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蘇並沒有直接就沉迷在修煉之中,這一年,她還有一個地方要去。?雖說事情早已辦妥,但不親眼看着那死傷的幾十萬人逃出過劫難,心裡始終放心不下。從海底出來依舊去武當,如今浮蘇跟道士算是是熟的了,也一直保持着聯繫,雖然道士大多數時候很想抽她。
見到道士時,道士正慘白着一張臉在院子裡坐着,晴天烈日之下,他竟渾身上下冒冷汗,冷汗把衣袍全都給打溼了,見到浮蘇也沒向往常那樣招呼,一副有氣沒力快死掉的模樣。
“這是怎麼了,跟誰鬥法輸了嗎,還是有其他什麼事,我看着你不像鬥法傷的,倒像是招天譴了,你幹什麼了,居然能招來天譴。”浮蘇不明所以,如果是推算天道變化,浮蘇一年能算三回,從沒出過事好不好。
“演算天機,反噬所致。”道士言簡意賅地回了浮蘇的問題。
“怎麼可能,天機我隔三岔五就能推算一回,也從沒跟你似的。”浮蘇心說要是演算一回就能招來天譴,那滄海界和真仙界早沒人了,都被天譴給弄死了。道士身上生機漸弱,如果今天不是浮蘇正好回來,只怕道士明天就能見天道去。
“小道哪能與仙師相提並論,您身負仙家法力,小道以凡人之軀破拆天機,自然會遭反噬。”道士雖然很不想跟浮蘇閒聊,不過浮蘇說話實在氣人,什麼叫“隔三岔五就能推算一回”,她這分明是想把人給生生氣死啊!
演算天機需要耗損靈力以及少許功德。浮蘇雖說不是個愛幹善事的。但是千餘年積累下的功德不算少。何況在送陸作舟回地球這事上,她撈了一把天大的功德,所以她的功德相當夠用。道士功德也夠用,是靈力不夠用,所謂靈力不夠命元來抵,功德不夠福澤來抵:“我沒有合適你服用補充真元和命元的丹藥,要不我開爐給你煉一爐,正好搜瓜到一些天材地寶。生於此界長於此界,沒有比這些更適合煉丹給你服用的了。我借住在這裡這麼久,承道兄關照,理當還報一二。”
道士眉心跳得厲害,多看一眼浮蘇都覺得天昏地暗,顫抖着手指向浮蘇:“你上哪裡弄的?”
天宸在一旁看着,不由失笑,浮蘇總有把死人生生氣活的能耐,且關鍵時刻永遠是這般語不驚人死不休:“海底,你就別管了。反正這些靈藥不採掉,將來會引起紛爭。我採了不是了結一段爭端麼,這是多好的事,你抖什麼手呀。”
道士長嘆一聲望天,心中暗問蒼天怎麼要把這麼個女子弄來:“那便勞煩仙師替我煉藥,不看着這天下歸於安穩,我輩實在難安。我生於家國分崩之時,長於民族危難之中,家國命運多舛,民族苦難深重,唯盼塵世能得大安,才能甘心閤眼。”
一時間,浮蘇被道士給弄懵了,做爲一個長在和平年代的人,浮蘇無法理解這種情懷。但不理解,不代表她不敬仰,所有持大信念的人都值得尊重:“會的,一切都會好起來,我們的民族永遠是這樣,在亂世中涅槃,在瓦礫上重建天國。歷史會再一次證明,我們是對的,我們是永遠不會被打倒的。”
儒釋道所賦予這個民族的,既有溫軟,也有堅韌,既有中庸,也有激昂,古來多少人敢拋卻性命,播撒熱血,只爲家國大義四個字。浮蘇感念於此,倒也不覺得自己插手管了這時代兩件事而覺得自己傻了,而是覺得,生於斯長於斯,她理應爲這片飽經戰火的故園做些什麼纔不枉回來一遭。
道士沒想到浮蘇這沒心肝的竟也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遂多看了兩眼,許久才道:“你這一番話,才真正像是生於這片土地上的人說出來的,以前你不像,真正如同一個世外仙師。不過,你不是此時代之民吧,你生長的時代是否已天下大安?”
浮蘇也沒想到道士這麼能揣測天機,居然猜也猜到了她的來歷,遂點頭道:“嗯,沒人會餓死,幾乎所有人都讀書識字,只要肯用心,都能好好活下去。”、
道士聞言,大感寬慰,閉上眼睛衝浮蘇擺擺手,示意浮蘇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但很快道士又睜開眼睛看向浮蘇道:“你是爲華北那邊的事回來的?”
