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志等人僱請的那幫青皮開始四處縱火的同時,一個令市民們更加憤怒的謠言也開始在城內蔓延開來。
“老萬,你聽說也無?朝廷要在南門設置稅關,今後不僅是走運河要繳稅,凡攜帶貨物出入城者皆要俺三十稅一徵稅!我還聽說了,凡種植桑麻之田地每畝計徵三分銀!”
在城內一處住戶門前,一名油頭粉面的年輕男子正在人堆裡大聲散佈着剛剛聽到的消息。
“真有此事?趙公子,你這是從何處得知?我覺着此話不像真的!”
“那是老萬你見識少!我一個堂弟常年來往於京師與江南,他言道京師在那個崇文門便是設置稅關!且已存續許多年了!既是京師都敢設置關卡,那蘇州府再設有何不可?”
“啊?!若此事成真,我等小本生意可如何是好?來回進出一趟便要被收取若干銀錢,本來利錢便很微薄,如此一來可如何養家呀!”
“朝廷裡有奸賊啊!就如同害死嶽武穆的那個秦檜一般的奸賊!我等升斗小民賺錢餬口還要繳納商稅,這可是許多朝代從未聽說之事!不成!我等要去知府衙門請願!決不允此事生髮!”
“同去同去!去求知府大老爺上書給朝廷,這稅無論如何不能徵到我等平民身上!”
不一會功夫,老萬這夥人便匯聚了百十人左右,一路紛紛嚷嚷的穿街過巷朝着城中心的知府衙門行去,同樣的一幕也在城中很多地方同時發生着。
就當老萬爲首的這百餘人沿着狹窄的巷道前行時,在他們前方百餘步外河道上的一座小橋上,一羣身穿藍色罩甲的校尉正在冷冷的觀瞧着這夥紛亂嘈雜的百餘名市民。
“前面的百姓聽着!錦衣衛在此!爾等即刻止步!各自回返家中閉門不得外出!在家等候官府通傳後再行出門!否則按亂賊之名斃殺!”
一名校尉舉着一個鐵皮捲成的喇叭高聲喊道。這也是朱由檢偶然想起前世這個東西后,吩咐人做出來分發給執法衙門的,結果試用之後效果相當不錯,比正常人大喊聲高出數倍,聲音傳導的距離也遠了不少。
聽到喊聲後這百餘人才發現了側前方的錦衣校尉,走在前面的數人頓時止住了腳步,後面緊跟的一些自顧自前行的民衆沒收住腳,直接撞到了前面人的後背上,一陣夾雜着呼喝叫罵的短暫混亂後,這隻小小的隊伍停了下來。
舉着鐵皮喇叭的校尉又將剛纔呼喊的內容重複了一遍,百餘人中大部分人的臉上都有了驚疑惶恐的神情。
國朝兩百餘年來,有關錦衣衛的種種傳聞可謂是世人皆知,尤其在大明各地的民間,錦衣衛的名字是與凶神惡煞、殺人不眨眼緊密聯繫在一起的。聽到前面這羣武士報出的名號,剛纔還羣情激昂的人羣頓時鴉雀無聲,一些膽小之人已經開始向後挪動腳步準備回返家中。
“錦衣衛也要講理不是?!我等皆爲良善平民,他錦衣衛也不能平白無故擊殺我等吧?此番若是我等退回家中,那徵稅之事必定會隨之而來!爲了自家老少妻兒能夠活命,我等誰都不怕!大不了跟他們拼了!”
人羣之中那位趙公子慷慨激昂的繼續蠱惑道。
他原本是富裕家庭出身,自身也是一名生員,家中也有嬌妻美婢,日子過得甚是瀟灑。
但其父母幾年前突染重疾亡故,無人約束的趙公子很快染上了吃喝嫖賭的惡習,短短几年間便將家產敗光,妻子與他和離回了孃家,他最寵愛的美婢也偷偷收拾了家中僅有的金銀收拾後與人私奔而去。無奈之下,趙公子平時只能靠擺攤給人書寫書信狀紙爲生,日子過的非常窘迫拮据
數天前有人找到了他,並且拿出了二十兩銀子和一塊木牌,言稱只讓他做一件事,那就是鼓動他的左鄰右舍相熟之人起來與官府抗爭,若是能將人帶到府衙廣場,將木牌交到東南角一處草棚裡,那樣還會有三十兩銀子的賞錢。
二十兩銀子對於現在的趙公子來講可謂是一筆大財了,相當於他兩年代寫書信狀紙的收入了,面對重金誘惑的趙公子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這纔有了剛纔傳播謠言給老萬等人的一幕。
秉承着拿人錢財替人辦事的原則,也爲了那三十兩鉅額賞銀,趙公子繼續不遺餘力的鼓動着衆人。
本來猶豫不定的市民們被趙公子的一番言論重又激發起了士氣,前排領頭的數人邁開腳步開始前行,停滯不前的人羣又開始重新移動。
橋上的一名錦衣衛總旗見狀後舉手一揮,二十餘名校尉手持包裹着棉布的粗長木棍舉步從橋上迎向這夥市民,幾名手持弓弩的校尉站在橋上搜尋着目標。
沒等市民們反應過來,這二十多名校尉便衝到近前,兩名身材高大粗壯的校尉舉起木棒劈頭蓋臉的衝着前排的數人砸了下來。前面那幾人根本無處躲閃,倉促之間只能或轉身避開要害,或者擡起手臂進行格擋。一陣劈啪作響聲伴隨着哀嚎慘叫響徹河岸兩邊,二十餘名校尉手持棍棒如同虎入羊羣一般趟入人羣之中,一陣橫衝直撞之後,前面的數十人俱都骨斷筋折、滿面流血的躺倒在地,後面的市民們相互推搡驚叫着轉身奔逃而去。
趙公子捱了幾棒後被砸翻在地,又被後面衝上來的校尉們踩踏而過,要害部位正巧被一隻大腳踩中,身下傳來的劇痛讓他瞬間昏迷過去,等他醒來之時,那羣錦衣衛校尉已經不見蹤影,自己周圍也只剩下了數十名正在掙扎痛叫的市民。
“一羣烏合之衆!老子怎地瞎了眼和爾等聚在一處!適才爲何不與那羣賊人拼了?百十人叫他十幾人打倒,傳揚出去真丟人!我呸!”
一陣陣隱隱的疼痛傳來,趙公子咬着牙強忍着坐起身來,向着周圍打量一眼後開口咒罵道。
“咦?我的銀子呢?誰拿了我的銀子?你等這羣賊子,定是方纔趁亂將我的銀子掏了去!誰拿的?快快交出!不然本公子要去報官了!”
罵完之後趙公子伸手入懷摸了摸,沒想到只有那塊木牌,幾個銀錠卻已消失不見,他一下子忘了身上的疼痛,猛地跳起身來指着躺在地上的人羣破口大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