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較量,懲治

貴妃的眼底閃過一絲快意,她走在前面,並未讓水玲瓏看到。

水玲瓏跟在貴妃身後,腦子裡不停做着計量,她原先以爲貴妃要燒死她,結果貴妃不惜暴露密道也將她救了出去,如此一來,自己反而承了她一份人情,當然,前提是那場大火併非人爲。

所以,水玲瓏的第二反應是——貴妃以損毀寢宮以及暴露密道爲代價,博得她的信任並俘獲她的感恩。

怎麼?貴妃打算借她拉攏鎮北王府麼?

但很快,水玲瓏的心裡又有了第三種猜測,如果是那樣,貴妃這招就太毒了!

未央宮。

冰冰躺在柔軟的大牀上,月娥和宮女已經給她換上了乾爽的衣衫,只是虛弱的緣故,她仍昏迷不醒。

“張院判,太子妃的情況如何?”問話的皇后,她沒想到冰冰陪三公主逛御花園居然差點兒逛出了人命,幸虧三公主聰明,在冰冰停止心跳的那一刻實施了搶救,太醫趕到時冰冰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

張院判拱手福了福,道:“回娘娘的話,三公主搶救及時,太子妃沒有大礙,而且……”

“而且什麼?”皇后不怒而威道。

張院判撲通跪在地上,皇后的眉心一跳,誰料,張院判喜色道:“恭喜娘娘,太子妃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啊?真的嗎?你沒診錯吧?”三公主一直在旁邊兒哭,此時聽了張院判的話,喜得當即止住了哭泣,並淚眼汪汪地瞪向張院判,“你再診診!”

張院判按照三公主的吩咐再診斷了一次,雖然他對自己的醫術十分自信,三公主這話他便有點兒不愛聽,但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他沒有不遵從的道理:“回三公主的話,的確是喜脈,只是今天落水動了胎氣,必須悉心照料纔是。”

皇后眼底的憂色總算散了一些,她和煦一笑:“有勞院判了。”

張院判福了福身子,恭敬道:“微臣這就去給太子妃熬藥,晚些時候並藥方一起送來。”

皇后笑着點頭,章公公送了張院判去太醫署抓藥。

人一走,皇后的笑容斂了斂,看向三公主說道:“知道錯了嗎?”

三公主心有不甘地咬了咬脣,低頭不敢看皇后看似溫和實則犀利的眼神:“我哪裡做錯了?”

皇后擡起左臂,用右手理了理左臂寬袖上的鳳凰圖騰,再看向三公主,緩緩地道:“把你罵泰姬公主的話當着我的面再罵一遍。”

三公主的心咯噔一下,頭垂得更低了。別看父皇總板着一張臉,其實特別好哄,反倒是這個慈眉善目的母后,總像剝洋蔥似的把她的糗事全給扒出來,還每次罰得她苦不堪言。

七歲的時候,她打碎了父皇的硯臺,她撒謊說是李常弄的,父皇信了,母后好像也信了,事後獎勵她檢舉李常有功,給她送了一隻西洋人進宮的波斯貓,天知道她最怕毛茸茸的東西……

十歲的時候,她打扮成小太監混在大哥的隨行宮人裡溜出了皇宮,被大哥擰回來時她騙父皇說是溜出宮給父皇買生辰禮物,父皇便沒責罰她,母后也沒罰她,只說她的孝心日月可鑑,惠慈庵正缺這麼一位至孝之人替父皇和大周祈福,於是父皇很開心地把她送到雞不下蛋、鳥不拉屎的庵堂住了一個月……

這一次……

三公主小聲道:“是她先打我的,我氣不過就說了幾句重話而已。”

皇后就笑了:“原來‘南蠻子’,‘砍腦袋’不過是‘而已’,雲瑤你真讓我刮目相看。”

三公主的心裡一陣打鼓:“我……她出言不遜在先的……”

皇后點了點頭,笑意不變:“既然她做錯了,你沒辦法在她那兒找回場子,你父皇和我又是長輩,不好出面欺壓一個小輩,這樣,讓郭焱去找她理論,替你討個公道。”

三公主猛地跪在了地上:“不要啊,母后!郭焱是漠北的仇人,泰姬公主會趁機刁難她的!”

皇后柔聲道:“你想多了,郭焱是董氏的仇人,卻是泰氏的朋友,沒有郭焱一力推翻董氏政權,泰氏又怎麼能順利地接管漠北皇權呢?”

三公主勃然變色:“那就更不行了!萬一那個什麼雞看上郭焱了怎麼辦?”