“是啊,你不會告訴我你演算天機就是爲那件事吧?”浮蘇更加意外了,就算沒有她,大概也會有人演算得到,但是爲什麼依然會死那麼多人。
“正是,莫非仙師早已演算到?”道士又開始想抽人了,既然演算到爲什麼不直接說,爲什麼偏要這時候纔回來,早三天都沒這事。
“幾年前就算到了,而且這件事幾年前我就想好辦法了。”浮蘇採用的是大面積入夢法,幾十萬人裡,起碼有三分之二的人收到了。浮蘇相信,一個人兩個人不成,十個人八個人不成,十萬人八萬人還不成,那麼二十萬人總能成。
“仙師以何法解決?”道士現在只希望浮蘇的解決方法不像她對待這件事這麼抽風,如果能早一些商量,總會多幾個方法,多幾個途徑,多救一些人。
“我借了你們家的神獸玄武,以其入夢口吐人言,我歸來時看了一眼,已有人開始撤離,所以應該不用太擔心。到時候我會再去看,如果還有人……如果還有人我……”浮蘇想說的是她不能管,因爲她也會遭天譴,不是因爲靈力不夠,或功德不夠,而是因爲說服他們自願,是秩序與法則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但是把他們弄走,卻不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
“你不能管便不要管,當死之人,醫家不救,道家也不救,天道也難贖。”倒是道士比浮蘇更懂得其中玄妙,從來自取滅者是不救的,這一點道士再明白不過。
像浮蘇理解的那句一樣——作死的人,今天救了他,明天他還是要死。
這時天宸道:“可借佛家如來相再託夢一次,此事我來,不過是小事一樁,不必如此爲難。”
災難就在兩天後,天宸今晚與明晚都託一次夢,能不能走脫就看他們的造化了。中原大地上,信道信佛者皆衆,而佛祖又着實比那玄武看起來要靠譜許多,實在是高坐蓮臺上的佛祖太有震撼性。待天宸託兩夜夢後,震中所屬區域一人也無,動物則比人類更敏感早跑沒了。因此事不但是百姓們信了,中央那邊也抱着寧信其有,不信其無,以及堵不如疏的安撫百姓情緒想法,更加速了這次大轉移。
直到28日凌晨三點多,關注這件事的人才劫後餘生地歡欣鼓舞着,許多人拜伏在地,感謝上蒼恩澤,讓他們逃過這場劫難。浮蘇估計天道君這時候肯定收到許多願力,因爲被集中安置在一起,玄武到底是怎麼一個存在才被所有人弄明白,原來那是真武大帝座下。
一時間人人皆以爲“天佑華夏”,天道得了願力,也可以多爲世間百姓做些事。
浮蘇也徹底安下心來,她來這裡主要想做的兩件事都已經做到了,她也可以徹底放下凡世間種種,好好去修煉劍法。只是這時候浮蘇又不免想,她現在境界也高,再把劍法劍意都修上去,日後還有什麼樂趣啊!
怪不得蒼詰曾說過“無敵於世,寂寞難捱”,所以纔會有那什麼獨孤求敗吧,浮蘇把自己心裡想的跟天宸說了,天宸安慰地揉揉浮蘇的毛抱住她說:“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迷惘,生命不夠長時,追求永恆的生命,生命夠長時,又探尋生命永存的意義。終有一天,你會找到。”
“你找到了嗎?”浮蘇聽罷,過得好久才問出這麼一句話來。
“找到了,在找到你之前,是爲衆生,在找到你之後,爲你。”天宸一句話說得浮蘇心花怒放,哪裡還記得要去迷惘惆悵,天宸永遠能一句話就把她給治癒得妥妥當當的。
不過生命太過漫長之後,總會需要去尋找這個答案,這是每個壽元足夠長的人都會遇到的問題。能找到答案,就可以真正永世長生,如果找不到要麼化作星辰,要麼投胎轉世。
浮蘇想,她大概不會去做那坐化星辰的人,大不了投胎轉世,然後讓天宸生生世世找重新遇上她,重新愛她,重新娶她,再重新生幾個孩……孩子?浮蘇忽然看向天宸,道:“我們再生個孩子吧。”
“嗯?”這下輪到天宸有問題了,他是知道浮蘇有多怕當媽的,不是不喜歡孩子,而是太喜歡,她怕自己做得不夠好。
“入微天天喊啊,而且我也想有個孩子是在這裡出生,在這裡長大,然後上上學,做些調皮搗蛋的事。”哪怕這時候沒有二十一世紀那麼好的配套,但這時候空氣更清新,蔬菜瓜果更乾淨,天青水藍,又沒有了各種亂象,自是再好不過的時代。
天宸:“你確定,那就不是十年二十年的事了,你問問天道許不許你在這裡待這麼長時間吧。”
浮蘇擡頭看天:“他不同意試試!”
“長出息了,都敢威脅我了,你隨意,只一條,不能干擾參與和你血緣相干的人的生活既可。還有,在你送陸作舟來之前的那個時間點上,你必需離開,不能和他見面。”天道君其實巴不得好不好。
還有三十年左右,夠用了,浮蘇很開心地開始琢磨生男生女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