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托緊跟隊伍,剛纔被異形攻擊的後遺症來了,雖然自愈泡沫填充了受傷的肌肉組織,但腿部的隱隱作痛還是令他步伐輕浮。對於受傷,在他的戰鬥生涯中早已經不是第一次,甚至此類小傷小病永遠只能算家常便飯。他懂得如何轉移注意力去緩解痛苦,他在觀察這名女軍官。從記憶裡挖掘出來的知識,中校是軍情局的特勤人員,那羣人他知道,特務們造就了聯邦行事上的神秘和果決。
他始終覺得中校身上帶着一股詭異,他不知道她到底要幹什麼,也許上尉目前也和自己一樣迷茫。他們先是在屋內轉圈,然後從屋內轉到後院,接着,翻過後院的圍牆跑到街道上。一眼望去,人類的鮮血和慌忙中被丟棄的衣服、鞋子隨處可見,偶爾還有幾具被打爛的蟲族屍體。他們跟着中校在小城裡面東翻西找,埃爾斯卻一直沉默寡言,她只管下命令,而她自己的手裡則拿着一個掃描儀模樣的機器四處轉悠,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機器上面。李上尉一聲不吭的跟在身後。
“走這邊!士兵們!”女中校擡頭望着西北方向的盡頭,像是終於找到了她想要的位置。她把掃描儀放回口袋裡,頭也不回的往前。
“長官!”李上尉加快腳步跟上她,“請問,你需要我們做什麼?”
維克托心中也早有這個疑問,任務上並沒有詳細說明他們會遇到什麼,似乎只是模糊強調要取幾樣東西。可能由於核爆產生的電磁脈衝讓目前的通訊陷入混亂當中,他們無從得知任務的下一步指示。
凱茜·埃爾斯停下她的腳步,從相遇以來,她還是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名渾身裹在鎧甲裡的上尉。她沒回答他的提問,反而提了一個新的問題:“你們是接到萊納星球指揮部的命令,帶着任務來這裡的?”
“是的,長官。”李上尉說。
“那就對了。”中校理所當然的說,“聯邦讓你們來尋找幾個鐵箱子。剛好,這件東西也是我需要找的。”
“但任務裡沒有提及會到其他友軍單位。”上尉警惕的說,隊員們不禁都把目光集中在這個看似柔弱的女人身上。
維克托並沒有小瞧她,能夠在蟲族的攻擊中存活下來,並且面對一大羣兇惡的野獸還面無懼色的,絕不是普通的士兵能夠做到的。記憶中,在他第一次遇到蟲族時,他承認自己緊張到幾乎透不過氣來。
“怎麼?你懷疑我行事的目的性?”
“不,長官!我們只是在確保萬無一失!”李上尉回答道,這種標準的回答和暗自的警告在聯邦都是通行的。
維克托不動聲色的把手指頭放在高斯槍的扳機旁,頭盔顯示界面已經成功啓動,右下角的作戰數據顯示高斯槍電容器電能充足,彈匣仍有上百發子彈。儘管不一定會發生什麼,但充足的準備就像本能一樣不斷驅使他。
Wшw_тTk an_¢ o “我能理解你們這些精英的擔憂。”中校並沒有把他們隱隱出現的針對放在心上,“我們執行着同一個任務——把那個該死的箱子拿到手,交給某些需要利用它的人。在這片區域裡,我想不會再有人能遇到如此‘湊巧’的任務了,也不會有人派軍情局的人來做突擊隊員,你說呢,上尉先生?”
“明白,長官。”李上尉的懷疑暫時消退了——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爲他們無法聯絡指揮部,無從得知任務的更新信息,萬一中校就是目標呢?他們繼續出發,但隊伍裡總有一股警惕環繞在四周,防備着這名聯邦特工。
中校對他們的警惕顯得毫不在乎,可能對於一名軍情局特工來說,與人打交道的規矩她再清楚不過,多費脣舌的解釋顯然一點也無法消除懷疑,唯有事實才能夠證明一切……儘管她知道事情的真相。
……
他們走到了目的地。
並不算高的大樓身上印着的一個熟悉的標誌引起了所有人的擡頭注目,“韋蘭德集團”的標誌性“在聯邦無人不知。但面前這個破敗的,四處被酸液腐蝕,並且周圍還殘留着人類和蟲族鮮血的集中屠殺場……很難想象它曾經的輝煌。
“蟲族進攻了這裡。”下士麥克·劉易斯小聲的講解着,“它們總是不留活口,每到達一個地方都像是用推土機犁過一遍。但這裡沒有長出菌毯,可以推測,蟲族只是發動臨時的進攻。有一個恐怖的結論你們聽嗎?”
