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袁來並不意外,他本就沒有抱有多大的期待。
他點點頭,看向那青石若有所思。
看他這樣子,那少年目光閃動,輕聲問:“那我……”
“你?”
袁來看向他,目光從他的臉上一寸寸地掃過,二境巔峰的修爲本就有了些許威壓,加上袁來身上那忽然出現的奇妙氣質,頓時讓他心生恐懼。
沉默持續了一陣,然後袁來輕笑道:“好吧,你走吧,我們不殺你。”
“真的?”
“當然。”袁來輕輕說道。
那少年似乎是要看出袁來說的是真還是欺騙,但最終卻一無所得,他沒有太多猶豫,咬了咬牙便邁步慢慢向遠處行走。
他走得不快,似乎隨時在防備着身後的殺機。
然而殺機始終沒有到來,他慢慢加快了腳步,從行走到奔跑。
袁來靜靜地看着他跑遠,臉上毫無波動。
他默默在體內運行起隱藏氣息的道法,於是身上的奇妙氣息慢慢消失。
大野看着那少年跑遠,問:“就這樣?”
“什麼意思?”
“我……覺得他不是什麼好人。”
“爲什麼這麼說?”
大野猶豫了下,道:“沒有道理,只是感覺。”
大野的這個回答看上去很沒道理,但是卻也極有道理,因爲修行者貼合天地,洞察人心,感覺往往比判斷更加準確。
袁來微笑着看了下默默跟在一旁的小野,說:“小野,你感覺呢?”
小姑娘想了想,說:“我也有這種感覺。”
“嗯。”袁來點點頭,又問小野道:“那你喜歡看我殺他麼?”
小野沉默了下,對視着袁來那明亮的雙眼,搖了搖頭。
袁來笑了下,嘆道:”我要殺他很容易,我並沒有承諾他什麼,和你們一樣,我也覺得他不是什麼善良的人,既然進了掃蕩軍,幫人家做事清除禍害也是應該的,但是……我就在剛纔,忽然心裡有種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告訴我說,殺人是不好的,不在於殺誰,而是殺人這件事本身就是不好的。“
袁來臉上閃過困惑神色,他試着組織語言,但終於還是放棄了去用言語形容那種感覺。
他覺得這種感覺極有可能和自己剛剛領悟的那些天道規則有關,然而他當時只是囫圇吞棗一般用最快的度強行理解,如今腦子裡卻是有些混沌的,究竟明悟了什麼,他還需要時間梳理才能弄清楚。
“總之,我現在很不想殺人,如果說剛纔心裡還有一些殺氣,但是現在沒有了。”
袁來吐出口氣,看向四周那破爛的門扇和牆壁,以及倒地的屍體。
心裡忽然生出一種不安的情緒。
這時候,韓大野卻忽然說了一句:“其實……這種感覺我也有過。”
“嗯?”
大野眼露思索,回答說:“在當初心境走火入魔之前的時候,有段時間我就有過這種感覺。”
入魔?
袁來心中疑惑,但知曉此處並非適合聊這些的地點,他搖搖頭,說:“我們先離開吧。”
“那塊石頭怎麼辦?”
“能怎麼辦?那麼重,我們根本帶不走,而且,我想我可能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了。”
“是什麼?”
袁來吸了口氣,吐出兩個字:“隕石。”
看着大野疑惑的樣子,袁來笑道:“回去等找個時間再和你說吧,咱們還是先離開吧,這塊石頭就扔在這吧。”
“不埋起來?”
“……不埋了。”
袁來回答道,他心中不禁想,或許此時這青石已經再無任何奇異之處。
三個人一起離開這院子,沿着已經被轟塌的門牆走出來,然後就看到已經有修行者6續返回山腳,要麼是一無所獲要麼是已經將敵人擊斃。
掃蕩軍所到第一處,便強勢踏平了一處宗門,過程堪稱碾壓。
在三人經過已經消失的大門的時候,就看到了倒在山路上的那位老者。
他的胸前被刀劍刺出一個碗大的血洞,而右臂甚至都已經被斬斷,早已經氣絕身亡。
未做停留,三人繼續下山,在路上卻看到有士兵提着火油向山上行去。
幾乎不用想就知道他們是要去作什麼的。
燒殺搶掠。
這是邪修喜歡做的事情,現在掃蕩軍顯然是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袁來冷靜地看着這一切,心想,這也是戰爭。
到了山腳下,他們便看到了幾具屍體,上面插着箭羽,修行者很少是用箭的,看來這是底下排兵佈陣的普通士兵的手筆,袁來看着這些屍體被擡走,看着冬季的草原上已經乾冷掉的血跡,心想,這就是關外。
同時,他也看到歸來的修行者們各自去記下軍功。
雖然是狼多肉少,但很多的人還是能有所斬獲,此時回來的大多是有所收穫的,倒顯得他們三個有些鶴立雞羣。
尤其是三個人站在一起,身上更是連一點戰鬥的痕跡都沒有,這更是讓一些人多看了幾眼。
普通軍士還沒有什麼,但是那些修行者的眼光卻是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
雖還不至於如何,但聰慧如袁來已經看出來他們眼中暗含的一絲淡淡的鄙夷。
同是徵召的修行者,同是第一次出手,便不由自主地有了比較。
這時候,忽然間又有一個修行者從山上返回來到了西北軍士處記錄戰功。
登時,那記錄軍功處忽然聚了許多人過去。
袁來好奇地看去,只聽見那裡忽然驚歎聲揚起。
那負責記錄的軍官手中拿着一隻筆,擡頭詫異地看着那個年輕的修行者,道:”五人?都是你殺的?!“
五人?
也便是五個修行者?
這個數字實在是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這個小宗門一共纔多少人?他一人就獨攬五個?
頓時,更多的目光聚攏而去。
而在人羣之中,那年紀只大約比袁來大上一些的少年平和地一笑,指着那用來記錄軍功的耳道:“是我。”
“一個人?”那軍官又重複道
“當然,我一個人。”
少年的聲音依舊平和,顯出其大家族出身的氣度,但是眉眼之間掩飾不住地有了些許的傲色。
那軍官看着他,目露讚賞,道:“很好。”
又笑道:“如果不出意外,這第一戰,你的人頭數是最多的了!”
“多虧三境的前輩故意留手。”
軍官聞言更是讚許,高聲問道:“名字?”
“周官。西北周家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