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知爲何,聽到這句話時,心中瞬間閃過一絲失落。
“那臣應該恭喜殿下,殿下也應該高興纔是,緣何悶悶不樂呢。”於軻知道同昌公主對與韋保衡的這樁婚事不滿意,卻只能明知故問。
同昌公主又沉默起來,房中靜得連他們的呼吸聲也聽得到,這種沉寂的氣息令於軻感到不安。對於這樣一個尊貴無比,卻又喜怒無常的公主,此刻,他的感覺不是敬畏,而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同情。
沉默良久,同昌公主幽幽道:“今夜無事吧,陪奴飲幾杯吧。”
華燈初上之時,酒宴擺好,於軻舉杯道:“臣敬殿下一杯,恭祝殿下……”他本是習慣性的想恭喜她將要來到的大婚,卻想起了她那厭怨的心情,頓了一下,道:“恭祝殿下身體安康。”
“奴自小有口疾,三、四歲的時候還不曾會開口說話,那個時候,父皇還是鄆王,母妃是他唯一寵愛的女人,所以府中上下對奴一直都是十分的尊敬,可奴知道,他們私下裡都叫奴‘小啞巴’。”同昌公主並沒有迴應於軻的祝酒,只是把玩着酒杯,似是自顧自的開始講起了兒時之事,於軻只得默默的傾聽。
“那個時候,先帝對父皇一直很冷淡,曾好幾次想廢長立幼,父皇的夢想很簡單,就是和我們母女二人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什麼皇位,什麼權力財富,根本就不敢奢望,而那個時候,奴唯一的心願就是能像正常人一樣,開口說話,哪怕只說一個字。”
隔過紗窗,於軻依稀可見同昌公主的臉上有了淡淡的笑容,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鄰家女孩,回憶起過往的童年之事,總會有那麼幾分淡淡的溫馨。
“五歲的那一年,那天天很陰沉,下着濛濛細雨,父皇和母妃在下棋,奴就在一旁繡手帕,不知怎麼的,嗓子裡突然就涌上來一股氣,感覺像是什麼東西塞住了喉嚨,好難受好難受。父皇和母妃嚇得不得了,一個勁有問奴是怎麼了,奴就用力的咳,用力的咳,終於把那口氣吐了出去,那時也根本沒什麼準備,只覺得很舒服,順口就說了一句‘今日可得活了’。”
同昌公主說到這裡時,於軻便有所明白,野史之中也曾記載着這一段故事,書上說同昌剛剛說完生平第一句話,當今聖上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時,迎接他即位爲帝的儀仗就到了鄆王府門前。
所謂喜從天降,大喜過望的懿宗從此便把同昌公主認作是自己的福星,當作是心頭肉一樣,寵愛的不可開交,直至如今,在國家內憂外患,疲蔽不堪的情況下竟不惜動用國庫大半的財富爲同昌公主置辦嫁妝。
“人人都以爲,某享受着萬千寵愛,奴過着奢華無度的生活,可是卻沒有人知道,現在所得到的一切,根本就不是奴想要的,所有的寵愛,奴都無法拒絕。”
這話於軻卻聽着有點嬌情了,這種話也只有她這樣衣食無憂,享受着榮華富貴的尊貴公主說得出,似雲娘、練海棠、素雪,甚至是自己的小婉,哪一個女人不夢寐以求着這樣的生活,哪怕只有千分之一便滿足。她這話,分明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只怕也只有似她這般不知低層人疾苦的女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吧。
“那臣斗膽問一句,殿下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生活呢?”於軻不知哪裡來的衝動,頗爲直接的問了這麼一句。
同昌公主習慣了平日恭敬的他,似乎沒料到他會突然有此一問,靜默不語,萬千心思盡鎖眉頭,沉怔了許久才道:“你認爲呢?”
享受慣了奢華的公主,不甘於平淡無奇的生活,只是想追求一些新鮮和刺激吧,大多數自認爲生活不快樂的富人們,大抵都有這樣的想法吧。
當然,於軻是不能這麼直說的,他委婉的說道:“獲許殿下是久居府中有些厭煩了,不若到長安附近的名勝景緻走走,或許可以放寬些心情。”
紗帳中傳來一息幽嘆,似乎同昌公主對於他的回答並不是很滿意。接下來便不再多聊,只是一杯接一杯的飲酒,於軻也只好跟着作陪,不知不覺中已是夜深,於軻只好請辭,同昌公主卻又說明早起來要聽他撫琴,偏要他留宿府中。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留宿在公主府中,他也不怕別人說閒話,同昌公主與那太平公主倒有幾分相似,府中養了不少文人墨客,何況這長安城中早就人盡皆知同昌公主喜歡聽他撫琴,所以也不必擔心別人閒言碎語。
是夜,輾轉難眠,腦海裡不斷的浮現起同昌公主的那些談話,琢磨着是否有什麼話外弦音,正不得其解時,門吱呀一聲開了,接着就有細碎的腳步聲傳來,卻不知是何人竟在深夜悄悄闖入了他的房裡。
“什麼人。”於軻警覺性很高,一躍而起,手中抓緊瓷枕以爲防備,燭火已熄,房中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只是依稀見到一個身影向他走來。
“是奴。”半生不熟的聲音,於軻猛然間想起,一定又是公主府中那個古怪的婢女小靈。
於軻放下了瓷枕,道:“原來是小靈娘子,不知這晚來找某有何要事麼?”他說着便要去點燈。
“不要點燈。”小靈不知爲何要阻止他,摸着黑幾步走了過來,於軻伸手去扶,卻不想二人正好撞在一起,於軻不由自主的倒在了牀上,而小靈也跟着倒上,正好壓在了他的身上。
於軻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見識過,小靈這麼一壓他立時就覺察到她是有意的,一個公主府的婢女沒來由的這樣主要親近,他作爲一名朝廷命官,自然是不敢輕易接受,難保其中沒有藏着什麼陰謀,於是忙是要扶她起來。
“小靈,起——”話未出口,黑暗之中,突然覺得嘴脣一陣的柔軟溼潤,小靈竟是不顧一切的強行親吻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