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一羣人散退之後,花朝與東方夜便也沒有了再繼續用膳的興致,兩個人索性打道回府。
一路上東方夜始終沒再吭聲,花朝看着他板着的俊臉,不由好笑的問道:“怎麼又不高興了,是誰惹着你了?”
東方夜撅着嘴,悶悶不樂的順口就回道:“當然就是娘子你啊!”
“嗯?”花朝眨了眨眼睛,不解的看着他,面色有些迷糊。她剛剛似乎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吧?汗,她都有些跟不上這傢伙變臉的節奏了。
東方夜忽然停下步子,故意埋怨道:“娘子竟然對一個外人那麼好?”
原來這也是罪過!?花朝滿臉黑線,無奈的嘆了口氣,不理會他的胡鬧,笑着道:“難道我對你就不好嗎?”
東方夜想了想,眨了眨幽亮的眼睛,低聲道:“好……是好。不過,看着娘子對其他人也這麼好,小夜夜心裡很不舒服。”他濃密的眉毛擰做一團,小小聲的嘟了嘟嘴。
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呢?他好像變得越來越霸道了吶,而且對象似乎只有娘子呢,看着那些另她不自覺的發出善心以及笑臉的人,他就格外的討厭,非常的討厭,討厭到真想要那些人直接消失掉。
花朝怔了怔,靜靜的看着他自剛剛便一直微微鎖眉的俊逸臉龐上,正露出着無比真實的情緒,突然間笑出聲來,有些揶揄道:“東方夜,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吃醋?”東方夜似明顯的愣了愣,睜大眼睛,可眉頭卻越來越緊鎖,“那是什麼東西?小夜夜纔沒有呢!”
是醋意麼?
原來這就是對自己十分在意的人時纔會產生的嫉妒心與忌恨心理呀。他對他家娘子的感覺似乎在不知不覺間又提高了一個層次了呢……
他嘴上不自覺地反駁着,卻在下一瞬便看見她瞭然的笑意,頓時懊惱得撇開臉,心虛得不敢看她。
明明就是吃醋了吶!花朝看着他一副完全不打算承認的樣子,撇了撇嘴,只得開口解釋道:“我剛剛出面幫個那少年,只是因爲覺得他的來歷可能很不簡單,日後或許我們還會打上照面,僅此而已。”
“哦,是這樣啊?”東方夜明白了的點點頭,眼神又清亮了起來,心裡面的那點介懷似乎也跟着這話消散而去。他揚着頭望着花朝,微微有些得意的說道。“小夜夜知道他是什麼人,不過小夜夜是絕不會告訴娘子的。”
嚇!花朝噎了噎。
“東方夜,你給我記着。”她狠狠的瞪着他,氣得想掐他一把,但見了他好不容易纔放鬆的臉色,又萬分不忍地忍下這個念頭。
“嘿嘿。”東方夜見此越發得意的樂了起來,笑得也很真實,然後又抱着她膩了上去。
而就在花朝看不見得角度,他眼裡卻閃過了一抹幽光。
呵,原來竟是西番人麼!?
兩個人回到九王府,管家莊嚴正在門口等候,見了他們的身影,立馬迎了上來,頷首說道:“王爺、王妃,剛纔皇上身邊的劉公公前來傳旨,皇上讓二位明日入宮參加宮宴。”
“哦。”花朝興趣缺缺地應了一聲,嘴裡卻是好奇的問道:“明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算起來,他們又有好些日子沒有進宮了呢。
莊嚴恭敬地回道:“原來半個月前的宮宴因爲五王爺身體不便而推遲了下來,聽說這一回是因爲西番的使者於昨日已經入京,所以皇上這才決定明日再舉行宮宴。”
“原來是這樣。”花朝雙眼微眯,一臉瞭然。
她記得上一次入宮的時候,便聽說了西番王世子遭人劫持,西番王懇請東祈皇下旨招他們入京尋人的事情,可沒想到他們的人這麼快就到了。
可想着這段時間以來幾乎樁樁事情都與西番人有牽扯,她的神色便不自覺的凝重了起來,如今西番之人已公然入京,這京城內又不知道會引起怎樣的波瀾呢。
……
次日,宮宴。
花朝與東方夜一早便坐着馬車入宮了。就在兩人剛經過御花園的時候,卻見到東祈皇身邊的御用太監劉公公找了上來,他朝着兩人拜道:“奴才見過九王爺、九王妃。”
“劉公公不必多禮。”花朝擺了擺手,然後問道:“公公親自找來,可是有什麼事情麼?”
