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捧着的那束白練,彷彿地府的幽光,看到的只有死亡的召喚。
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落得如此下場,此時此刻,那些被他陷害、逼迫、欺壓而死的人,他們的冤魂好似充斥着牢房的每一個角落,帶血的目光寫滿了怨恨、譏諷的笑。
人生一世,便這樣結束了嗎?
我還年輕,還有很多奢華沒有享受啊,女人的肉體,權力的揮霍,那種種快感,我還未曾嚐盡,怎麼能就這樣死了呢。
恐懼,由心底產生的寒意,毛骨悚然的冷,彷彿置身於黑暗無邊的冰冷身淵,凍僵的手腳寸尺難移,手捧着那垂樑而下的白練,卻無論如何不能套入脖間。
突然間跪倒於地,爬向那堅實的牢門,哭喊着:“臣不想死,臣不想死啊,陛下饒命,求您看在郭淑妃的面子上,饒臣一命吧。”
韋保衡已被死亡徹底的嚇破了膽,語無倫次的呼喊着,就在那陣陣嘶厲的叫喊聲中,牢門突然間開了。韋保衡以爲死裡逃生的希望降臨,已如死灰的心陡然間亮起了幾點火星,然而,當他看到王鐸那張冰冷鐵青的臉時,卻又幾乎再次被擊暈。
王鐸斥道:“膽小的鼠輩,敢做卻不敢當,實在是給你們韋氏一族丟盡了顏面。”
此時,韋保衡哪裡還顧得上宗族的顏面,再次撲上前去,死死抱着王鐸的腿,哭求道:“王相,某先前狗眼不識泰山,多有冒犯於你,實在罪該萬死,求您看你是某座主的份上,向陛下再求求情吧,某真的不想死啊。”
韋保衡那一屆的科舉是由王鐸做主考官,即是所謂的“座主”,但當時王鐸對於韋保衡的那粗淺的才華並不欣賞,本不打算讓他及第的,只是礙於皇帝的壓力纔不得已讓其中了進士。韋保衡心念着這一節,雖然名義上尊王鐸爲座主,但私下卻一直在暗中排擠。
對於這種反覆無常的小人,王鐸又豈會動惻隱之心,向身後的軍士手一揮,道:“既然韋學士自己下不了手,那你們就幫他一把吧,速速送他上路,不得再有遲誤。”
“王相饒命,王相饒命啊……”
兩名軍士無視韋保衡的哭天搶地,將他按跪於地,將那一卷白練緊緊纏在了他的脖間,看着王鐸眼神下令之後,便是一齊用力向兩邊拉。
脖子越勒越緊,他的整張臉都漲得通紅,呼吸漸弱,翻白的雙眼流露着最後的垂死哀求,而得到的卻是冷漠的絕然。
人,有時候是多麼的無力,任爾權勢遮天,終究不過是一介凡人而已,只這麼一卷白練,便輕輕鬆鬆的要了性命。
於軻目不轉睛的盯着韋保衡,直至他嚥氣死去,卻不知爲何,面對這樣殘忍的行刑,他根本沒有半點害怕,甚至是一丁點的驚異,麻木了,還是罪有應得,不值得有任何同情。
外面一陣的吵雜,皇帝的宣詔內侍急匆匆的衝入了天牢,一見王鐸便道:“王相,陛下有旨,命你們暫緩對韋學士的死刑,且押入死牢待細查之後再行發落。”
王相冷笑着沒有迴應,於軻卻是表現出一臉的驚愕與遺憾,道:“哎呀,這可怎麼辦纔好,你來晚了一步,那韋學士已經遵從了陛下的第一首聖旨,上吊自縊了,這回差不多應該已經奄氣了吧。”
“啊!”
那內侍大吃一驚,奪門而入衝入牢中,那韋保衡的屍體早已按照上吊的方式吊在房樑上,內侍嚇得是魂不守舍,驚道:“奴才來遲一步,這可怎麼辦纔好,韋學士怎麼就急着走了呢,再等片刻就可以活命啊,這可叫奴才如何回去向陛下……”
這就不是他二人會操心的事了,韋保衡已除,無論是出於何種目的,但對於王鐸與於軻來說,都是一種極大的成功。
他二人馬不停蹄的去往皇帝覆命,當時皇帝正在御花園中觀魚,當他聽到韋保衡已死的消息後,神色頓爲一變,但他既又不能怪責於軻二人,畢竟他們也是奉旨辦事,錯就錯在自己第二道旨發的太慢了,不,皇帝怎麼能有錯呢,只怪那個該死的宦官,一定是他在路上擔擱了時辰,懿宗怒喝道:“來呀,傳朕之命,將那傳令的宦官重打一百大板,而後發配出宮。”
懿宗只是懊惱而已,一旁陪着的郭淑妃卻是傷心欲絕,一聽到韋保衡的死訊時,差一點就沒昏過去,當場眼淚就嘩嘩的往下流,一個勁的唸叨着:“韋郎怎麼就這樣去了,他對咱大唐多麼的忠心,跟咱們靈兒那纔是絕配,如今他被人害死了,可叫靈兒怎麼辦纔好呀。”
郭淑妃哭哭啼啼個不停,貌似口口聲聲的都爲着同昌公主李靈叫苦,可事實上,除了懿宗皇帝被蒙在骨裡外,有不少人都或多或少的聽聞過韋保衡與郭淑妃之間的不清不楚,當然也包括此刻站在跟前的於軻,他心中暗諷道:“好個**虛假的女人,爲了姘頭的死難過也就罷了,還把帽子往女兒身上套,一個皇帝會迷戀上你這樣的女人,他統治的帝國能好纔怪呢。”
懿宗那個心疼呀,安慰着郭淑妃:“人死不能復生,朕已經嚴懲了那誤事的奴才,愛妃就不要再難過了,朕自會爲靈兒另選一良婿。”懿宗這會也忘了韋保衡“大逆不道”之舉,儼然也是一副遺憾感慨之狀。
郭淑妃豈肯善罷甘休,她騰的站了起來,指着王鐸與於軻,怒道:“韋郎的命豈是一個小小的奴才就能抵的,把韋郎逼上絕路的根本就是這兩個奸臣,請陛下下旨將他們斬首,爲慰韋郎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