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天宸沒有立即離開,而是沖流光勾勾手指,流光“咻”一下撲到宸君面前,如果它有尾巴的話,此刻必然在諂媚地搖着。
“宸君,您有什麼儘管吩咐。”流光對於景喚小禪師有種見到老熟人同爲天涯淪落人的感覺,但見到天宸,它只能諂媚地搖尾巴,如果它有的話。
“若再如此,爾當如何。”
流光聽出天宸的話外音來了,宸君這是在告訴它,如果“爾不如何”,那麼將來他也會讓“爾如何”。流光一哆嗦,立馬變節:“一劍劈去。”
“甚好。”天宸點頭表示答案他很滿意,然後返坐於蒲團上,過得片刻小禪師才如夢方醒一般看向坐在他面前已經換了身衣裳的浮蘇:“浮蘇師妹……你已經好了麼?”
“嗯嗯。”浮蘇重重點頭,雖然她差點就要不好,但道宗這塊牌子給她了一命。
景喚覺得好像發生了什麼事,但仔細想想又什麼都沒有,只得起身。卻發現身上有些粘乎乎的,像是被狗舔了似的,抹上去一股子口水味。景喚何曾被口水洗禮過,只當自己方纔爲浮蘇頌清心咒所致,他一揚手,滌塵咒拂過全身,渾身上下又復乾淨清爽:“浮蘇師妹,入定要專心些,怎可分神他顧。”
說到分神他顧,這還真不是浮蘇的錯,浮蘇說起這個還來氣呢:“哪裡是我要分神他顧,不知是誰的神識闖了進來,那神識又太過強大,我正在領悟劍意,被那道神識一打岔,劍意就不受控制了。近來乘雲宗人多,也不知道哪位道友這般無狀,要不是……要不是景喚禪師,只怕千餘年修行都要毀於一旦。”
“以後還是要注意一些,禁制沒有開啓怎可入定修煉,萬不可再有下次。”景喚說着看了看月色,總覺得這月亮比方纔偏了許多,他卻感覺像是隻過片刻,這倒有些怪異。月已上中天,景喚也不便多留,就與浮蘇道了別回客居去。
景喚一走,浮蘇總算可以鬆口氣坐下歇會兒,流光在她身周圍着她繞呀繞呀繞的,直問:“浮蘇,宸君的肉好吃不,沒看出來,你居然還能誘到景喚。若不是景喚心神失守,宸君是斷斷不會出來的,嘖……不過日後你若干壞事兒,千萬別捎上我,我可不想爲你們倆誰把誰給吃幹抹淨而擔責任。”
“難道剛纔我叫你了!”浮蘇忍不住翻白眼。
流光“嘁”一聲不說話了,主人有時候正確無比,女人比小人還要反覆無常,上一刻你才救她於水火,下一刻她就能剁你於馬下
。主人還說,處於這種狀態下的女人,誰跟她講道理誰就輸了,所以流光果斷閉嘴。
殿閣中因流光不再言語而沉寂下來,風又將青紗揚得忽明忽暗,香爐中青煙時聚時散,偶而幻化作各種形象。浮蘇怔怔地看着青煙明滅,那婉轉流煙仿如方纔她和景喚交纏時的情形,吟哦猶在耳,身子裡半是滿足,半是猶自不足,越是這樣越勾人吶,景喚這個要人命的光頭真是擾人清修啊!
該死的她還一點不覺得被羞辱了,浮蘇想到這裡忽然問向流光:“爲什麼上回我會覺得羞辱難當,這回不覺得了。”
“因爲你已經超脫出了不屈境界,執着劍意不會讓你因爲‘被’這個字而感到羞辱的。”
“噢,怪不得,我覺得小光頭的肉還蠻好吃的。”說完咂咂嘴,浮蘇覺得自己越來越沒臉沒皮,不過這也挺正常是吧,一千多歲的老妖婆了,再怎麼沒臉沒皮都在情理之中。
她現在依然會有那種,終有一朝,我要以我手中的劍斬獲各種不服的頭顱的願望。但……咳,在這個過程中,該享受享受,該玩樂玩樂,只要能達到那樣的境界,不在乎過程中遇到什麼。
“嘿,你死定了,宸君還會看在主人的面兒上放過你,景喚可不會。要知道,他得到傳承後,得到的只有修爲和脾性,記憶和情感可不在傳承中。你且慢慢等着吧,景喚有朝一日會一手持紫金禪杖,一手託星河法鉢來收你這老妖婆,他還會把你鎮壓在宸君塔下受罡風入體之罪。”
遙想一下將來,浮蘇渾身一抖,卻冥冥中更有種反正要死要超生的,不如及時行樂的念頭。可能下次如果要撲倒小光頭,她會更加沒有心理障礙,既然不是賤人,還矯情個什麼是吧。
“他且有得拼,等他拼得差不多,要找我算賬的時候……我有寂滅劍意,還有你在手,就算打不過,我也逃得過。”浮蘇一想,正是如此,所以說要勤加修煉,就算不爲斬誰不服的頭顱,也要練一身好本事保住小命。
流光嘆氣,女人果然都是其他位面來的異端,主人說異端都該被架起來燒一燒、烤一烤,十成熟才能吃。
次日醒來,神清氣爽,伸着懶腰的浮蘇同學暗歎:“運動有益身心呀!”
