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族主宰把面前失去意識的人類一腳踢開,然後他靜靜感受一下,終於覺得這次的成果能夠令他挑剔的心滿意起來了。
這段日子,他就是在嘗試製造新承載體“感染者”。但事情不是想象中的輕鬆,由於沒有高級母蟲的協助,他在吸取生物基因方面遇到意想不到的麻煩。首先是病毒表現的症狀過於明顯,每一個寄生體都呈現出與人類的截然不同,無法做到隱秘性;其後又是感染的寄生體會在短時間內死亡的麻煩,他不能讓寄生體長時間存活下去……
細節方面的問題非常多,反反覆覆,一直到皮爾塔斯星球上的蟲族又一次公開發動對人類的攻擊時,他的計劃纔有所突破。
現在,他身處一棟大廈的大廳內,面前幾個匍匐的人類是被感染病毒成功控制的宿主——他們穿着正裝,看打扮像人類社會裡的商業精英,不過現在那股精明勁兒完全被呆滯的神情,毫無感情的眼眸取代。這就是感染者,病毒攻擊大腦,直接取代人類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變爲行屍走肉。
感染者也有高低級之分,高級病毒像是潛伏的生物病毒,在尚未爆發前不會表現出任何異常,也能在輕微影響的狀態下竊取寄生體的所見所聞,在必要的時候爆發並奪取宿主的身體,變成“感染者”。
而低級的感染病毒,則通過空氣、水分等重要途徑傳播。感染微生物數量龐大,但微生物暴露在空氣中後,成活率低。它像感冒病毒一樣,需要生物之間近距離的接觸才能發揮更好的效果。宿主被感染後,會在短時間內變爲“感染者”,借用宿主的身體變成蟲族一種變異的承載體,接受執掌者的指揮。
但無論高低級,變成感染者後的宿主普遍活不長久。負責傳播感染者病毒的運載單位很榮幸的落在了偵察者身上,它排放出一個個像信使般大小的生物,低級的病菌會短時間內炸開,傳播病毒;而高級的病菌則像信使一樣飛行,尋找合適的目標,之後通過口器注射病毒到靜脈裡。
主宰轉身離開這棟被蟲族光臨的大廈,外面整個城市已經陷入一片蟲族入侵的恐慌當中。
事情的發展的進程與當初的蘇恩殖民星幾乎是相同的:軍隊難以在爆發時的遭遇中爭取到主動,反而因爲自己的同胞而畏首畏尾——他們無法下定決心像日前發生在蘇恩殖民星上面的一樣,扔一顆核彈在蟲族佔領的城市裡。
畢竟現在還有這數十萬的民衆在災難中苦苦掙扎着。
恐怖分子亞伯拉罕·布萊爾成功把蟲族,把戰爭傳播到了這顆星球上——實際上,除了目前陷入拉鋸戰的蘇恩,蟲族初步爆發的皮爾塔斯外,還有四顆星球都被檢測到出現了蟲族菌毯,或者蟲族承載體單位活動的跡象。
聯邦絕對無法忽視這個問題,但令主宰稍感意外的是,聯邦首先選擇的不是提前預防、攻擊,而是優先撤離某些重要人員——高官,富豪等社會名流,而平民百姓依舊矇在鼓裡,絲毫不知災難已經潛伏在他們身邊。
當然,主宰的判斷並不等同於聯邦政府的立場——如果一次性讓這麼多殖民星陷入恐慌,萬一是虛驚一場,誰負責?或者真的有蟲族入侵,但四五百億的人口到底該怎麼安置?數量如此之衆的流浪人口,足夠把本就擁擠無比的星球炸開!而且付出的鉅額費用以及往後一系列的善後支出足以讓聯邦的財政面臨危機。
那羣掌握多數人財富的少數人搖頭之後,國會議員們又有哪個敢站起來反對他們真正的“衣食父母”的?
沒有!
