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員甲板上。
十四名人類受困於此,蟲族大發慈悲的給了他們一間擁擠的休息間,外圍卻重重防守,除了定期的活動和進食以維持生命外,幾乎寸步難行。
在這幾天裡,生存的喜悅沒有持續,馬哲的心情因爲旅途終點的靠近,也變得越來越複雜。
之所以如此,恐怕是因爲他透過表面看到了真相——蟲族的主宰顯然不是蠢笨角色,論玩陰謀,他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證明他精於此道,但也因爲他過於自信的緣故,讓馬哲清醒認識到:他們很難能活着離開。
“你是想說,那個自稱‘主宰’的傢伙在耍我們玩?”馬宇坐在一個角落,與馬哲交談着,聲音壓得很低。
其他人也都把目光投向交談中的兩兄弟,馬宇應對這種情況可能沒什麼應變能力,但馬哲不同,他有十幾年的遠洋經歷,人生經歷豐富,每個人都認定他是一名優秀的艦長,能力傑出的領導者。
“你們難道都沒看清兩艘船上滿是這種怪物嗎?”馬哲苦笑着說,“很顯然,蟲族主宰打算髮動與人類的爭端。”
“就憑他?”有人不屑的出聲。
也許,在他們看來,一羣野獸終究是無法與掌握強大科技的人類相對抗的——就憑蟲族連星際旅行的能力這點,足以排到末流。同時,這也是大多數人對人類堅定信心的來源——蟲族若是這麼做,唯有被毀滅。
“我不知道他辦不辦得到。”馬哲說,“但我知道,無論如何,我們的腦袋上始終懸着一把鋒利的刀。”
他們的神色黯淡下來。
“而且,主宰很危險。”馬哲繼續說,“從他的一舉一動來說,顯然他對人類的一套非常熟悉,甚至通用語流暢無比。但也表明,他既然知道面對人類的後果,依舊信心滿滿的出發,能說明什麼?”
“他有實力打贏人類?”馬宇猜測道。
另一名年紀稍大的男人搖搖頭,說:“或許他想圍魏救趙,他攻擊人類殖民地,讓聯邦移開盯着馬爾多的目光。”
他們好像明白了一點。
“我們儘可能的把這兩點透露給太空港的檢查人員。”馬哲說。
“你活得不耐煩了?”傭兵漢子沒好氣的瞪了馬哲一眼。
“我雖然怕死,但我更不願意見到星球上自己的朋友、家人遭受生命威脅。”馬哲對他說,“鮑曼,你難道在星球上就沒有自己關心的人嗎?”
鮑曼神情一怔,沉默下來。也許他活在世上,就根本沒有值得關心的人,也許他的內心在掙扎,在否定他自己所希望的推論。
“反正都是死,與其不明不白的死去,還不如給蟲族主宰一次出乎預料的突襲。”馬哲繼續對他們說。
“真能辦到嗎?”馬宇小聲的問,目光盯着門口,彷彿擔心蟲族突然會闖進來把他們抓出去。
“拼一拼吧!”馬哲說,“蘇恩上面生活着五十幾億居民呢!就算蟲族敵不過人類,但傷亡肯定很慘重。如果蟲族比我們想象的要更強大,聯邦在得到我們的情報後,會重點攻擊馬爾多。”
“這至少能讓蟲族吃不了兜着走,你們認爲呢?”馬哲看着神色不同的衆人,幾分鐘後,他們的目光變得堅定。
“我有一個計劃……”
……
這兩艘改裝的科研飛船與普通民航相比,它的速度要更快一些,在子空間的航行極限速度能夠達到曲速7,也就是六百五十倍光速。蘇恩距離馬爾多大約兩百光年,全速航行狀態下,三個多月就能抵達目的地。
蟲族由於身體構造的問題,一些飛船的定期維護做的不是太好,而且胡逸也並沒有學習太多關於飛船修理的知識,他只能讓人類去幹這種事情。定期安排人類去檢查,修理,而蟲族負責調試。
一切都在平靜中度過。
直到某一次工作後剩餘的一點空閒時間,這段時間是人類少數能夠在船上走動的機會,但神色古怪的傭兵漢子鮑曼卻開溜了——在蟲族的監視下,他雖然沒能走出幾步,但蟲族卻沒有擊殺他。
他嘴裡聲稱有重要的情報要親自告訴主宰。
主宰接見了他,就在艦橋內。
鮑曼稍稍低着頭,像是不太願意去與主宰那墨綠色的眼睛相對,連續三個月的囚徒生活,令所有人在心底都對這個人形怪物產生恐懼。
儘管他的外形還不如異形來得猙獰。
“尊敬的蟲族主宰,我有一個重要的消息,你會很感興趣的。”他在離主宰大約後三米外站住,蟲族衛兵退了下去。
