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說得如此乾脆肯定,一本正經,卻令於軻驚訝之外更覺好笑,只當她是一個無知的侍女而已,不必一般見識,遂道:“那就承娘子吉言了,到時若在下能金榜題名,一定請娘子吃酒。”
侍女並沒有看出於軻是在敷衍她,道:“那是一定的,哎,聽說你琴彈的很好,彈一曲吧,奴很想聽。”
於軻一愣,他以爲是聽錯了,這侍女也太過特別,全然不把他當成公主府的客人,言語間竟有幾分頤指氣使。
“有趣。”
在這等級森嚴的公主府中,竟會存在這樣另類的侍女,全然無視自己卑微的身份,實在是件有趣的事情。
於軻笑了笑,道:“好吧,不過在這之前,你能不能告訴某你的芳名呢?”
那侍女猶豫了一下,道:“告訴你也無妨,奴叫小靈。”
“小靈,很好聽的名字。”於軻忍不住讚美,然後從房中搬來古琴,就在這夜色之中,清水潭前撥弄琴絃,彈了一曲《發如雪》。
那小靈一言不語,在是託着腮在一旁靜靜傾聽,臉上的表情似雲開雲散,情緒隨着琴曲的變化而起伏。
曲罷,小靈幽幽嘆道:“發如雪,紅顏彈指老,唉,又是一個憂傷的故事。”
她一語道破了於軻琴曲之意,這般語氣神態,這般洞察之力,竟是如此的熟悉,令他恍然若失。
“你怎麼了?”小靈疑惑的盯着他。
“沒,沒什麼,某隻是在想,娘子你實在是冰雪聰明,某這首琴曲由來已久,卻沒有人聽懂曲中真正的含義,你是第一個。”
小靈笑了,似乎很高興聽到他這麼說,道:“這麼說,奴算是你的知音了。”
於軻一笑,道:“所謂知音難覓,娘子若不嫌棄,某就認了你這個紅顏知己。”
“誰答應做你的紅顏知己了。”小靈低眉細語,神色忽有幾分羞澀。
於軻怔了一下才明白,這所謂的“紅顏知己”,往往只是一個表面的幌子,真正的含義大多代表的是男女間曖昧的關係,他心下並無此意,但在人家姑娘聽來卻未免唐突,不由得人家不羞澀。
於軻尷尬的咳了幾聲,道:“娘子莫要誤會,某隻是想這琴意唯娘子能懂,便如伯牙遇子期一樣,沒有別的意思。”
小靈掩面而笑,道:“瞧你那侷促的樣子,放心吧,奴明白你的意思。”說罷擡頭看了看月色,道:“天色不早,你早些休息吧,奴要走了。”
她說着便起身要走,不知爲何,於軻對這個有些古怪的侍女竟是有幾分捨不得,忙問道:“那某還能見到你嗎?”
小靈回眸一笑,道:“有緣自然會再見。”
她轉身而去,便如一躲飄散的雲,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只留下於軻愣在原地,一臉的迷惑不解。
“奇怪的婢女。”
…… …… ……
第二天,於軻仍然像下人一樣被同昌公主召喚到邀仙閣去彈琴,或許她是真的把他當成了一名伶人,但這並不是於軻想要的效果,他需要同昌公主將他推薦到皇帝那裡,讓他得到皇帝的賞識,在這場科舉中獲得功名,然後再施展自己的抱負。
但於軻沒有辦法拒絕,他只能硬着頭皮走一步算一步。
“聽說你還有一首曲子叫做《發如雪》,彈給奴家聽聽吧。”
紗帳中的同昌公主發號施令,於軻的心頭猛然一怔,這般聲音,立時讓他想起了昨晚的個侍女靈兒,他意識到往紗帳瞧去,看到的卻依然只是同昌公主嬌好的身材,無法看清他的容貌。
“不可能,人家可是堂堂公主,怎麼會無聊到扮一個卑微的侍女來和我開玩笑。可若非如此,那聲音,那語氣又爲何如此相似,難不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公主身邊呆久了,都染了一身的臭毛病嗎。”
於軻找不到合適的解釋,帳中的同昌公主見他盯着自己**,似有動怒,正要發作,門外有人奏報,言大學士韋保衡求見。
“叫他進來吧。”同昌公主懶懶的回答,聽口氣還有幾分不情願。
這韋保衡乃皇帝爲同昌公主欽點的駙馬,其中同昌公主的母親郭淑妃做了不少的工作,史書記載着偉保衡品學一般,但最大的優勢就是人長的特別的帥,套用一句通俗的描述就是“玉樹臨風,貌似潘安。”
野史中更稱當丈母孃的郭淑妃跟這韋保衡有一腿,常揹着皇帝做些苟且之事,但韋保衡畢竟是外臣,常常入宮的話難免讓人說閒話,所以郭淑妃就想方設法說服皇帝將其招爲駙馬,如此一來,郭淑妃就可以藉着看望女兒的名義,堂而皇之的來到公主府與那韋保衡私會。
當然,這些只是野史逸聞,至於其中有幾分真假,自然是無人能評斷。但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那韋保衡是一個名符其實的奸臣。
即使沒有那一夜與康承訓的長談,於軻也深知這韋保衡必將他是最大的敵人,除非他與之同流合污,但他不想那麼做。
今天,終於要見到這個預想中的最大敵人,但是,這時卻不是開戰之時。於軻站了起來,垂手肅立在一旁,想要顯示對這位準駙馬的尊敬,但紗帳中的同昌公主卻不悅道:“爲什麼不彈啊,接着彈。”
公主似乎沒把她這位準老公當回事,於軻也沒辦法,只好又坐了下來接着彈他的琴。不多時,那韋保衡從容的走上閣樓,於軻瞧了一眼,果然算得上同風流倜儻,說他是貌似潘安並不誇張,只是個頭與自己相比稍矮了一點,於軻作爲帥哥界的一員,一種帥的優越感油然而生。
韋保衡本想行拜見一禮,怎奈同昌公主完全無視他的存在,只是閉目倚枕,庸懶的傾聽着於軻的琴聲。他雖說是準駙馬,但畢竟還是臣下,當下也不敢打擾了公主的雅興,只得傻傻站在那裡等着公主發話,神情顯得頗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