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萱公主被擡回驛館後,榮王爺立即着人請了不少大夫前來診治,只是每一個大夫卻都是搖着頭無奈的走了。榮王爺心中雖然一早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可還是免不了一陣沉鬱。
整個屋內都充斥着靈萱公主的哭喊聲與叫嚷聲,榮王爺陰沉的臉上顯示着極度厭煩與不耐,拂袖而出後,他指着門外的守衛下令道:“今夜把所有的守衛調來,都在這裡守着,連一隻蒼蠅也不許放進來!”
東方夜剛剛說的最後那番話分明是在向他示警,此前他這位皇妹去九王府的時候,那次東方夜便已向他下了最後通牒,這也就是他話中所指的唯一的顏面。
而機會一用完,便也意味着他不會再留情了。
不過,靈萱公主再怎麼說也是榮王爺的胞妹,他自是不會眼睜睜的看着她就這麼輕易的死在東方夜的手中。而且靈萱公主是跟着他出來的,也該由他帶回去纔是。如果事沒辦成,又折了一個人,他就算回去了也不好跟北冀皇交代。所以……
他們明日就要準備起身回北冀,如果東方夜真想動手的話,那麼今晚,便將是最好的下手機會。
整個驛館在上半夜裡一直是平靜如常,直至丑時末,才終於有了不一樣的聲響。而這時,榮王爺的寢房門外也跟着響起了緊迫而急促的敲擊聲。
許是因諸事煩心,榮王爺當夜一直未能入眠,這下聽到敲門聲後,心裡突然有很不好的預感。
他纔剛打開房門,耳中便聽到侍衛有些焦急地驚呼:“王爺,公主被人劫走了!”
榮王爺萬萬沒想到自己這般嚴防死守也還是沒能防住,頓時氣惱得一掌拍在房門之上,蹙眉道:“該死!”
侍衛面帶懼意,慌忙問道:“王爺,公主……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榮王爺怒道:“這都是她自找的!”早就勸過她多少次,她偏不聽。明明沒有可能的事情,她卻還要死皮賴臉的貼上去,這就叫做自尋死路!
東方夜會這般千方百計的想把人劫走,便已說明他是這回真的動怒了,而靈萱公主現在落到他的手裡會是什麼下場,也已是可想而知的。
只是……
榮王爺緊咬着牙,雙眼迸射出難以抑制的怒意,眼睛裡只差沒有噴出火來。
東方夜,你也欺人太甚了!
……
此刻九王府內,完事後的影衛也正在向東方夜回稟消息。
“稟王爺,屬下已經把人帶來了,現在該要怎麼處理?”
東方夜於書桌前擡起頭來,冰涼的眼神投向門外,神情冷漠,淡聲道:“她不是喜歡勾引男人麼,那就把她扔到男妓館去好了。”
影衛剛要躬身應“是”。東方夜卻似又想起什麼,挑了挑眉,表情似笑非笑。
“本王忽然覺得,只把她扔到男妓館裡,好像對她太好了點。可若丟到宮裡的敬事房去,又似乎對那些太監太不人道了些。想來想去,似也只有七王府是個稍好的去處。那就……”
他輕描淡寫道:“將她送給七皇兄吧,他一定會很樂意接收的。記得先把她的舌頭拔了,本王可也不想再聽到從她那張嘴裡吐出任何讓本王都覺得噁心的話來!”
末了,還添了一句:“順便再去傳句話給榮王爺,就說本王預明日午時與他在欲膳坊一聚。”
話都交代完後,東方夜也無心再做其他的事情了,這段日子他一直在書房裡休息,只是每夜裡卻都睡得極晚。
低眉嘆息過後,他終是壓抑不住心裡的想念,起身走回到了寢房裡。
室內一片昏暗,並沒有點燈,此刻的花朝躺在牀上睡得正香,可東方夜卻還是極輕易的便找對了方向。
他在牀榻上靜坐着看了她半晌,然後伸手去輕撫過她的眉眼,漸漸漸漸地,幽黑的眸子裡直直涌上了寵溺的笑意。
“娘子,你瞧,今晚我可是又替你報仇了哦!”呢喃拂掠耳畔,如輕風般柔和。
入了七王府的女人,從來都是沒有最慘,只有更慘,何況靈萱公主現在還是個不能言不能行的女人。
他就是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九王府女主人的位置,不是誰都可以肖想的!