劉易斯的話並沒有針對某個人,他像是自顧自的演說,而且總的帶着一種“專業講解員”的習慣。這是某種程度上的強迫症,李上尉起初也訓斥過,但後面這個習慣實在是難以整改,加上並不耽誤事情,索性就任由他發揮了。
“什麼結論?”一名上等兵問道。
維克托笑了一聲,不管在什麼場合下,劉易斯這傢伙總有着自己的一套方法去吸引別人的注意力。
劉易斯把槍扛在肩膀上,放緩腳步走到那名士兵面前,陰測測的低聲細語:“那羣噁心的蟲子會捲土重來!”
他擺出一副裝神弄鬼的模樣,把這種確信無比的推測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裡,這令李上尉不自然的掃了他一眼。
“來吧,我會把它們做成烤肉!”下士何東言不屑的推了劉易斯一下,亮出身上的火焰噴射器,“異形爆蟲漢堡,外加點太空培養的轉基因蔬菜,最好再有一點番茄醬……想得我都已經流口水了!”
劉易斯笑了,“大炮何,我們可以容忍你無節制的胡扯,但到時候可別在蟲族面前尿褲子,在美女面前顏面盡失——丟了臉也別牽連到我們!大家都是良好青年,打完這場仗後還需要樹立形象的!”
“淨是滿嘴胡說八道和歪理,你瞧着老子會怕?”何東言輕蔑的笑着,“在我殺蟲子的時候,你恐怕還哭着被它們滿世界追呢!”
那名上等兵突然望向何東言,“對呀,大炮何!我以前好像聽別人說過你創下單人屠殺二十二隻異形的英勇記錄?”
“那當然,老子——”
“那不是,記錄比傘兵團的精英還高一倍哩!”維克托也忍不住和他們擡槓,何東言的下半句話被噎住,準備好的臺詞完全無法再說出口,有人照他屁股踢了一腳,然後所有人都鬨笑着四處逃開了。
“注意,保持警惕!”李上尉嚴肅的聲音響起,嚴謹的紀律讓隊伍立刻停下鬨笑,以最快的速度按照標準的隊列分散在四周。
維克托掃了一遍周圍,到處都是破敗的建築和街道,荒無人煙,一旦蟲族對此地發動猛烈的攻擊,他們八個……他看了中校一眼,九個人根本無法阻擋那股猛獸洪流。當然,他們可以利用開闊的區域,密集的交叉火力頑抗一段時間,但在城市裡作戰,幾乎就是往槍口上撞,不管是地面特種部隊還是傘兵團,都無法擺脫。
很不樂觀。
想着,他們跟着中校走進大樓裡,無視裡地面上、桌子上已經與身體主人分家的殘肢斷骸,推開一具倒在地上攔路的異形屍體,繼續往前。小隊穿過一條恍如修羅地獄的走廊,在種種觸目驚心的場景下搜尋中校嘴裡的箱子。
沒人說話,就連平時嘰裡呱啦不停的劉易斯也閉上了嘴巴,他們強忍住心中那股涌現出來的……噁心。蟲族肆虐過的戰場堪比世界上最血腥、最絕望的屠宰場,它們在殺人方面的造詣比人類史上任何一個殺人狂魔要恐怖一百倍。
小隊八名成員都穿着鎧甲,呼吸系統可以過濾散發着惡臭的空氣,但中校就不同了,她只是簡裝出行,進來的時候戴上了防毒面具,但那股味道總是縈繞在周圍。維克托觀察到,她眼睛裡流露出對這一切的極端憎恨。
