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來,你果真來了。”
就在這盤山小徑上,震澤傳人靜靜站在灰白顏色的粗糙鋪路石上,用滿是笑意的雙眼看着正緩緩走上來的少年。
袁來走上前幾步,他的鞋底碾過一片豔紅的樹葉,葉脈早已經顯露清晰,如同遲暮老人的筋骨,清晰而充滿了某種孱弱的力量感。
他笑道:“你猜到我會過來?”
“也不敢肯定,如果說你原本入了北宗的話我是敢肯定的,但是得知你離開京城後,說實話也只是隱隱覺得你可能會過來而已。”盧掌茶淡笑着和袁來肩並肩,並沒有在這小路山駐足而是緩緩繼續向上走去。
“你也聽說了?”袁來問道。
盧掌茶失笑道:“當然了,真沒想到啊,你竟然會拒絕本已經到手的榮耀,當時以你的成績若是進入北宗必然是會得到北宗那些高人的悉心教導的,說真的,若是我站在你的位置是絕不會拒絕的,所以……”
“所以你很驚訝,也很好奇,不明白我怎麼會做出這種很蠢的事情對吧?”
盧掌茶點了點頭,卻又道:“這屬於秘密麼?”
盧掌茶在袁來眼中是一個很君子的人,君子都不會主動去窺探打聽別人的秘密,君子也不會故弄玄虛太過人情世故,所以盧掌茶心有顧慮,卻也沒有太世俗圓滑地轉開話題而是很直接地就問道:這屬於秘密麼?
袁來覺得這種朋友很好,有時候或許盧掌茶這樣的人也會顯得很天真,但是和他作朋友只要自己心裡不要有齷齪就會相處地很舒服。
袁來想了想,道:“也不算什麼秘密,就是因爲家裡的一些緣故忽然對北宗的觀感變得不太好了而已。”
“恩……那也還是秘密。”盧掌茶說道。
袁來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這人有時候直白的過分了也真讓人有些頭痛。
兩個人繼續向上緩緩行走,山路很平緩,兩側的書開始稀疏了一些,路邊更多了一些生長的姿態模樣各異的菊花。
“剛纔的比試你看過了?”
“一直都在看,從開始到結束。”袁來回答道。
“什麼感覺?”盧掌茶忽然有些好奇地詢問道。
袁來上下看了他一眼,然後嘆氣道:“很意外。”
“怎麼個意外法?”
“最開始我覺得你肯定能贏,但是可能不會贏得特別輕鬆,後來我覺得事情變得不確定了,當時我想你有危險了,但是等你拔劍的時候我又忽然覺得你絕對不會輸了,而且是十拿九穩,但是最後你卻掉下了臺,所以這個結果讓我很意外。”
袁來一邊說着,臉色也露出疑惑出來,似乎依舊感到有些不解。
盧掌茶聽完說道:“你看的很仔細。”
這句話是評價,也就是說在他看來袁來所說都是對的,但是……
“你最開始覺得我會贏不奇怪,後來覺得我有危險也不算奇怪,但是……我想知道在我拔劍之後你怎麼會篤定我不會輸呢?”盧掌茶提出疑問。
袁來嘆了口氣,道:“當時別人大都是在注意你的劍,但是我看的是你的臉,當時,你的臉色非常平靜,謹慎是有的,但是我覺得卻沒有真的當做生死攸關的大事面對。”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在所有人都在關注盧掌茶的劍的時候他卻看到了盧掌茶淡然的臉。
那麼袁來就沒有理由不相信他一定會勝利了。
“可是,你最後卻打和了,我不太理解。”袁來說道。
盧掌茶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擡頭看了看晴朗的天空,他的道袍衣襟輕輕從一叢菊花中劃過,那些燦爛如陽的花朵頓時顫抖起來。
“其實,”盧掌茶斟酌了一下才道:“其實我是有把握贏下他的,雖然說當時他不知什麼緣故氣息暴漲,但是元氣這種東西在同個境界內暴漲幾倍肯定是很可怕的,但是如果說我比他高一個境界的話……修道修的是道,不是什麼元氣,一境之隔是心境的不同,也是根本性的不同,所以說如果我要真的露出底牌來,打贏他很輕鬆。”
袁來沒有太多意外,只是有些讚歎地道:“你果然是已經三境了!”
盧掌茶謙虛道:“踏入三境纔不久,還不很穩固,也正因爲如此我想要在不傷他性命的情況下贏下這局……太難。畢竟當時他真的已經站在了二境的最頂端,想要穩穩拿下他我只能暴露三境的力量,但是……這只是我的第一場。”
這只是我的第一場。
盧掌茶這句話說得已經很明白了,袁來頓時心領神會。
是啊,這才僅僅是盧掌茶的第一場比試啊,他的真正的對手可是那些還沒有露面的大宗門天才,這個時候盧掌茶又怎麼能這麼簡單就展露三境力量呢?
這不僅僅是丟面子的問題,而是他擔心第一場就暴露三境修爲後面會很麻煩。
“三境……很怕人知道麼?”袁來還是將心中的疑惑提了出來。
盧掌茶嘆息道:“你還不知道三境的力量究竟是什麼樣的吧,其實三境之所以被稱作真正的修行就是因爲到了三境的時候修行者會凝聚出自己的本物,從而擁有自己的小天地,那纔是真正的通往大道的路,但是本物這個東西卻很有些特殊,若是早早暴露出來,我就會喪失很多優勢。”
“本物?小天地?”
“本物……總之你現在知道這個其實並不是好事,這種東西並不是用語言能說清楚的,如果你想聽那我也可以說一說,不過那要花費一些時間了。”
“……那還是算了吧,爲人最忌好高騖遠,我可纔是剛剛二境而已,三境什麼的以後再說吧。”袁來苦笑道。
“二境?”盧掌茶忽然道:“說起來我倒是很奇怪啊,我竟然感知不到你的元氣波動。”
袁來微微一笑,道:“這個嘛,不算什麼秘密,不過現在就不說給你聽了,過幾天再打幾場你就應該看出來了。”
袁來賣了個關子,然後收斂了些笑容,認真地問道:“可是你這樣打平沒問題麼?”
“按照以往的規矩,若是打平應該是兩人都不予晉升,但是……我畢竟是震澤弟子,這天鼎大會終究是人的大會,說什麼也不可能剝奪我的資格,所以……”
“所以,就只能讓你們兩個都晉級!”
“沒錯,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