即便花朝不稀罕,那也只能是她的,再有覬覦者,就是靈萱公主這樣的下場。
……
次日。
榮王爺雖然對東方夜的所作所爲頗爲惱怒,但還是準時如約來到欲膳坊。
欲膳坊管事領着他入三樓雅室時,東方夜便已經在裡面等着了。
榮王爺緩緩踏進雅室,可看到東方夜時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眸裡閃動着跳躍的火焰,冷冷地道:“九王爺昨晚可真是耍的好手段!”
東方夜聞言也不在意,含笑說道:“榮王爺看起來似乎很生氣?”
“本王難道不該生氣嗎?”榮王爺忿忿地反駁,聲音竭力隱忍。
靈萱公主好歹是北冀一國的公主,豈是能隨意就打就劫的,東方夜敢做得如此明目張膽,可謂是猖狂至極。他不僅未把北冀放在眼裡,還分明是將北冀的威嚴都踩在了腳底下。
而對於榮王爺面上的憤怒,東方夜卻仍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他雙眼裡笑意不減,意有所指道:“本王以爲北冀皇室最不缺的就是皇子公主,以榮王爺的身份對於這種親情該看得極淡纔是,原來也還有兄妹情深吶。”
榮王爺聞言黑眸的神色更加陰鷙幾分,咬了咬牙道:“九王爺找本王來就只是爲了說這些?”
東方夜挑眉看他,淡淡地揚起嘴角,一字一句緩緩說道:“如果本王說,榮王爺此行的目的,本王或許可以相助呢?”
榮王爺一怔,繼而不動聲色地審視着東方夜的神態,實在有些摸不清東方夜此舉的真實意圖何在。
他也算是聰明人,東方夜這話又暗示得極爲明顯,他不可能會聽不懂。
漸漸地,他低眉收斂了些怒意,眼神也濃重起來。
東方夜脣邊竟在此時起了一絲似笑非笑的神情,手舉着桌上斟好的酒,請道:“榮王爺這下是不是可以坐下來慢慢說了?”
而就當東方夜與榮王爺在這邊舉杯相聊的同時,九王府那方也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此刻,小廝上完茶水後便退了出去,大廳裡就只剩下花朝與西臨國的二皇子。
“義妹。”二皇子率先出聲喚她,面容風雅。
花朝卻彬彬有禮道:“二皇子這稱呼,我可不敢當。”
二皇子笑了笑,雖然知她會出言諷刺,還是說道:“義妹是從西臨前來和親的公主,又冊有封號,自是本殿的義妹。”
花朝淡淡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明白東方夜昨日在宮中對這位二皇子的評價了。不再與他爭辯稱呼問題,她淡淡問道:“不知二皇子前來九王府所謂何事?”對於他的突然造訪,她還是有些好奇。
二皇子優雅地持起茶碗,笑着緩緩說道:“義妹是爲了西臨才遠嫁東祈的,本殿既然來了這裡,也理當前來探訪,順便看看義妹在這裡過得好不好。”
花朝聽着這理由覺得好笑,側頭看他,勾起脣角,淡淡回道:“二皇子現在看也看了,那你覺得我在這東祈算是過得好呢?還是不好呢?”
二皇子微微一笑,說道:“依本殿看來,自是極好的。”
“哦?”花朝嘴角帶笑,眼神卻是一片冷色。
二皇子笑眼看她,緩緩道,“以昨日踐行宴上的事情看來,九王爺平日裡應是對義妹甚爲愛護的,而能得九王爺這樣的人如此看重,足以說明義妹在這裡的地位了。”
他這番話說得頗具意味深長,花朝曾經在西臨花相府的處境,他多少有些耳聞。而花朝最g終爲什麼會被選來和親,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能誰也不會想到,原本那樣一個懦弱的,衆人都以爲必死無疑的女人,又在多方利益的促使下和親,竟然還可以在東祈活得好好的。如今九王爺奇蹟般地轉好,她卻反而愈發得到重視。
這麼出人意料的大反轉,連他也不得不對這個女子另眼相看。
花朝突然輕輕地笑出聲來,眼神裡閃過一絲不屑,“照二皇子這麼說,我是不是該對西臨國送我來此和親的事情上,感恩戴德呢?”