“皇上想見九王爺。”劉公公垂首恭敬的回道。
花朝與東方夜相視一眼。東方夜癟癟嘴,不滿的嘟囔道:“你在前面帶路,我和娘子一起去。”
“九王爺,皇上是想單獨見您呢。”劉公公看着面前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又補充了一句。
花朝微微蹙起了眉頭,眼神裡有一閃而過的不解。東祈皇這是什麼意思,這宮宴馬上就要開始了,爲什麼又要在這個時候單獨見東方夜呢?
“那你去吧,我在這裡等你就是了。”她想了想,最終對東方夜說道。東方夜瞥見她眼底裡的安撫,這纔有些不太樂意的點頭答應。
他眨了眨眼,一臉不捨的說道:“娘子可不要到處亂跑哦,小夜夜很快就會回來找娘子的。”
“嗯。”花朝點着頭應了一聲,然後就看着劉公公領着東方夜前往御書房的方向走了。
而東方夜這一走,花朝頓時覺得無聊了。這皇宮對她而言雖算不上太陌生,但卻也不是什麼有趣的地方。
她百無聊賴的站在御花園內的一處花圃旁,將頭靠在石階旁的欄杆上,目光隨意一掃,看到不遠處那池塘內的東西時,眼前亮了亮。想不到這個時候還能在宮裡內看到睡蓮。
她雙手環抱於胸前,怔怔的望得有些出神,直到一管低柔雅緻的聲音驀地在耳邊響起:“九弟妹。”
花朝聞聲側過看去,在身前看見了一抹熟悉的淺藍色身影,瞬間揚起一臉溫軟的笑意。原來是六王東方謙。她出聲喚道:“六哥。”
“九弟妹爲何一個人在這裡,小九呢?他去哪裡了?”東方謙微微一笑,不由奇怪的問道,話語一如既往地溫柔。
任誰都知道,自花朝與東方夜成親以來,兩人的感情便好得跟連體嬰似的,整日裡孟不離焦、焦不離孟。可這會兒,卻竟然只有花朝一個人站在御花園內。
花朝緩緩回道:“聽說父皇想見他,所以剛跟着公公走了。”
東方謙聽着,忍不住蹙了蹙眉,柔和的雙眼裡閃過一絲深邃。
花朝並未注意,想着之前東方夜受傷的事情,她還沒有正式向東方謙道謝呢。於是當下她傾了傾身,一臉誠懇的對着東方謙說道:“上一次的事情還得多謝六哥連夜告知於我,這纔沒釀出更嚴重的後果來。”
東方謙默了默,似乎這纔想起花朝指的是什麼事情。
他搖了搖頭,溫和的臉上是一腔柔軟心意,輕輕緩緩地說道:“九弟妹不必跟我見外,這世上,能讓我重視的人,也只有小九而已。”
頓了頓,他隨即又問道,眉頭不自覺地擰起:“小九身上的傷,現在應該沒什麼大礙了吧?”
花朝吟吟笑着,答道:“嗯,六哥放心,他的傷口早在幾天前便已經痊癒了。”
東方謙又漸漸笑了起來,眉頭舒展,終於呵出一口氣來,柔聲道:“好,他沒事就好。”
待到不安的心終於落下,他才又正色問道:“小九可有告訴九弟妹,他上次是因爲什麼原因才受傷的麼?”
“這……”花朝略微躊躇,這事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雖然說她明顯的感覺到東方謙對東方夜並沒什麼惡意,但東方夜卻殺害東方勝這可並不是什麼一般的小事情,若是傳了出去,只怕東方夜這弒兄的罪名可就怎麼都洗刷不掉了。
東方謙見她面色有些爲難,臉上卻笑意柔和地說道:“九弟妹既然不方便說,那就算了。只要小九平安無事就好。”
花朝順從地點頭,轉而說道:“其實我也只是從他身邊的小廝口中盤問出了一點消息,但事情的真相如何,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東方謙低不可聞地嘆息一聲,笑着無奈地說:“小九如今看起來雖然還像是個孩子,但性子上卻偶爾陰晴不定,讓人難以捉摸。難得小九如此喜歡九弟妹,還望九弟妹能多花些精力與他好好相處。”
花朝面上和暖地笑了起來,“嗯。我明白的。”這話說得確實是對極了,東方夜這傢伙可不就是陰晴不定、難以捉摸麼?
