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衆人紛紛看去,袁來也滿心愕然,之後就看到謝采薇緩緩走來,只見她神態肅穆地走過來,面對諸位大人物而怡然不懼,認真說道:“今晨,我收到了家中傳遞出來的消息。”
家中?
“是烏衣巷?”袁來吸了口氣。
“是。”謝采薇點了點頭,她格外平靜地說,“最近京城內亂,對家族的封禁已經弱了很多,且家中又啓動了一個身份藏得很好的線人,這才傳給我一條訊息。”
“是什麼?”張陵不禁問道。
謝采薇的眼睛微微泛紅,卻仍然平靜地道:“王家夫子讓我轉告殿下,爲迎殿下入城,他準備了一份禮。諸位前輩都知道我王謝兩家祖訓不可修行,但同時卻也留下了一隻堂前燕鎮守家宅,而外人不得而知的是,在堂前燕之內,卻仍舊藏了幾粒清靈丹。”
當謝采薇說出這最後幾個字的時候,袁來還有些迷茫,但其餘多位卻已經面色頓變。
南宗宗主雙目綻放光芒,他幾乎是瞬間便明白了這份大禮究竟是什麼,因而不由動容。
站在袁來身邊的杜康看他不解,深深地嘆了口氣,解釋道:“清靈丹乃是一種極爲珍貴的丹丸,若是將大修行者體內元氣分三塊,那麼一粒丹丸就佔了其中之一!”
“也就是說,若是尋常三境,吞服一粒,就有暴體的危險,更不要說普通人,便是隻吞下些粉末,那些凝固到了極點的元氣就足以將他們撐爆。”
“你的意思是……”
袁來何其聰敏,眨眼間便明白這清靈丹是一種極爲珍貴的可以短時間提供海量元氣的丹丸,而元氣也是修行者驅動天地力量,維持擴展小世界運轉的力量源泉。
四境之下,拼鬥拼的還是元氣厚度,而晉級四境之後,身軀與外界打通,可以極快地恢復力量,這才慢慢擺脫對於元氣積累厚度的依賴。
但是恢復速度加快,並不意味着就完全沒有缺力之憂,若是兩人對戰陷入持久,兩個小世界互相消耗吞噬的時候,一粒這樣的丹丸足以扭轉戰局,這還是對於四境而言,而對於四境之下,此物更是無比珍貴,萬斤難衡。
然而袁來卻依舊不敢確定王泰之要做什麼,他心中有一個大膽的猜想,卻是覺得太荒誕。
而謝采薇在此時終於沉聲道:“泰之先生,正是要以清靈丹配合祖傳的修身之法在最短的時間內晉級四境!”
雖有猜測,但當謝采薇說出來之後,周圍之人仍舊爲之失聲。
人羣中的道林禪師更是越步而出,兩道如同枯枝樣的眉簡直要挑飛蒼天。
“泰之先生真要行此事?!”
“他怎須如此?!”
衆人都是嘆息扼腕。
唯獨張陵在人羣之中沉默不語。
袁來環視衆人,仍然有些不解,不禁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不明白,既然清靈丹那般強大,那麼擁有凡軀的的王泰之如何能使用?他又怎麼能從凡人直達四境?而這些人又爲什麼如此失態嘆息?
杜康搖了搖頭,苦嘆道:“你難道不知道王泰之老先生乃是啓國最頂尖的文人泰斗?”