主宰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他瞄了幾眼退下去的異形,顯然大鬆一口氣,然後他說:“其他人正在計劃如何對付你,在進入太空港時把消息弄出去。”
主宰的目光集中在了他臉上。
“我保證所說的都是真的。”鮑曼信誓旦旦道,從主宰認真傾聽開始,他緊張的神色一鬆,像是找到了活命的機會。
“你的奸詐和機靈讓你得到了我的重視。”主宰說,指着一旁的位置,“坐下來吧,把事情給我詳細說說。”
鮑曼有些緊張的說了一堆,但總結起來,就是人類目前的計劃尚未確定下來,他需要繼續打聽下去。
“嗯,很好,既然他們不想活命,那我很樂意見到他們承受痛苦的煎熬和折磨!”主宰說,“但現在我還需要他們爲我準備太空港的通行檢查,你要繼續混在其中,把所有的秘密告訴我,在即將抵達的前一天,我給你一具逃生艙。”
鮑曼神色一亮,連連點頭。
……
在這之後,鮑曼一共偷偷與主宰進行過三次會面,這個叛徒把人類同夥的計劃一點點的抖出來。
今天是最後一次,因爲距離目的地的抵達還剩下30個小時。
鮑曼已經不如前幾次那麼緊張,主宰把逃生艙的密碼和權限交給了他,並且安排他從現在開始就可以進入逃生艙。
“他們做出了一份計劃圖。”鮑曼從口袋裡掏出被揉成一團的紙張,走上前來,離主宰非常的近。
幾乎是來到了他面前。
主宰已經伸出手,想要接過他遞出去的紙團。
他們相互間的距離很近。
鮑曼屏住了呼吸,不知是因爲第一次近距離接觸着邪異的蟲族主宰,還是因爲即將能夠活命的期待。
他伸出了手,但卻不是抓住紙團的右手,而是左手!
一股聚集多時的生物異能波像是轟鳴的閃電,帶起一股龐大的衝擊力朝着主宰身上席捲而來,那一短暫的瞬間,他感覺時間都因爲專注而變慢了許多。
前幾次的接觸,鮑曼相信,他對人類的叛變行爲已經足夠讓主宰放下戒心。這點從異形衛兵從一開始的緊隨其後,發展到現在的十步之外,已經能夠證明,難以捉摸的主宰對他產生了一絲信任。
就憑這點,他知道自己有機會!
只要主宰因爲猝不及防的攻擊而愣神,他有足夠的把握在下一秒鉗制住這個令人恐懼的異族首領。
他的信心來自於他的生物異能!
但下一刻,滿懷希望的鮑曼像是從頭到腳被澆了一桶冰冷徹骨的水,一股寒意從脊椎骨升起,瞬間擴散到全身。
鮑曼手中磨得光滑鋒利,準備用於行刺主宰的飯勺在離他胸膛十釐米外停了下來——咫尺之差——但一股龐大而浩瀚的力量籠罩住鮑曼,令他停下來,身體的每一塊肌膚都被牢牢控制住。
“生物異能?”鮑曼艱難,不可置信的從嘴裡吐出這個詞來。多次的相處和觀察,他確定主宰絕對不會擁有人類一樣的異能。
“確實是一個好計劃!”主宰冷冷看着他,鮑曼渾身無法動彈,保持着右手緊握飯勺刺出的姿勢。
他好像還疏漏了一點,從他開始攻擊到現在,主宰都是一副表情,一副掌握一切,甚至還有點點譏諷的表情。
主宰是怎麼知道的?他們明明已經做得天衣無縫,用鮑曼的貪生怕死來藉機接近主宰,獲取他的信任之後,尋找一個最恰當的時間發動攻擊,擒獲主宰,威脅所有的蟲族,讓他們站在主動的位置上。
“你很好奇?”主宰看着鮑曼說,“但這不容易解釋。怎麼說呢?當你沒事可幹,並且成百成千個自己都能用來胡思亂想時,你會發現我想出來的辦法比你所認爲的要更嚴謹,也更容易成功。”
主宰其實用了十幾個自己來思考,推測。
這些變化都不出預料,小心謹慎是他從人類就開始培養的習慣,自從成爲蟲族的首領後,他就更加留意這點,而且多股意識同步能夠令他的思考效率更高,更全面。這次人類的計劃並不意外。
鮑曼變得一臉的死灰,計劃已經完全失敗,主宰確實比他們想象中的要更狡猾,更恐怖一些。
他葬送了人類的希望。
“還是那句話,我喜歡你們人類的狡詐。”主宰輕輕一擡手,鮑曼被另一股生物異能波衝飛出去。
一隻異形揚起尾巴,準確無誤的從他的後背刺入,從前胸穿了出來。
“但你用錯了對象。”
“這短暫的痛苦,算是我賞賜給你的。”主宰對着死不瞑目的鮑曼說,他的驚駭依舊寫在臉上。
“不會有人能阻止我的計劃!”主宰站了起來,往電梯方向走去,“而且你們會很後悔做出這種事情。”
艦橋大屏幕上顯示的目的地已經非常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