“這邊!”中校指着一個通往地下室的方向,“有一道門,看起來很結實,你們去想辦法打開吧。”
李上尉打開顯示界面的x光模式,微型計算機估測着厚度。大門緊閉,用一般的手段還真無法撼動分毫,上尉叫了兩名隊員:“維克托、麥克,你們兩個把剩餘的鋁熱炸彈拿出來,捆綁在一起,安置在這兩個位置,設定爲遙控引爆。”
“足量鋁熱炸彈,標記a3、a4區域,遙控引爆。”劉易斯重複一遍。
“明白。”維克托說。
維克托和劉易斯把簡易粘貼的一面貼在大門上,設置一定的間隔距離,最後檢查一遍,安裝成功後,他們引爆了鋁熱炸彈。刺目的閃光讓他們把頭盔的濾光模式調節到最大檔位,可以清晰看見鋁熱劑爆發的超高溫把結實的大門融化出幾個口子,膠狀的高溫物體一點點的滴落地面,快速凝固起來。何東言後退幾步,然後加速往前跑,狠狠的一腳踹在大門上,響起“嘭”的一聲,他穿着鎧甲的龐大身影跟着倒塌的大門衝進去。裡面煙霧瀰漫,陰冷的空氣迎面而來。
照明燈無力的爲地下室提供昏暗光芒,經過成像增強後,周圍的一切都清晰的顯示在隊員們的頭盔顯示界面上。毫無疑問,這裡曾經是一個韋蘭德的實驗室,四周雖然擺着各種工具,卻仍顯得寬敞無比。中校走到隊伍前面,選擇一個方向直走。他們跟上中校走了一段距離,然後沿着階梯往下,來到一條走廊,繼續沿着走廊走。
嚴格來說,這是一間實驗室裡面的過道,過道兩側擺滿了透明的管道,一條條更加細小和柔軟的管道從後方穿出來,接入管道里面。在某些管道里,浮動着一些綠色液體。每個管道面前對應一臺操作屏幕,某些未關閉的顯示屏上顯示着“程序就緒”等顯眼而又冰冷的字樣。
跟在中校後面的何東言瞧了幾眼,不感興趣的把目光移開。
“神經改造室?”劉易斯這傢伙卻突然緊盯這一個個透明的管道入迷,“難以想象……我們就是從裡面被訓練出來的?”
“快走吧!”維克托推了他一把,每當看到這些東西,他總感覺到有些頭暈,渾身不舒服,“跟上中校。”
“怎麼了,你吃槍藥了?”劉易斯問他。
“操!只管走就是了!”維克托不耐煩的說。
“難道……你對這個地方感到恐懼?”劉易斯盯着他面罩後面的一張模糊的臉,“放心,哥們兒,某些接受戰鬥改造的人都會產生各種不同的情緒,有些人覺得歡喜和熟悉,有些則覺得陌生和恐懼。沒必要因爲這些而害羞,老實說吧,你的表現如同當年的我一樣,行走在十字路口的迷茫,疑惑。但後來,我是想明白了,不管發生過什麼事情,目的如何——我認定一點,蟲族是我們的死敵!我加入軍隊,就是爲了像蟲族屠殺人類一樣去儘可能的殺死更多的蟲子!”
“求你了!”維克托繞過他往前走。
“好好好,我住嘴!我們戰鬥時面不改色的‘老兵’,下士維克托·卡爾洛維奇居然害怕咯!”劉易斯嬉皮笑臉的跟了上來。
“操你的,麥克!”