袁來肅然道:“我當然知道。”
何止知道,他自從降臨啓國,最早就是在沈城遇見的王泰之,當初王泰之留給他的印象也十分高妙,明明都是普通人,並未修行過,卻好似能一眼看透人心,離開沈城之後的很多時候,袁來偶爾也會想起那位老先生,然後便越發對其尊敬。
儘管他修爲不斷加深,但是王泰之留在他心中的那道影子卻始終高峻如山,深如淵谷。
“那你可還記得,修行晉級最重要的是什麼?”杜康又問。
“自然是心境。”袁來隨口答道,心境修爲是制約修行者境界的最大阻礙,這隨便問一個修行者都知道,然而就在他說出這個答案的剎那,他便是一怔。
杜康見他明悟,不由不再多言,而陸羽則接口嘆道:“王泰之雖從未踏足修行,但其心境修爲卻甚至要超過我等,修行關隘,五境之下,在他面前本來便是坦途,若是他肯修行,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便可以輕鬆登臨四境,但是……他的時間不多了。”
“按部就班的修行時間不夠了,但是想要速成卻還是足夠的。”申屠沃甲悶聲說道。
速成。
就是速成。
王泰之心境之高,極爲恐怖,因而他只要能瞬間提升元氣修爲,便可以在同時一路破境,抵達四境巔峰,這對於他而言並不是難事。
“可是,清靈丹的衝擊對他的肉身衝擊是致命的,如果偏要短時間消化丹藥,雖然可以短暫地獲得四境等級的力量,但是……恐怕其壽命……”
南宗宗主搖了搖頭。
袁來也徹底明白了過來。
他不禁沉默。
然後忽然似有所覺,看向了烏衣巷的方向。
從那個方向忽然傳出一聲清亮的足以刺破天空的鳴叫。
單薄的積雲搭建的背景下,一團神光自烏衣巷拔地而起。
那光彩猶如噴涌的碧火,燃燒而起,輻射出的光芒將半個京城照亮。
與此同時,京城之中,無數京城市民,以及京城的守軍都愕然地扭頭看向烏衣巷的方向。
城門上。
一羣將官頓時陷入混亂之中,他們完全不知這是怎麼回事。
那神光的單單從氣勢上看,就已是四境等階的力量。
“果然來了。”徐敬棠靜默地站在城上,雙拳已經握的死死的,堅硬如鐵。
他在竭力地控制着內心的情緒。
然而忍不出顫抖的身軀依然暴露了他心中的滔天巨浪。
當在那片神光中,一隻巨大的金燕拔地而起,如同鸞鳳,在空中舞動之時,整個京城所有能看到這一幕的人們幾乎都不禁發出了驚呼。
“那是……”
“堂前燕!”
“烏衣巷的那隻石燕!”
對於京城人而言,烏衣巷的那隻高大的石燕已是他們記憶最深刻的景觀之一。
而在市井之中,也一直流傳着一種說法,便是說,這隻石燕,乃是王謝先祖留下的庇佑兩個家族的神物。
直到今日,這神物終於再次展露姿容,而當它出現的時候,所有的其他都黯然失色,人們甚至在瞬間都忽略了城外的十幾道強大的氣息,或者說,在這隻金燕的威壓下,便是那些四境的氣勢也都淡了下去。
“堂前燕!”
“是三百年前王謝兩祖自荒莽中拘禁煉化的那隻!”
“沒想到,時至今日,竟然仍舊有人能喚醒它。”南宗宗主幽幽長嘆。
而當袁來的感受到那道熟悉的威壓的時候,他卻看不到,就在堂前燕飛舞的正下方,神光之下,一座偏僻的院中,王泰之一身寬大衣袍,滿面肅然地打開了手中的一隻古舊的木盒。
其中正靜靜躺着三粒如同碧玉的,經過數百年世界摧殘仍保持原樣的青丸。
他不聲不語,將三粒青丸抖落手心,隨後毫不遲疑地吞入腹中。
這位泰斗閉上雙目,一時間那蒼白的髮絲隨風狂舞。
沒有人看得到,在他的體內,三粒青丸開始釋放出的近乎深海般的元氣。
而這位老人則靜靜站在院中,悄悄的,從他的身上升起一道奇異的氣勢。
從很弱小,到強壯些,繼續攀登,就像是一節雨後的新竹,在以恐怖的速度節節攀升。
攀升的是他的氣勢,天空中瞬間便有無數灰雲涌來,那是四境突破的徵兆。
然而還沒等人們意識到這點,那飛涌而來的灰雲便陡然散開了。
萬里無雲,晴空顯現。
城內,半城之人已瞠目。
城外,萬軍鴉雀無聲。
袁來更已是瞪大雙目,他數了一下,這總共只用了十息。
十息而已,王泰之便已從一介凡人,登臨無雲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