所以,資本家們寧願讓無辜的平民喪生在邪惡蟲族的攻擊中,也不願意開啓通往聯邦核心區域殖民星球的大門。
僅僅是爲了那點利益。不過也對,他們如果不再爲利益着想的話,恐怕現在的聯邦裡裡外外都會更加的健康,更加的團結,牢固。
但蟲族的到來打破了這個好不容於維持的面子工程——布萊爾的目的就是如此,隨着蟲族腳步的擴張,聯邦那虛僞的面具遲早有一天會破碎,或者由他本人來親自揭開,把聯邦見不得光的面目告知天下。
主宰一直覺得,布萊爾這類陰險政客實質上也和聯邦那羣傢伙半斤八兩——他無非是給自己換上了一個耀眼的光環罷了。
布萊爾正在與真正的惡魔玩一場驚心動魄的遊戲。
但主宰覺得此人不足爲懼,他會在對方的可利用價值耗盡之後,再次轉過身來對付這些昔日的夥伴。不過,主宰雖然覺得人類不足爲懼,但處處謹慎是他的準則——他需要爲這項計劃買一份“保險”。
他來到被攻陷的城市某家安然無恙的酒店內,周圍人煙稀少——蟲族遍地。但主宰感覺到至少有三十幾雙眼睛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同時也有上百隻信使在他們無法察覺的地方盯着這些緊張兮兮的人類。
這種“夥伴”之間的關係顯然不是太融洽。
主宰把周圍監視的人都當做了空氣——他走到電梯面前,戰鬥形態的他顯得猙獰恐怖,但一名服務於阿薩爾·莫斯利的私人秘書臉上卻沒表示出任何的異樣情緒來——彷彿看待一個正常的人類。
不僅如此,她甚至還微微一笑,說:“先生,莫斯利閣下已經在等候你了。”
主宰沒表示,也沒說話,他冷酷無比的走進電梯內。對於人類,他並不想與他們發生過多的情感交流,否則會影響他作爲蟲族主宰的立場。他銘記自己即蟲族的未來,生死存亡,對敵人的仁慈會讓他成爲蟲族的罪人。
秘書按下電梯的樓層,之後就連空氣都安靜了下來。她目視前方,沒有做出偷看這種不禮貌的行爲……但心裡多少還是對這名異族首領感到恐懼,和一股難以名狀的憤怒——身爲人類一員的憤怒。
這些情感多少能理解,畢竟主宰是人類的大敵,有數不清的人類死在蟲族進攻的步伐下——他即罪魁禍首!
但也有無數的蟲族被人類的武器炸成無法修復的灰燼。
兩族的根本矛盾問題已經無法調解——如果主宰自己還是作爲人類的一員,也肯定恨不得把蟲族生吞活剮。
他理解他們,但並不表示他會留有仁慈。如果可以,他甚至能夠在電梯攝像頭的監視下,把這個心中恨意掩埋的不夠深的女人當場撕成一條條碎塊,保持精確的規格……但最後,他走出電梯時朝對方微微點了一下頭。
這份偶然流露出來對她職業的敬意令女秘書神情愕然,一時間,她臉上倒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人類確實是有意思的種族。主宰來到莫斯利的私人套房門口,兩名守在門外的保鏢給即將到來的他開啓房門。他邁步進入,房間裡擺放着一套先進的量子通訊器,專門接受星際的安塞波信號。
“主宰閣下!”莫斯利從沙發上站起來,客氣的對他打了一個招呼,但語氣裡仍有股無法轉變的生硬。
在這方面,他就遠遠不如他的心機深沉的主子。
主宰沒有和人類客套的意思,他坐在莫斯利對面的沙發上,沒有一點寒暄,直戳了當的問:“爲蟲族準備的星際飛船都到達了?”
