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起潛想來想去,基本上確定,自己之所以被髮落,最大的可能就是王承恩在皇爺面前說了自己的壞話,但就算知道了,自己也沒有任何辦法改變和報復。
宮裡都知道,皇爺跟王承恩情同手足,平日裡閒話時,皇爺直接就將王承恩當做了親人一般,想要離間絕無可能,看來只能另想其他辦法,讓皇爺想到自己的好,到時候再將自己調回原職了。
王承恩雖然也是朱由檢在潛邸時的老人,但因爲性格寬厚、遇事不喜餘人相爭的原因,在崇禎登基後最初的幾年,王承恩並沒有得到重用,直到崇禎七年時,朱由檢纔將他調到身邊做了隨身太監。
高起潛性格陰鷙、心術不正,平時說話也是愛挑着舌頭尖上,慣於對他人冷嘲熱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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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爲宮裡大鐺,也就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德化沒有被他算計和嘲諷過,其他諸如曹化淳、王之心。王承恩等幾人可沒入了高起潛的眼裡,偶爾聚在一起議事時,高起潛都是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
尤其是對不愛計較事兒的王承恩,高起潛可是沒少說難聽之言,在牽扯到個人利益之事時,高起潛更是蠻橫的很,事事處處佔盡便宜,爲此,曹化淳、王之心沒少和他當面發生爭吵,只有王承恩吃虧後沒有什麼激烈的反應。
不過,高起潛這回可真是冤枉王承恩了,他根本沒想到想要收拾他的是另有其人,把他打發到尚衣監也是因爲朱由檢沒想到如何處置他,這才暫時把他晾到一邊。
朱由檢臨時起意後,便將此事給拋到了腦後,高起潛不知道的是,因爲國事繁忙之故,他纔多活了五年。
而隨着曹化淳、王之心兩人先後出宮養老,年輕一輩的盧九德、方正化陸續上位,高起潛本來就與他倆不熟,更是因着自己資格很老的緣故,放不下面子求兩人在朱由檢面前給自己說句話,所以高起潛在尚衣監一待就是五年,直到崇禎十七年這個特殊的年份,在諸多大事都處理完畢後,朱由檢纔想到了這個歷史上臭名昭著的閹人。
接到朱由檢口諭的高起潛雖說心中有着無限的疑惑,但行動上卻不敢有絲毫耽擱,在受盡無數白眼、看清了許多人的真面目之後,皇爺終於想到了他,儘管他根本不知道鉅鹿在哪裡,也知道自己在屬於北直隸管轄的小縣並沒有什麼故人,但他還是在略微收拾一下之後,坐着四輪馬車離京趕赴那個叫做賈莊的地方。
“皇爺行事向來有他的道理,這回的旨意聽上去怪異無比,但說不定是打算考驗一下咱家,只要咱家過了這一關,重新起復十有八九!
哼哼,只要我高某人重操大權,定要將那些勢利小人挨個整治一番,管教他們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坐在放着冰盆的馬車裡,高起潛微閉雙眼緊靠在軟塌上,身子隨着馬車的顛簸輕微晃動着,腦子裡都是亂七八糟的念頭,一名服侍他的小太監縮在車廂一角,正在偷眼觀瞧自家的主子。
這五年中,高起潛也曾經拿出大筆的錢財找到王德化和曹化淳,放低身子陪着笑臉說着小話,懇請二人能夠看在往昔的情分上,在適當的時候在皇爺面前替自己美言幾句,以便使自己可以早日回到內廷權利中心,順便打聽一下到底是何原因讓皇爺厭了他。
“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
雖然咱家沒了那個玩意,但好歹也算是站着尿尿之人,也算得上是簡化版的大丈夫了。”
但是出乎高起潛意料的是,一向貪財的王德化居然拒收他送出的鉅額財物,並且表示自己對此事一無所知,皇爺現在商議國事,基本上只召見外臣,除了王承恩之外,宮裡其他大鐺,包括他這個司禮監掌印太監,也很難見到皇爺一面,替他說話的機會根本沒有。
而曹化淳對他更是直接漠視,甚至學着他之前的語氣對他很是挖苦一番,這讓高起潛心裡更加的窩火,但曹化淳的權勢和地位始終非常牢固,現在的他可惹不起,這口氣只能憋在心裡了。
“皇爺終究還是念舊情之人,此次居然安排錦衣護衛與咱家,莫不是此地真有咱家昔日忘卻之故人?咱家能否起復就着落在此人身上不成?”
經過三夜四日的奔波,高起潛一行終於抵達鉅鹿縣城外驛站,隨後高公公以宮中貴人的身份,派人持自己的名刺去往鉅鹿縣衙通傳,要求鉅鹿知縣以下主官前來驛站迎接自家。
但派去傳信的小火者趾高氣揚的去,卻是垂頭喪氣的回:鉅鹿知縣盧象觀以公務繁忙爲由拒不前來相迎,縣丞和主簿等佐貳官也是根本沒看到人影。
本就在宮裡憋屈了五年的高起潛頓時大發雷霆,他將隨行護衛的錦衣衛百戶唐佐喚到房中,下令唐佐帶着錦衣衛去將盧象觀捉到驛站來給他賠情道歉。
這要是換做之前,作爲與太監同屬皇家的錦衣衛們,爲了給皇家樹立威信,說不定真會去把盧象觀捉來羞辱一番,讓高起潛出口惡氣的同時,也順便以此警告天下的文臣,莫要有蔑視皇家之心。
可是現在畢竟不同往時,雖然盧象觀的行爲着實罕見,但是知道其底細的唐佐本就帶着密旨而來,現在更是無意節外生枝,所以他只是敷衍了高起潛幾句後就告辭而去,這種明顯有些無禮的舉動讓高起潛差點一口老血噴出: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等咱家重回高位,定要教你等死無葬身之地!
不管高起潛心情如何糟糕,但皇帝交代的事可得儘速辦成,好不容易有了皇爺的關注,自己可一定要儘快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
於是一行人在驛站歇息一晚後,第二天辰時,唐佐前來告知高起潛,說是皇爺吩咐過,此去賈莊不要太過興師動衆,以防爲外人探知此間秘事。
心領神會的高起潛聞言暗自高興不已,於是他吩咐下去,隨員一律留在驛站等候,他自己則在十餘名校尉的隨扈下,坐上一輛老式兩輪馬車,沿着狹窄的鄉間土路去往了賈莊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