法葉寺玉潭禪師(前文誤作玉潭真人,佛道兩派修士爲區分開,佛門修士一律稱禪師)與上元真人有舊,早課一過便領着幾個弟子到天衍峰會面。上元真人傳了信來,讓他們都一道前去相陪,也好聽一聽玉潭禪師講經授法,禪宗在對付心魔藩籬上有着出色的效果。
浮蘇到天衍峰的時候,宗正他們都還沒到,浮蘇就捱門邊跟守門的小童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因爲大殿昨天被她給燒了,上元真人將壓箱底的玉宇瓊樓來當會客殿,浮蘇忍不住跟小童感慨:“師傅的法寶巨多巨多,威力巨大巨大,怎麼我就遇不上這樣的好東西呢。”
“想要啊,劍閣頭名拿來換。”玉宇瓊樓對上元真人的已無多大作用,卻也不能就這麼給浮蘇,天衍峰十一名弟子,上元真人素來不區別對待。所以浮蘇想要玉宇瓊樓,必需得做件配得上拿玉宇瓊樓的事兒來。
“那還是算了吧,我能進前十,師傅您就該燒高香了。”浮蘇說完繼續看着玉宇瓊樓掉口水,渾沒注意到景喚這時候已經來了,就站在她身後。玉宇瓊樓散發出來的靈氣太過鮮明,以至於浮蘇都沒感覺到有人來
。
景喚這時候在想,浮蘇師妹還是頗爲有趣的。
上元真人則不經意瞥到景喚,這位來頭頗大,雖然到現在還不知道所謂宸君是哪位,但來頭大卻是可以肯定的。不過,他把自己的弟子給吃掉了,這一點讓上元真人不由側目。
領着人進玉宇瓊樓,奉上香茶素果,玉潭禪師便與衆多小輩講起經來。而上元真人則跟法葉寺的小輩們講道法上的修行,修煉嘛,既講專精,又講究個觸類旁通,只一門心思鑽死衚衕肯定沒好結果。
如此幾日,法葉寺來的弟子與天衍峰的幾名弟子之間漸漸熟絡起來,劍閣大比也如火如荼地準備開場。
乘雲宗三百年一次劍閣大比,既然是盛事,就必然有其因由。別的門派搞什麼大比,都是門內自己玩玩,只乘雲宗大比,但凡能入前十都能得獲重寶,且名揚滄海界。至於前三,向來都是數百年裡響噹噹的領盡風騷人物,也會是以後數百年佔盡風流的人物。
天衍峰上十一名真傳弟子,雖沒有入前三的,但卻沒有一個掉出過前十。臨到要開始劍閣大比時,浮蘇一聽差點就想裝病:“師傅,登記參加劍閣大比的有數千人,幾百個人裡才一個前十,弟子自會盡全力,可結果弟子真不能保證。”
上元真人只是笑,一副“你不進前十試試”的態度。
見狀,浮蘇長嘆一聲,敲着流光說:“你要敢給我抖,敢給我分心,你也試試。”
流光不屑一顧:“我就算分心他顧,也比他們手上的燒火棍強,要進不得前十,那是你自己本事不濟。還是那句老話,屎拉不出,不能怪坑挖得不好。自己學藝不精,不能怪師傅死得早!”
上元真人看了眼流光,然後瞪向浮蘇,浮蘇只能表示她知道錯了,一定努力……不,是一定進入前十,在那之前絕對不會被任何一個人打趴下。
有人作過統計,滄海界有修士近百萬人,元嬰期以上不足三萬。劍閣大比每個人在大乘之前都可以來參加,沒有次數限制。浮蘇上面那十個,都是一舉中標拿下前十,然後就不用再去參加了。
“對了,我可以不用流光,用樹枝就成。”別人都拿劍,她拿根樹枝就上去,那樹枝還新新嫩嫩。然後比着比着,一場大火把劍閣所在的山都燒成灰。然後劍閣大比中斷,她也不用爲拿不拿前十而操心了。
“行啊,我還不稀罕和那些燒火棍砍來砍去呢。”
“說說而已。”
“我是說真的,你這想法不錯。”
“真這麼做,會被揍死的,而且會燒起來。”
“求求我唄,求我我就告訴你該怎麼辦。”
“噢,好,救求你。”
……
女人果然都是異端,總在該服軟的時候死不低頭,總在該說“不”的時候解盡羅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