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無歲月。
當袁來坐在千山峰頂尋求突破之道的時候,外界仍戰火連連。
在戰爭開始不久,便有許多人預測這場戰爭絕不會拖得很久,甚至有人放言剿滅叛軍三月足夠。
但是現實狠狠地扇了他們一巴掌。
不,不只是一巴掌而已。
如果這些人在最初的時候有能力知曉未來的種種變化,他們或許便會乖乖地閉上嘴巴。
在張陵起兵之前,處於和平中的人們對軍隊的強大已經開始慢慢淡忘,並且也開始有意無意忽略強軍與弱軍的巨大差別。
以至於一些人認爲只要用人海堆上去,並予以足夠的後勤補給,就是攻無不克的。
在某種程度上這個想法並不算錯,戰爭打到後面就是拼錢拼資源,在這點上朝廷不懼任何人。
但是讓一些老臣吃驚的則是當戰爭一點一點延長時間,西北那兩三個州府的貧瘠之地竟然能源源不斷地輸出錢糧甚至是士兵。
這纔是讓他們想不通的,這時候一些掌管錢糧的經濟類官員才恍然大悟,明白己方之前的許多年對西北的財力、糧食儲備以及動員能力嚴重低估了,或者也可以說是對方掩藏的很好。
後者是個好理由,可以堂而皇之地說不是我方不努力而是敵人太狡猾。
總之,無論是西北軍的後勤還是前方士兵的戰力都在不停地打破一些人的認知。
這種打破慢慢成了一種勢頭,以至於讓許多原本盲目信任朝廷強大的草民也開始搖擺起來。
這種現象很可怕,可惜京城居廟堂之高的官員們並沒有及時發現這個問題。
民心正在慢慢轉移。
草民的意思不只是說人命如草的低賤,還有個意思就是這羣人真的就是一羣牆頭草,哪一方的聲勢大,就往哪邊朝拜。
所以在戰爭開始第四個月,民間的風向開始有了變化。
這些細微的變化雖然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實際用處,但是西北軍的智囊們卻爲之興奮。
這是個好兆頭。
而對於朝廷而言,麻煩就要多得多,朝廷太久沒有打仗了,以至於從上到下對刀兵都生出了一種梳離感,這種感覺平常無事,而如今卻成了催命符。
朝中有本事的將領太少,而尸位素餐的酒囊飯袋更多。
這個問題第一次被爆發出來是因爲一位大將的倒戈。
一直死死拖住申屠沃甲大軍攻勢的那位被評價爲縮頭烏龜的啓國將領在面對同僚和上官的指責之際,勉力支撐了一段時間,權力卻越發被消減,人也心灰意冷,西北軍看準時機進行了一次成功的策反,這次策反的成果是被死死擋住的西北主力大軍宛如被堵的洪水,一朝釋放,便是轟然前行。
攻城掠地,一時勢頭無兩。
相對於軍隊上的順利,在修行者的較量上兩方卻陷入膠着。
朝廷人多但心不齊,西北人少但皆沒有後路。
兩者各有優缺,互相陷入拉鋸戰。
而在最頂端的較量中則竟然是西北軍略佔上風。
久居南洲的那個宗門再一次正式出現在世人眼前,便爆發出可怕的底蘊,南宗的高手大批趕往戰場,成爲了朝廷修行者的噩夢。
四境層級的交戰以盧山陳太華之戰爲開始,轟然拉開。
這是一場捲動整個修行界的大事件,幾乎沒有宗門勢力可以獨善其身。
每一天,都有修行者死去,也有青澀的少年修行者變得成熟。
死去的人中不乏四境隕落,當然更多的則還是底層的二境三境。
風險當然也伴隨着機遇,生死之間的磨練是另一種極爲有效的修行方式,雖然很殘酷,但是的確有效。
各大宗門的年青一代幾乎每一天都在成長,活着的褪去青澀,變得沉穩,境界也不斷拔升。
死去的則成爲修行路上默默無聞的鋪路黃土。
而這樣的事,每一天都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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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飛逝,在這種“充實”的日子中,很少有人會去有心思感受時間的流逝。
人們關心的只有自己的下一場的勝負,另外就是飯後對於整個戰局的談論和關切。
於是,在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又是一度春秋過去。
又是一個春天到來。
“前面紮營!”
騎在一匹身披傷痕的高大戰馬之上,韓敘冷靜地發出命令。
他身旁的大隊士兵立即領命前行。
一年過去,他的臉上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的輕浮本性,只有一派認真。
軍功累積之下,他的軍銜也一路飆升,如今已經從帶副字的軍職變成了可以獨自領一隊騎兵的中高級將官。
趁着其他人紮營,韓敘也緊着時間取出地圖辨明方位,然而他只是看了沒一陣,就感覺到一個陰影撞了過來。
韓敘立即擡頭,果然看到是魏八圖騎馬飛奔而來,他不禁有些無奈,魏胖子明顯是隻隨了他父親的悍勇,卻壓根沒繼承到魏武功的心思縝密,一上馬就興奮,打起仗來準衝在前面,這讓韓敘不由擔心,但是讓人無語的是魏八圖的運氣又是好的讓人嫉妒,雖然這一年來險象環生了不少次,但是每次都是有驚無險,以至於這貨最近自稱是身披氣運的將星,得意不已。
“嘿!行了,別看了,我剛探查完前面,沒人!”魏八圖高聲道。
韓敘瞪了他一眼,呵道:“前面沒人?那左右你看了麼?前面那條拒馬河右面的林子你確定查探清楚了?山腳那片丘林呢?你都看完了?”
“咳。”魏八圖臉上一紅,沒答話。
但是緊接着,一個身影從遠處勻速奔來,只是不到十息就抵達近前。
又高了一個頭的韓大野面色板正地說:“附近的確沒有敵人,可以放心。”
他說的簡短,但是卻帶着一股讓人難以不信任的感覺,韓敘聞言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辛苦了,因爲他知道韓大野壓根不在乎這些東西。
“你看看,我就說吧。”魏八圖立即借坡下驢,哈哈了幾聲,韓敘也懶得和他計較。
他翻身下馬,又向韓大野詢問了幾句具體情況,然後才點點頭,真正放下心來。
韓大野說完這些,便面無表情地揹着大劍走向附近的小河邊。
隨後便是將大劍放下,在河水中沖刷,沖刷完畢便是閉目在河邊打坐修行。
營地中的人們早已經是見怪不怪,知道韓大野是個不喜歡多說話的修行狂人,都識趣地與他保持了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