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昌公主淚容這才露出些許滿意,似受傷的孩童一般,縮在懿宗的懷中尋求安全,而一旁的郭淑妃則一臉的愁容,彷彿全然對女兒經歷的這般劫難不感興趣,心中想着念着的只是韋保衡即將遭到的風雨。
…… …… ……
於軻回到府中時,一眼看到的是鄭小婉悲喜交加的神情,眼含淚,眉帶喜,一頭扎入了他的懷中。
在聽到了他被綁架失蹤的這一天裡,她心憔欲碎,茶飯不思,坐臥不安,彷彿經歷了千年萬年的等待一般。門外每一個細微的聲響,她都會迫不及待的奔出去察看,只希望是於軻平安歸來,而每一次的人影無跡卻又讓她失望落寂,多少次,心中的恐懼讓她顫抖難抑,恐懼他身有不測,恐懼他不會再回來。
就在幾乎要傷心欲絕之時,他卻真的回來了,看到他那張一如既往淡然自若的笑臉時,心頭的一切陰鬱散了,只那一刻,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可以不擁有,只要能看到那張容顏就好了。
“於郎,奴以爲,這一次,真的要失去你了,於郎,你能回來真好,真好……”
千言萬語,哽咽不語。
於軻撫着她的頭髮,柔聲安慰道:“好了,某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嘛,放心吧,某有上天護佑,死不了的。”
“不許說那個字!”鄭小婉聽到他說出“死”字,急是伸手將他的嘴輕掩住,深情脈脈道:“那個字,永遠也不要說。”
“好好好,不說就不說,永遠不說。”於軻笑着,將她緊緊的擁入懷中。
在這世上,有這麼一個女人,不計你的貧富貴賤,只一心一意的想着你,念着你,祈求着你安然無恙,永不會拋棄你,大丈夫得妻如此,更有何憾?
陡然間,腦海中閃過了與那興唐會方主達成的協議,在那協議中,他出賣了最珍貴的承諾,背棄了對眼前伊人的許諾。
如果她知道了一切的真相,會肝膽欲碎嗎?會傷心欲絕嗎?會的,一定會的。
那麼,她還會如此深情的愛着自己嗎?
應該不變吧,只是,定然她的心裡會留下不滅的創痕。
權力呀,抱負呀,爲了這些東西,捨棄所珍藏的信念,果真值的嗎?
誰又能說清楚呢,我非聖人,焉能看破紅塵世俗,在這個世道,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失去什麼。
鄭小婉央求道:“於郎,咱們回曹州去吧,這官不做也罷,奴真怕你再遇到這樣的事,到時奴可該怎麼辦。”
婦人之見,亂世之秋,誰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運呢,天下又有什麼地方是真正安全的呢。
“會的,會回去的,等某做完一些事情後,一定帶你回去。”於軻只能哄着她。
二人纏纏綿綿,不覺已是天黑,鄭小婉正要爲於軻親自下廚,慶祝他平安歸來時,宮裡來人通傳,言皇帝有要事召見於他,要他不必換朝臣,速速入宮面聖。
“比我算的時間晚了一會啊。”
於軻只得先暫別鄭小婉,前往皇宮面聖,途中他向那宦官詢問皇帝召見所爲何事,那宦官道:“奴才也不太清楚,只是陛下從公主府中回時就龍顏不悅,還沒休息片刻就差奴才去召見於侍郎,好像是關於什麼書信之事的吧。”
“果然如此,韋保衡啊韋保衡,你等着瞧好戲吧。”
其實,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於軻與興唐會事先商量,合作演的一場好戲。在牢中時,是那刀疤人故意露出破綻,讓於軻去擊倒他,而秘宅中的守衛也早就事先撤了去,所以才讓他們一路無阻的逃了出去。
而那三名追殺的賊人,卻是興唐會所屬的死士,他們抱着必死的決心與神策軍而戰,最後自殺,爲的就是讓那封信以一種看似真實的方式落到官府手中,而那封信則是興唐會中擅長模仿筆跡的高人,模仿韋保衡的筆跡和口氣寫下的一封假書,一切的一切,都是爲了嫁禍於韋保衡。
唯一令於軻感到意外的是,興唐會中竟會存在那樣願意犧牲的死士,於軻無法肯定他們是爲了所爲的“興唐大業”,還是爲了給家人留下財富才那麼做,但那般視死如歸的精神,足以令他萬分震撼。
含元殿中面聖,叩首已畢,懿宗皇帝竟然是走下御座,親手將他扶起,這一擡愛的舉動便讓於軻對於公主府中發生了什麼事,猜了個**不離十。
“臣護主不力,讓同昌殿下爲賊人所虜,實在愧對陛下,請陛下治罪。”他越是知道皇帝感激他還來不及,越是表現出一副自責之狀。
皇帝當然喜歡這樣的人了,明明立了大功,不但不驕不躁,不求封賞反而汗顏自責,於軻的表現令他越發的滿意,不由嘆道:“滿朝文武,要是能多幾個於愛卿這樣的忠義之臣爲朕分憂,那朕也就不必會國家日夜操勞了。”
“真是官越大的人越得不要臉,你什麼時候爲國家日夜操勞過了,我看是日夜操你的后妃佳麗纔對吧。”於軻對懿宗的話充滿了鄙夷,不過當然不敢表現出來了,忙道:“臣惶恐,陛下爲國事操勞,乃萬民之所依,臣身爲臣子,卻不能爲陛下分憂,連同昌殿下也不能保護周全,實在愧對陛下呀。”
懿宗撫其背,笑道:“於愛卿也不必自責了,你只是一文人,怎能敵得過那些兇狠的賊人,何況你最後還不是拼死把靈兒救了出來,光憑這一點,朕就該重重賞你。”
於軻故作驚謊,忙道:“陛下不怪罪臣,臣就已是萬分感恩,又如何敢受封賞。”
懿宗道:“你也不必謙辭了,朕一向賞罰分明,你立此大功,若是朕不賞你,豈不叫天下想爲大唐效忠的志士們寒了心。”懿宗話說到這份上,於軻覺得也就裝夠了,便也不再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