總體上來說,有明三百年,基本上沒有佛道之爭,老朱家也出了那麼一兩個信道的皇帝,還爲煉丹而丟了信命,但揚道抑佛的事情沒有過。佛和道都在各自的軌道上發展着。
佛修來生,而道修長生,所以,中國的皇帝更多的是信道而不是信佛,但凡出了那麼一個兩個信佛的皇帝,也是曇花一現,正應了那句詩“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
如果自己能夠永世不滅,那修來生就沒有任何意義。而長生和來生對皇帝來說會有根本的不同。生命也許可以再次輪迴,但皇帝的皇位卻不會隨着自己一起重度來生。如何才能把皇位牢牢抓在自己手裡呢,那就只能是長生。只要自己永遠活着,那麼皇位永遠就會在自己手裡。
而普通百姓信佛而不信道的理由也在於此,沒有比這世更糟糕的了,所以希望來生託生到一戶好點的人家。如果修了長生,自己一輩子都這樣吃苦受窮,又有何意義。
所以,對皇帝來說,長生是無法企及的奢望,而對勞苦大衆來說,長生就是一場噩夢。
如果一個明朝末年的人活上幾百年,到了我們那個世界,他會不會覺得,原來長生也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他肯定不會想,我當時要是死掉,來生直接來到這個世界多好。因爲,他的思維有限,在他心中的來生世界,肯定也是在皇權的昭彰統治之下,他的願望只不過是想讓自己的佃戶身份變成小地主或者只是一個自耕農也就足夠奢望了。而不會去想象,要是這個世界沒有皇帝,沒有地主會是一個什麼樣子。
我母親不是皇帝,她也不會預知到我會當皇帝,所以,她爲我修來生是極其善良的願望。她可能希望我來生不要託生到帝王家,帝王家看不到一點點溫情,可我又怎能告訴她,我有過我自己的來生,那裡的幸福生活是她不能想象的。如果我還保留前世的記憶的話,我真希望自己就是那個在煤山上吊的倒黴皇帝,託生到幾百年後一個二世祖的身上,讓他爲所欲爲地做了二十年皇太子,然後又再次託生回到幾百年前的自己。
這樣就完成了一個輪迴。
我真是這樣想的。
可沒法用事實來論證。因爲沒有事實。
我把修佛堂這個事情交給了妙兒,雖然
妙兒認識一些字,但要她當賬房也有些難爲她,所以,整個王府裡的收入支出,我並沒有讓妙兒總負責。
在我給他們開的薪水並不低的情況下,要是還膽敢貪污本王爺的錢,那麼我是不會原諒的,我實行的高薪養廉的策略可不能白費了。
只要他們不認爲我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屁孩什麼都不懂就對了。
信王府寸土寸金,每一塊地方都物盡其用了,但這麼大一個王府,作爲主子存在的人就只有兩個——我和我娘,在我看來,這就是空曠的標誌,雖然我無論走在王府的哪個地方,總是會有一些丫環傭人彎腰給我行禮。
倒底是這些下人的王府,還是我的王府,可作爲遊手好閒的王爺,大多數事情我不能親力親爲,所以,這些下人比起我這個王爺,更有存在的必要,要不然,整個王府必然污穢橫流,不堪入目。
所以,王府誰都不能少。少了我,王府就不能叫王府,少了這些下人,王府就只能成爲豬圈。
王府裡並沒有供奉祖先排位的房間,我的那些列祖列宗我得在太廟裡去祭祀,所以,對於如何選址,我有些拿不定主意。
最後,綜合了母親的意見和整個王府的佈局,我決定把王府北邊的園林圈出一塊地出來,列爲王府的禁區,園林裡綠樹蔥蘢,還有一大片池塘,這的確是一個修生養性的好地方——當然,在這個物慾橫流的北京城,也只有這樣的地方能稍微讓人心曠神怡。
因爲池塘裡有一塊小島,小島上原來有一個涼亭,我決定把涼亭拆掉,給母親修一個別院,當然,主要還是爲了修一間供奉釋迦牟尼佛的地方,好在,母親的要求並不高,她並沒有要求我塑上如來佛祖,觀音,文殊,普賢,地藏四大菩薩,八大金剛,五百羅漢,不然,我這個王府就成了如來佛祖的靈山大雷音寺了,我當然是住持,也就是如來佛祖。
但我一點也沒打算四大皆空,我想吃世上最好吃的食物,我想臨幸世上最漂亮的姑娘,我想做世上最有權力的人。如果我做了和尚,就只能每天青菜蘿蔔,連個人生理問題都只能去找另一種四大皆空的人,佛把她們叫做比丘尼。那樣的話,活着有什麼意義。
事實上,母親讓我塑的菩薩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在佛教
經典裡面,觀世音是個男兒身,不知道傳到我們中土的時候怎麼就成了一個女兒身,而且還有不同的化身。就我所知,最遲也在吳承恩寫《西遊記》的時候。
這個工程,在我看來跟修紫禁城一樣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比起我來,母親更關心工程的進度,從選址到設計,到各種建築材料,再到尋找工匠,母親都全程參與。我將這事告訴我哥哥,我哥叫來了負責整個紫禁城的佈局和房屋設計的羅林,羅大師傅爲我的佛堂設計房屋造型。
這個羅林祖上全程參與了朱棣營造紫禁城的工程,而且因爲工藝精湛,他們世代奉旨負責皇家建築工程的修葺和維護。如果從成祖起,就給這家人一間公司,那麼他們家就成了擁有三百年曆史的老牌建築設計集團了。據這個羅林講,整個北京城,但凡有一點皇家背景的地方就少不了他們家族的影子。
就是我這個信王府,羅家人也參與了設計和施工。
既然如此,我想他們輕車熟路吧,把工程交給他,我也放心。三百年,這家人是值得信任的,要不然,中間任何一個階段都可能被皇上抄家滅族。雖然說,他們家族是我們大明王朝首屈一指的建築世家,但在皇帝眼裡,他們家不過螻蟻,屬於被呼來喝去的對象,根本是不可能有任何權利可言的。
這個工程也非一朝一夕之功,我讓妙兒陪着母親全程監控,在合理範圍內給工匠們提高點工錢,但如果發現偷工減料,以次充好的現象的話,絕對不輕饒,在我這種胡蘿蔔加大棒的作用下,整個佛堂在慢慢的成型。
我也沒打算把它建城世界第八大奇蹟,所以,我母親點頭,我就能滿意。我母親一直以虔誠的態度來對待佛堂的修建,在這期間,母親的愛心得到了很好的體現,那些工匠們肯定很少遇到這樣和藹的東家,都在努力地想要以最好的成績回報我這個信王殿下。
我沒有讓他們覺得給王爺家幹活就必須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這樣的話,他們的技術很難最大限度的發揮出來,我時常告訴他們,如果做得讓我和我母親滿意,獎賞是少不了的。
好在,許多工人都在紫禁城裡面幹過活兒,這點陣仗相比而言,就是小兒科了,用羅林的話來說,保證圓滿完成任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