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更黑,一道驚雷劃破蒼天,撕碎了窒息的虛空。
雨落,如梭。
山腰的侍婢們見下起了大雨,山高風雨侵襲愈急,只怕同昌公主受了風寒,到時皇帝怪責下來,怎能擔待的起,於是也顧不得同昌公主方纔的命令,急是上來請求她趕緊下山避雨。
氣氛正是尷尬緊張,於軻見狀,忙也道:“殿下,不要讓陛下擔心,請速速下山吧。”
“不下山,爲什麼要躲,就讓奴經歷風雨不好麼,你知不知道,奴就快被他們逼瘋了,真的就快瘋了——”
深藏在心底的抑鬱之情剎那間迸發,她撥開紗帳,不顧一切的衝出了蒼山亭,緊閉着雙眸,仰面向天,任憑溼冷的雨滴擊打着蒼白的面容,浸溼翩翩衣衫。風雨聲中,聽到她嗚咽哽泣之聲,臉上滑落的,已分不清是淚還是雨。
這一幕幕,全被那些侍婢們看在眼見,一直以來,她們眼中的主子都是一個喜怒無常,冷淡如霜的尊貴公主,何時見過此時的軟弱與傷懷,反倒把她們都給嚇住了,個個神色惶恐,不知該如何是好。
於軻沒想到她會突然哭起來,此等情形,若然傳揚出去,旁人還道是他對同昌公主有所欺凌,到時真就是百口莫辨了。
“你們先退下。”於軻衝着侍婢們下令,但他又不是那些人的主子,人家當然不會怎麼聽他的,都怔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於軻雙目怒睜,喝道:“殿下之命你們也敢違抗,都不想活了嗎。還不快退下!”
那些侍婢她們也知同昌公主平日經常做一些看似荒唐之事,譬如大冬天裡赤着腳在雪地中走,星光滿天之時,不顧露寒,徹夜躺在草地上仰望星空,相比起來,淋個雨還是比較正常的,這時又被於軻說得這麼嚴重,便是慌不迭的都退下了山腰。
於軻見那些人都走遠了,纔敢搖動着她的身體,道:“殿下,殿下,你這般在雨裡淋,定會傷到身子的,先回亭裡再說。”
“哈哈……”同昌公主摔開了他的手,迎着風雨狂笑起來,卻又用失神的語氣說道:“是擔心奴的身體,還是怕她們告發你冒犯尊貴的公主殿下,於軻,你真的在害怕嗎,你在害怕什麼!”
她此刻已全無公主的體統,神思言語似有些癡狂,但她的判斷與洞察力卻仍是令人可畏,一言切中於軻的要害,搞得他一時間啞口無應。
疏林之中傳出一聲冷笑,一個陰沉的聲音道:“好顛狂的公主。”
於軻吃了一驚,喝道:“是誰?”
林中走出三人,均是神策軍的着裝,當前一人臉上有一條很明顯的刀疤,面目顯得特別的陰沉。
神策軍原本就在山下設防,保護着同昌公主的安全,所以這山上山下除了他與公主外就是那些侍婢。這些神策軍若是作爲巡邏哨兵出現在這裡也不足爲怪,但他們卻敢說出那樣對公主大不敬的話,若非是他們活膩了,那其中必有別情。
於軻立時就意識到了這其中的不對勁,故作泰然之狀,道:“山腰的奴婢們怎麼還沒來接殿下,你三人快下去催他們快些。”
於軻說這話是想假裝有人馬上要上來,用以警告這三個舉動異常的神策軍不要有亂來之心,不過從那三人頗爲不屑的表情來看,人家確實是沒把他的警告當回事。
他意識到將要面臨的事態之嚴重,於是急退到同昌公主身邊,低聲道:“殿下,這三人來者不善,快隨臣走。”說着就拉起同昌公主向山下跑去。
“休要放走他們。”那刀疤人一聲厲喝,其餘兩名神策軍疾衝而上,幾步抄到了他二人前面,堵住了去路。
同昌公主一向是受人尊敬慣了,哪似於軻覺察到許多,忽然被於軻這麼拉着跑,甚是不解,接着又被那兩名神策軍擋住去路,頓時就惱火了,指着對方斥道:“大膽賊兵,不認識站在你們眼前的人是誰嗎,何敢擋住去路。”
公主到底是公主,一出口就把那兩名神策軍震住了,一時間不敢亂來,那刀疤人卻是嘿嘿一笑,道:“好威風啊,如此蠻橫的公主,真不知道皇帝爲何會如此寵愛你,竟然不惜冒着覆國的危險,動用國庫之錢爲你操辦婚事。”
一個普通的神策軍,不但敢冒犯公主,竟然還能說出這一番話來,不管他們是出於何種目的,但於軻能感覺得到,這三人絕不單單只是混入神策軍中的賊匪而已。
對方不但出言不遜,而且還點到同昌公主的禁忌,自然是把她氣得火冒三丈,正要開口斥罵,於軻卻阻止了她,轉而向那領頭之人道:“某不管你們是什麼人,但你們可知你們要犯的可是殺頭滅族的大罪。山下到處是神策軍,只要某喊一聲,立刻會有人衝上來保護殿下。某看你們也只是一時糊塗而已,不想多追究,你們這就逃離吧,某答應放你們一條生路。”
刀疤人哈哈大笑,道:“天下第一才子果然是名不虛傳,動動嘴皮就能顛倒安危之勢,不過可惜兄弟我天生愛跟人唱反調,你越讓某做什麼,某偏要反着做。”
“你可要想清……”於軻還待拖延時間,那刀疤人卻不給她機會,手一揮,那兩名神策軍便猛撲上來。
“殿下小心!啊——”
於軻下意識的回身去保護同昌公主,不想對手身手快得很,腳下還未動一步,便舉背上重重的捱了一拳,兩眼一花,立時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