東方謙沉思良久,終於重新凝神認真看她,淺淺地笑了起來,輕輕說道:“父皇極有可能是知道小九受傷的事情,所以才找他了解情況去了。我現在便御書房去看看,九弟妹儘管放寬心在這裡稍作等候便是。”
花朝淺淺一笑,點頭應道:“好,有勞六哥了。”
說罷,那一襲淡藍色華服的清朗男子含笑微微頷首,旋身緩緩離去。
然而,就在東方謙前腳剛走沒多久,卻又有另外一個男子靠了近來。
“那花很好看麼?”
忽然聽到身側傳來一道陌生的男子嗓音,花朝微微一驚,不禁擡頭尋視,就看見了一側佇立着的高大挺拔的男子身影。他一身華麗精緻的紫色華服,面容亦是俊逸不凡,與東方夜的光潔白皙不同,他高大強壯,肌膚黝黑結實。與東方謙的溫軟謙和不同,他是肅然剛硬,挺拔有力。
久久未聽到身旁女子的回覆聲,那男子便又淡淡地問了一遍:“花好看麼?”
花朝收回驚愕的目光,光看此人的模樣,此際即使不用細想,她也大概能猜得出是誰了。於是,她轉過身,眉眼淡淡地回道:“是啊,還不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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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低笑一聲,一般銳利的雙眸熠熠生光,目不轉睛地盯着她不放。好半晌,他纔不緊不慢地問道:“我與小姐是否在哪裡見過?”
花朝略微一愣,好一會兒,才嗤笑一聲,斜斜地睨着他,故意帶着點諷刺:“五王爺的搭訕方式還真是特別。”
呵,瞧着他這特有的身形以及穿着專屬皇室繡紋的錦衣,不是五王東方勝還能有誰?她現在似乎有些明白東祈皇爲什麼會專門挑選東方勝爲兵馬大元帥了,因爲他看起來似乎天生就是個將才呢。
被識破的東方勝卻絲毫不以爲意,仍是細細看着她,神色深邃,問道:“你認識本王?”
花朝輕輕一笑,別有深意的說道:“我不過是猜想的罷了,試問一下在這宮裡能長得像王爺這般英明偉岸的人有幾個?”
東方勝看着她,眼中笑意更甚,卻愈加嚴肅:“好一張巧嘴。”
花朝仍是專注於望着眼前的睡蓮,嘴裡徑自冷笑着反問道:“難道五王爺不這麼覺得嗎?”好吧,看來她果然是深受東方夜的影響呢,這麼面對於此人竟然都生不出半點好感來。
東方勝斂了斂眉,卻不再和她打趣,認真地重複一遍,聲音醇厚:“本王與小姐此前當真沒有見過?”他怎麼就覺得她很是面熟呢?不是面貌,而是身影……所以纔會讓他意外的想着移步上前來一談究竟。
花朝側頭瞥他一眼,挑了挑眉,淡淡答道:“我不知道五王爺究竟是什麼意思。但至少在我看來,今日的確算得上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
東方勝眉頭一皺,正經之下的面色越發顯得肅穆。
就在這個時候,一抹女子清脆的嬌笑聲忽然在御花園內清晰的響了起來,接着就看見兩個身着華服的纖柔女子身影落入他們的視線。
其中一個看起來雙十年華,身着一襲淡紫色衣裙,衣袖繡着展翅欲飛的蝴蝶,外披一層白色輕紗,面貌華美豔麗,膚若凝脂、柳葉彎眉、舉手投足間更是充滿了萬種風情!
另一個瞧着年紀似要比她小個四五歲,身着一襲貼身的男子改良版的錦衣,相似的五官卻透露着一絲難得的英氣。看來,這二人應該是一對姐妹花。
她們緩緩走上前來,恭敬的對着東方勝微微福身行禮,年歲稍大的那位女子清脆甜美的說道:“臣女見過五王爺。”小的那個則是笑得頗有些驕縱的叫喚道:“臣女見過王爺姐夫。”
“妹妹……”一聽得這有些打趣意味的稱呼,年歲稍大的那位女子便頓時紅着臉瞪了她一眼。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間風情萬種,就如她此刻,偏偏只是偷偷笑望着東方勝,便已是杏眼含情,粉頰帶嗔。
可東方勝卻偏偏似沒看到一般,只是淡淡的揮手道:“兩位姬小姐請起。”
而聽着他這口中的姓氏,花朝這才恍然過來,心裡已大致的猜出了這兩位女子的身份。早在之前,她便聽說東方勝與當朝大將軍府的嫡女有婚約,想來應該就是眼前的這位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了。能娶到這麼一位嬌滴滴的美人,東方勝果然好福氣!