莫斯利心裡還是對主宰保持着一定的偏見,特別是他這副命令式的語氣,但卻也知道,面前這個怪物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由於某些方面的延誤,可能還需要等待二十個標準地球時。”莫斯利儘量心平氣和的解釋道。
“你們人類連這點小事都辦不牢固,想要抵抗蟲族更是笑話。”主宰毫不掩飾的表露出他對對方辦事效率的不滿,以及深深的不屑。
莫斯利咬咬牙,但謹記着布萊爾的話,沒有露出任何一絲不滿的敵對情緒:“這確實是我們的失誤。”
“但我覺得,蟲族的兵力也並不是能夠立即展開另一次星際旅行的地步。”莫斯利終於還是忍不住說出這句話來。
然後他差點就想狠狠扇自己嘴巴子。
氣氛很怪異。想象中異族主宰的爆發卻沒發生,莫斯利的身體四肢依舊完完整整的呆在熟悉的位置上,而主宰像是在思考一番後,才微微點頭:“你說得對,蟲族確實也沒準備好時間前去下一站。”
莫斯利死裡逃生般鬆了口氣,然後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向主宰執意,一方面也是在掩飾自己的緊張。
這次,主宰拿起了酒杯,極其賞臉的喝了一口,莫斯利自然也不會拒絕此等值得顯擺的機會,他喝了一大口。
一隻指頭般細小的病毒攜帶者悄然來到莫斯利脖子後,在阿薩爾喝酒的過程中,它把細小的口器扎入莫斯利的靜脈裡,同時分泌一種帶着輕微麻醉作用的粘液,令被攻擊者毫無察覺。
阿薩爾·莫斯利或許到死都不知道,他就是主宰所買的一份“保險”。不光是他,在戰爭肆虐的情況下,主宰還需要很多的“保險”。因爲莫斯利這種人,遲早有一天會真正與布萊爾面對面。
這份保險很值。
神情嚴肅的主宰回到自己在酒店的房間裡,關閉房門的那一刻,武裝在他身上的一切終於消失,疲憊他的想也不想就倒在牀上,一動不動的望着天花板。把眼睛裡最堅定的外層剝掉,最深處卻是一股迷茫。
他很累,身心疲憊。在這個充滿異族的世界裡,他原以爲自己能夠很順利的融合不同的身份生活下去……但實際上,他錯了,隨着時間的推移,他身上所表現的一切都與人類格格不入,就算是僞裝的他站在熱鬧的人羣間,就算沒有人能夠認出來他就是那個令人類恐懼,詛咒的惡魔,但他的內心仍感覺到一股徹底與世界隔絕的孤獨,沒人懂他,也不會有人去理解他的行爲。
主宰身上堅固的保護外層退去,赤身**的胡逸躺在牀上,他望着自己擡起來的雙手,難以置信,數以億計的人類就死在他對蟲族的號令下,蟲族的主宰可以做到毫不猶豫的果決,狠辣,但蜷縮在主宰陰影下的胡逸卻在瑟瑟發抖。
他以爲胡逸這種感情早就已經死去多年,但……就像是在這種孤獨的空間裡,沒有蟲族,沒有ne的陪伴時,他感覺蟲族有那麼一瞬間離他越來越遠。他,胡逸自己則是慌張的望着周圍的變化的空間,全都是用人類的鮮血染成。
就在鮮血描繪的房間裡,胡逸感覺到的永遠是寒冷和害怕……他坐在地上,不斷的蹭着想要躲到房間的牆角里。他的周圍都充斥着未知的黑暗,他使勁閉上眼睛,不敢去注視黑暗背後那一雙雙散發着邪惡的目光。
“你還想要什麼!”緊閉雙眼的胡逸使勁喊出聲來,“你早已經死了!”
“你已經死了!”他不斷重複着。
“這都是我的!”他握緊了拳頭,咬緊牙關,“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你還有什麼不甘願的!”
一個個複雜的人影從他面前走過,即使是閉上眼睛,但他仍然看得一清二楚……然後,一羣難以形容的恐怖生物走上前來,他望着充滿疑惑的它們,心中不斷催促着恐懼,想要讓它躲開。
“不!”他搖着頭,“你不會明白的!”
主宰猛地睜開眼睛,周圍的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但時鐘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
真是漫長的夢。主宰想,他從牀上爬了起來,走向外面的陽臺,習習清風不斷的吹過來,窗簾飄舞着。
主宰靠在欄杆旁,視野立即轉變爲上萬個蟲族承載體的所見所感。
無論是蘇恩星球上陷入與人類白熱化戰鬥的蟲族,還是皮爾塔斯上面初次進攻的蟲族——他看到的都是蟲族的井然有序和人類的一團糟,後方大亂。儘管蘇恩上面因爲蟲族徹底佔領的城市而遭受到致命打擊,甚至在一次人類的突襲中成功被他們扔下一枚核彈,當場就滅絕了數十萬的蟲族。
但這些無關緊要,無非是多花點時間的問題——除非人類真的會不顧一切,不間斷的使用核彈,否則母蟲不滅,蟲族不死!
其它的四顆星球距離遙遠,無法探知,但肯定也會在近段時日內熱鬧起來。人類又該如何應對呢?
主宰臉上露出了個詭異的笑容,這場遊戲會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