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國器?國器就是百姓、人心或者說是人口。當初在中都鳳陽,多爾袞指責真不配執國器,朕其實很心虛。
因爲朕確實把整個京城和整個華北的百姓給丟了,大明的國器落到了後金的手上,朕是厚着臉皮死不承認。”
朱由檢在南京就京城戰略問題和李巖在討論。
山海關戰事穩定之後,明軍在中原地區的主力就已經渡過了黃河。
大明北伐收復京城的戰略目標非常明確:保住人口,消滅頑敵。別看京城的敵人不多,可是全是生死仇敵,再加上京城人口稠密,百姓又必須要保,這是一場非常不好打的仗。
比如打遼東,明軍可以無顧及地進攻,只需要考慮自己的傷亡,反正不在乎敵人。京城不行,京城是大明的京城,京城百姓也是大明的百姓,是崇禎把京城的百姓丟棄的。朱由檢得把京城的民心給找回來,否則他這個天子就不合格。
“洪承疇號稱洪瘋子,你說他會怎麼做?”終於要和最難纏的對手對決了,朱由檢心裡沒有底。
“瘋子和天才差不多,但是瘋子是沒有人性的。洪瘋子殺人如麻,心狠手辣,他不在乎名聲只在乎效果。”李巖說。
朱由檢聽了點點頭,就像後世一樣,你不能對一個瘋子講法律,精神病殺人都可以不償命。
“你的意思是說洪瘋子爲了自己的目的會不在乎整個京城的百姓?”朱由檢問。
“臣正是這樣看的。我們從遼東、晉中、山東和海上已經徹底封鎖了他們的退路,洪承疇一定會綁架整個京城的百姓來爲他陪葬。”李巖神色特別嚴肅,不像在開玩笑。
“困獸猶鬥!那可是上百萬人啊,他也是漢人,他怎麼敢?”朱由檢緊張得要命。
“因爲他是洪瘋子,天下沒有他不敢的事。吳三桂還給自己的行爲找藉口,可洪承疇不會,因爲他沒有人性,只要目的。他比後金還狠。”
朱由檢想起來了正史上洪承疇的一生記載,果然是個狠角色。而且現在京城裡,佟養甲是洪承疇的得力助手,佟養甲在廣東手新會,是殺人吃人肉堅守下來的,和洪承疇一樣狠。
這不是對外戰爭,這可是同族啊。
朱由檢只能哀嚎一聲跌坐在椅子上,面對這樣的對手,他渾身無力。
“難怪江淮大戰之後你反對乘機北伐了。”朱由檢面色蒼白,他無法想象上百萬人的慘劇。就像中國人不能接受南京大屠殺一樣。
“如果當時北伐,洪承疇、多爾袞都會綁架整個北方百姓,就算我們打贏了,也只會得到一個赤野千里的華北。”李巖接着說:“最慘烈的戰鬥只有發生在敵人的境內才最合算。”
朱由檢聽到這裡想到後世的廣島,美國人就是這樣乾的,但是中國人卻用自己的國土,自己的百姓在抵抗。
“朕到底要怎麼辦纔好?”朱由檢問。
“聯絡京城裡不想玉石同焚的人,大家一起擋住洪瘋子的瘋狂,這樣才能一起活下來。”李巖說。
“誰最不想死?”朱由檢問。
“後金皇太后,她如果想死,就不會留在京城了。”李巖回答,這個答案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王承恩,去叫陳近南和左懋第。”朱由檢看到了躲在柱子後面瑟瑟發抖的王承恩喊道。
既然出現了這樣頑固的敵人,朱由檢就該祭出統戰手段了。
……
京城裡,自從去年冬季以來,糧食就開始緊張了。
雖然不至於餓肚子,但是都是一些粗糧填填肚子,南方的大米這兩年都很少見,大戶人家也就比窮人多吃幾頓麪條和饅頭。
糧食緊張是肯定的,南方從四面對經常進行封鎖,要是能吃到大米纔怪。
祖大壽家也是一樣,下人們已經連續吃了好幾個月的包穀面和高粱米,麪條那都是老爺太太們才能吃的。
聽管家說老太爺今日要變賣點東西,和一個山西來的商人換點小麥,這可是一件好事,說不定所有人能跟着一起沾光。
臨近中午了,一個很胖的大胖子挪着肥腿進了祖大壽的書房,下人們看到胖子的樣子也沒人會覺得不妥,山西老摳,不就是應該是這幅模樣。
“小人見過爵爺。”李銘給祖大壽行了一個後金禮節,動作倒是很利落。
“來客請坐,上好茶。”祖大壽擡擡手算是見過禮了。
“請。”管家端來一碗茶,還特意看了一眼客人,他怎麼看都覺得這傢伙就是一個普通商人,一副馬屁精的樣子,哪裡像是“那種”人。
“出去,把門帶上。”祖大壽眯着眼睛盯着李銘,然後吩咐道。
李銘也不客氣,端起茶碗咂了一口然後搖搖頭說:“爵爺這茶,應該還是前年的吧?”
“恨!老夫的根子都被人挖了,哪裡還會有什麼好茶。客人就將就着喝吧!”祖大壽生着悶氣。
“老大人所謂的根子,在我家主人面前不過是一羣廢物點心而已。”李銘鄙夷不屑。
“你…你好狂妄。”祖大壽差點沒吐血,可是別人就是敢這麼狂。
“我們狂妄那是我們有這個資格,老大人且受着。你的那些根子我們也不稀罕,不會要他們的命。我家主人慈悲爲懷,不忍生靈塗炭。如果你們連這點氣都受不了,那就跟着某些人送命好了。”
“你什麼意思?”祖大壽黑着臉問。
“現在沒有動老大人的那些徒子徒孫,以後也不會動。主人的話我已經帶到,老大人自行掂量。”李銘說完就開始沉默。
“閣下是誰?”祖大壽悶了半天終於從生悶氣中緩了回來。
“好說,在下李銘。舔爲天地會山西分堂堂主。”李銘瞟了一眼祖大壽。
祖大壽噌地一下站起來瞪着牛眼看着李銘,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胖子居然是天地會名列前十的人物——外號“竹竿”。
“你怎麼會是“竹竿”呢?”祖大壽不相信。
“因爲我一般都是直搗敵人巢穴,兄弟們就給咱取了這麼個綽號。”李銘一臉驕傲。
祖大壽現在相信了,對方臉上驕傲的程度足夠說明他的貨真價實。如果照這樣說,他祖大壽能活到今天,那是因爲人家壓根沒瞧上他的命。
“李大人果然英雄,不知祖某能爲皇上做些什麼。”祖大壽不得不低頭,他前半生爲大明,後半生爲後金,現在更要再一次向大明低頭了。
“好說,南京成立了一個機構叫統一戰線,領頭的是左懋第左大人,想必老大人聽說過他的名字。”
“聽說過,左大人曾經來過京城,可惜老夫無緣得見。”祖大壽說得自己和左懋第是老朋友一般。
“以後這方面的事,就有左大人直接派人和你們接洽。”李銘說。
“我們?”祖大壽詫異地問。
“當然。這京城豈會只有老大人一人心向大明?你們的隊伍很龐大。”李銘說完暗暗擔憂,其實祖大壽是天地會主動聯繫的第一人,而且以祖大壽的身份,誰也不敢保證他是不是吳三桂一夥的。
但是皇帝卻說正因爲祖大壽和吳三桂關係匪淺,所以他才最孤獨。後金是肯定不會相信他的,吳三桂也不會用他這顆明子,他反而最想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