身側女子的響音咋咋呼呼的,花朝有些不耐的蹙起了眉頭,她原本只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待一會兒,現在招來這麼多人,看來是該重新換一個位置了。
就當她準備要轉身離開之時,一道嬌喝聲在背後響起,質問的語氣中隱隱透着一抹不善之意:“這位是哪家的小姐,我以前怎麼沒見過?”
花朝回過頭來,冷眼睨着那位剛纔出口的、年紀更小的將軍府二小姐姬菲,脣角浮起了一絲譏誚,冷笑道:“我似乎沒必要告訴你吧!”
她自前來東祈國和親,便鮮少在公衆視線露過臉,除了後宮的那些女人之外,其他人?大多隻是聽過她的名銜,卻未見過她的本人,所以這會兒有人認不出她來,也並不見奇怪。
“你——”姬菲噎住,臉色有些難看起來,一面緊緊地打量着花朝,一面懷疑道:“本小姐怎麼覺得你有些面熟呢?”
花朝不理會她,脣角染起一絲冷笑,也不做聲。
怎麼會不面熟呢?她們半個月前可是還見過面吶。從這兩女子剛一出現,她便已經認出姬菲來了——這可不就是那日在城中街道駕着馬、橫衝直撞的驕橫女將士麼?
花朝心裡剛這麼想着,姬菲卻似乎也已經記起了什麼。她凝着眉,毫不客氣的直指着花朝嚷道:“本小姐想起你是誰了,原來是你這個女人啊!”
花朝無奈搖頭,實在不想與這種驕縱之人過多糾纏,擡腳走了不過兩步。姬菲卻奔了過來,已經攔在她身前,冷然喝道:“你站住!本小姐話還未說完,你竟然就想走!?”
花朝嗤笑一聲,冷冷地說道:“這裡是皇宮,可不是你將軍府大院,走與不走,都我的自由與權力,姬小姐你還無權干涉!”
姬菲被她這言語氣得怒不可遏,滿臉鐵青,正待發作,一旁緘默了半晌的將軍府嫡小姐姬煙立馬上前勸道:“妹妹,不可以對這位小姐如此無理。”
姬菲不爲所動,看着花朝的目光中轉而輕蔑而不屑,重重哼了一聲,道:“本小姐警告你,你最好別起什麼壞心眼,有些人可不是你這種女的就能隨便肖想的!”
“姬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花朝不由地皺了皺眉頭,忍不住出聲質問。她是肖想誰了?
姬菲半是嘲弄半是冷哼地嗤笑了一聲,滿是譏諷之意直指她道:“像你這樣的女ren,本小姐可是見多了。面上裝作一副正義無知的樣子,背後其實還不是伺機gouyin的下jian之人。本小姐好心告訴你吧,我姐姐纔是五王府的準王妃,你最好別……”
姬煙原本並不打算阻止,可見着東方勝的臉色因着妹妹的口無遮攔而隱隱發沉,她只得趁機迅速捂住了她的嘴。
“姐姐幹嘛不讓我說……”姬菲用力掰開姬煙的手,恨恨的一跺腳。
姬煙猶自拽着她,小聲地示意道:“不要再說了,五王爺可還在這裡呢。”
姬菲頓時回過神來,偷偷瞥了一旁的東方勝一眼,卻見他似面有不悅般的冷着臉,她這才閉上叫嚷的嘴巴。
姬煙面色稍霽,然後轉身過對着花朝儀態萬千地微福,話音輕柔:“都是小妹年幼無狀,剛纔多有得罪,姬煙在此替她向這位小姐賠禮道歉。”
花朝卻視若無睹般,甩了甩衣袖。
她一早就看出了姬煙的縱容之意,這下又見她故作模樣、毫無誠意的道歉,只得冷笑數聲。對於姬菲剛剛指責她gouyin東方勝,爲她冠上這莫須有的罪名,她更是覺得無語至極。
還真以爲撿個鑼蓋就是寶了,像東方勝這種四肢發達的男人完全不是她的菜,好吧!
她面無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姐妹二人,那包含譏誚的眼神,似乎是很想用嗤之以鼻來表達對她的不屑,脣邊的冷笑繼而突然綻開道:“姬小姐這聲道歉就算了吧,我還真是不敢接受。比起姬小姐的眼光,我還是更欣賞我家夫君的出塵脫俗,噢!你們應該還不知道本人早就已經成親了吧,差點就忘了告訴你們一聲,我夫君也正好姓東方呢!”
說到這裡,她似看到御花園的入口處現出了一抹再熟悉不過的頎長身影。就在這道影子出現在另外三人眼底時,她忽地就笑了起來,道:“喏,他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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