維克托嘴裡罵道,他充滿不解的望着這些聯邦和韋蘭德集團聯合研發的,用於“快速訓練優秀志願士兵”的先進設備,他喜歡這種快速……他討厭這種強迫,他喜歡改造……他痛恨改造……他再次頭疼無比,對記憶裡的東西越來越模糊,反而是教官的訓斥和各種格鬥的方法變得清晰無比。
終於,他們穿過陰森的長走廊,在裡面一間房子停下。地面上隨處可見一片片肢體和殘骸,在其他幾個方向出現了巨大的缺口,看模樣不像是爆蟲的傑作,這是從外部攻擊撕裂的,應該是龐大的單位——巨獸的成果。
旁邊還遺留着一些武器彈藥,甚至有一個尚未開封的武裝機器人。中校忽略了這些,她走到一臺櫃子前,櫃子門沒關,但裡面塞滿東西。她招呼兩名士兵過來,讓他們把裡面無關緊要的物品搬開,最後取出來的是一個金屬打造的精緻箱子。
“這就是我們要尋找的東西?”維克托打量着這個毫不起眼的沉重箱子,塊頭不算太大,但一個普通人想要搬着跑也不輕鬆。
“這就是聯邦想要的東西。”中校盯着箱子怔怔出神,但也似乎是在回答維克托的提問,“好了,士兵們,我們現在該找個地方準備撤離了。這四周都是蟲族,不是我們這羣人類的久待之地。”
李上尉則想辦法利用實驗室裡面的通訊設備聯絡指揮部。但連續幾次都是無人接通的忙碌狀態。
“怎麼回事?”中校問。
“也許是剛纔的核爆影響了通訊。”上尉推測道。
“試試我的。”中校把口袋裡一塊細小的芯片扔給上尉,他快捷無比的伸手抓住這枚小東西。
“軍情局內部的高科技。”劉易斯在信道里小聲的嘀咕着,“我的乖乖,這可需要非常高的權限才能弄到手。”
李上尉顯然也認識這東西,但他沒有多說什麼,繼續熟練地在通訊器上操作……沒過多久,他就又失望的搖着頭,對中校說:“長官,這個恐怕也無法使用,周圍的通訊站似乎被影響了。”
“重複這個過程,每十分鐘一次。”中校對上尉說,但她似乎不緊不慢,維克托有一種直覺,她並不是很着急要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但這到底是爲什麼,那就是他一個小士兵永遠猜不透的了。
無法連接指揮部,意味着他們幾個人只能選擇原地休息。李上尉期間嘗試過所有能夠被利用的通訊方式,但都是一樣的結果……大約一個小時後,連接對方的等待聲徹底變爲難聽的靜電噪音,鬼一般的死寂持續着。
“也許指揮部忙吧?”李上尉不確定的說,他看了中校一眼,陷入這種境地後,明顯需要一個主持大局的人。
“原地休整,每隔半個小時聯絡一次。”中校說,“注意編組,兩名隊員爲一組,輪番在周圍巡邏,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被蟲族包圍。”
“是,長官。”李上尉說。
上尉安排了幾個人外出巡邏,然後他又點了兩個人跟隨他出去蒐集彈藥,城市裡經過激戰,地面殘留着軍隊留下的武器裝備。在有可能到來的危機中,充足準備總是沒錯的。維克托由於腿傷的緣故,負責留下來。
現在只有他和中校兩人,氣氛變得很安靜。她自顧自的忙着,檢查周圍所能夠運行的設備,似乎想要通過某些特殊的手段聯絡指揮部,但她最後還是無奈的放棄了。隨即,她把目光集中在這個金屬箱子身上。
她蹲在箱子旁,維克托也觀察着,箱子上面只有四個簡易鎖,連密碼認證程序都沒有,看起來不像重要物品,或者並不擔心會有人打開它拿走裡面的東西。中校毫不猶豫的打開正面的兩個鎖。
“長官,你現在打開它合適嗎?”維克托有些小心的問道,他的目光在中校接觸箱子後就一直沒有離開。
“你難道認爲我會扛着這麼一個笨重的東西跑了?”中校依舊在研究着鎖頭,但說的話令維克托不好意思。
也許是爲了化解尷尬,維克托只再好問了一個笨問題:“這裡面裝的是什麼?”
“打開就知道了。”
中校漫不經心的回答。那種直覺又來了,維克托覺得,中校應該是清楚裡面有什麼東西的,而打開只不過是最後的確認罷了。
中校打開最後兩道鎖,徹底開啓箱子。
維克托湊過了好奇的目光,裡面是兩套一模一樣的設備,黑色的塗裝,一面全部都是信號線和數據線的接口。
“原來如此。”中校自言自語道。
“這是?”維克托很好奇地問。
“這是證據。”中校告訴他,她小心翼翼的把其中一個黑色的設備拿了起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觀察。
“什麼證據?”維克托按捺不住好奇。
中校望着機器沉默許久,就在維克托以爲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時,她突然轉過頭來,盯着維克托看,臉上帶着一股不存在針對的譏諷,“這是索特拉聯邦發明的一種足夠毀滅世界,毀滅他的敵人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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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由於字數過多,就當做兩更了(我不想拆開兩章上傳),後面兩章也很長,另外,時間改爲晚上差不多這個時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