二皇子輕輕一笑,並不回答。
他端着茶杯,淺淺呷了一小口,忽然開口說道,“關於義妹和親一事,本殿並沒有讓人插手。”
乍一聽見他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花朝明顯一怔,但很快又明白過來。
這位二皇子明顯是在告訴她,她來東祈和親的事情與他無關。
可對於他這突然撇清的態度,她有些不解的微眯着雙眸探去,卻只見他眉目低垂,看不清此刻臉上的神情。
二皇子將茶杯放下,擡眼望着眼前女子微微迷茫的臉,笑道:“本殿也知道在和親這件事情的背後,有着很多不爲人知的牽連,但本殿卻從始至終都有未插手過。”
從花朝的態度上來看,對於此事顯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她如今在東祈得勢,難保日後不會回西臨秋後算賬。他現在把話說清楚,只是希望花朝認清楚事實,也不想給自己添加無妄之仇罷了。
花朝平靜地說道:“你憑什麼讓我相信你?”
二皇子笑意俊雅,神色很是泰然:“等義妹再回到西臨,就一切都會心裡有數了。”
花朝目光一沉,原來他都已是算準了自己的心思。
“西臨國是不是有一種專以攝人心魂的秘術?”她一臉澹然,正色問道。
二皇子看着花朝微微發寒的臉色,便也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低聲“嗯”了一聲,如實回道:“那是控魂術,是西臨的秘傳之術。”
果然如此!
花朝冷冷一笑,一雙漆黑的眼睛忽然銳利起來,隱含着熠熠的鋒芒。
提起這事,還得從她來東祈和親之時說起。也可以說,若非不是因爲此事,她當時應該在半路上就逃跑了,絕不會乖乖的跟着前來東祈。
身爲兩國和親隊伍,每到達一個地方,便會有當地的驛臣前來接待。或是天色晚了,也會在驛站內休息一晚再趕路。那時,花朝纔剛剛穿來,晚上睡眠時時常會感覺到頭痛,甚至偶爾還會無意識的,不受控制般做出些莫名的舉動。
起初她還以爲是途中太過勞累,自己的魂魄還未與原主人的身體完整磨合等造成的原因。直至後來又有一天夜裡,她沉浸在睡夢裡,腦海中卻總會有一個揮之不去的陌生聲音,她才感覺到了些不對勁。但幸好她那時的意志力夠堅定,纔沒有輕易被人左右了頭腦。
到了第二天晚上,她故意早早的裝作睡着了,半夜暗暗起來探究,這時才恍然明白過來自己這般容易着了人家的道全是因爲有人在她的寢房裡設了陣法。
應該說,整個控魂術,就是由一個陣法形成。
而且還是一個非常非常高明的陣法。
整個寢房裡,沒有少一樣東西,也沒有多一樣,更沒有動過一樣東西,可陣法就這麼形成了,還將她迷魂了好幾日。如果,她不是曾經在家族的藏書閣裡無意間翻到那本對此攝魂術數有所記載的古扎的話,那麼此刻的她還不知究竟會葬身於何處呢。
當時在外的謠言都說她將給東祈皇爲妃,連她自己也相信了,因此便以爲是有人想借着她的手殺東祈皇,誰曾想到,竟是東祈皇爲的東方夜娶妻。
先撇開東方夜到底知不知道其中的陰謀不說,但憑着他的性子,倘若花朝真的中計了,不管她成功與否,到最終都只有死路一條。
這就意味着,在她從西臨出發的那一刻起,後路便只有一個“死”字可言!
這也是花朝最不能接受的一點,那些人爭來奪去的與她半點關係也沒有,但千不該萬不該推她出來做犧牲品。所以,這些事情她是一定不會就這麼輕易算了的!
……
花朝與二皇子本身並不算熟,二人也自是無多少話要說。半刻過後,那些該講的也都已經講完了。
“本殿尚且有事在身,先行告辭。”
“恕不遠送。”
“本殿明日便預返回西臨,義妹可有要本殿代爲傳達的事物?”二皇子笑眼看着花朝。
花朝想了想,終於露出一絲笑意,漆黑的眼睛裡起了一絲濃烈的深意,緩緩說道:“那便替我向花相爺一家問好吧。”
二皇子聞言,輕輕點頭,算是答應。
他微微一笑,“本殿一定把話帶話。”
就他在走出大廳時,又回頭看了花朝一眼,神情含笑,“義妹下次回西臨時,可記得來我府中坐坐。”
他解下了腰間的一塊令牌,遞至花朝手中,然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