女人往往都是如此,自己愛着的男人便覺得天下所有女人都有可能愛上,是以特不喜歡自己男人和別的女人獨處。

皇后擺了擺手:“好了,這事兒就這麼說定了,你跪安吧。”

三公主委屈,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次冒了出來,她還欲求情,墨女官已經“扶”着她走了出去。

皇后按了按太陽穴:“太子呢?他不是呆在內殿檢查七皇子的功課嗎?他跑去了哪裡?”要不是月娥來找人,她還不知道太子何時從未央宮消失了。

章公公福着身子,心中暗歎一聲,道:“貴邑宮走水,太子……救火去了。”

“荒唐。”皇后靠在了椅背上,不知想到了什麼,眸光一涼,“貴邑宮裡還有誰?”

章公公知道瞞不住了,索性直言道:“鎮北王府的世子妃。”

皇后的笑倏然僵硬在了脣角!

密道很窄,一說話迴音繚繞,震得人心口發慌,鄧公公舉着火把在前方引路,貴妃和她依次跟在後頭。

這條通道七彎八繞,但應該不算長,只是漆黑的環境使人不安,便會覺着時間過得緩慢,水玲瓏摸着自己的脈搏順便估算一下行走的時辰,到目前爲止差不多一刻鐘,牆面打磨得並不光滑,地面也灰塵衆多,看來貴妃並不經常使用這個通道。水玲瓏摸了摸牆壁上的土和石頭,初步估計這個地道至少有三、五十年之久,也就是說它不是這一任貴妃開鑿的。

似是感受到了水玲瓏的疑惑,貴妃輕聲道:“貴邑宮原先叫朝陽宮,是莊敏皇后曾經的住所,莊敏皇后仙逝後,朝陽宮空置多年,直到我成爲貴妃,萬歲爺才更改朝陽宮爲貴邑宮,大肆休整了一番許我入住,我無意中撞到書房的開關,適才發現了這個密道。”

朝陽宮曾被畫地爲牢,圈禁了權傾朝野的貴妃冷芸。

冷芸叱吒後宮多年,毒害香凝皇后在先,謀害女帝桑玥在後,最終在望月臺墜樓身亡,桑玥登基後,爲其平反,說冷芸是受了國師蒼鶴的控制才做了一些傻事,但念其爲先皇雲傲誕下兩名皇嗣,臨死前又協助御林軍抓獲了蒼鶴,功大於過,桑玥便追封其爲莊敏皇后,與雲傲、冷香凝合葬皇陵。

這些是史書上記載的經歷,水玲瓏也不知該信幾分,因爲她做皇后時親眼看見荀楓逼着史官改了不少歷史。

如果這條通道是詭計多端的冷芸建立的,那麼就說得過去了。

又走了半刻鐘,鄧公公忽而擡手摸了一個什麼東西,水玲瓏尚未看清便聽到一聲石頭摩擦地面的聲響,緊接着,刺目的光朝她直直打來,她本能地眯了眯眼,再回神時,耳畔響起了小橋流水之音。

“總算是出來了。”貴妃踏出密道,露出了一個會心的笑。

水玲瓏也走出密道,石門自動關上,從外面看它就是一座假山,難怪無人察覺了。

“娘娘!您慢點兒!”

貴妃的眸光一凜,誰?誰在遠處說話?

小安子扶着大步流星的德妃,額角嚇出了層層冷汗,生怕半路不小心碰到不該碰到的人!

“我怎麼能慢?我只嫌這雙腿走不快!”德妃皺着眉頭說道。

貴妃悄然鬆了口氣,原來是德妃啊,瞧她火急火燎、十分專注的樣子,應該沒發現他們幾個從密道里出來,她揚起一個恣意的笑,朝德妃啓聲道:“德妃妹妹這麼着急是要去哪兒啊?皇宮娘娘的寢宮可不是這個方向!”

德妃和小安子聞言就是一怔,朝貴妃看了過去,當他們看到水玲瓏完好無損地站在貴妃身邊時齊齊瞪大了眸子!

德妃心裡的石頭落了地,她三步並作兩步行至水玲瓏跟前,微風輕吹,一股淡雅的鈴蘭香撲鼻而入,德妃眼神一亮,忍住欣喜,儘量語氣如常道:“聽說貴邑宮走水了,你們平安就好。”

“哦,翻牆逃出來了而已。”貴妃撫了撫頭上的金釵,笑意裡含了一絲傲慢,“德妃妹妹還沒說你這是要去哪兒呢?”迅速轉移話題!

德妃的笑容一收,聲線冷了幾分:“我去哪兒貴妃好像沒權利過問吧!”

貴妃似笑非笑:“今早德妃妹妹給皇后娘娘告了假,我以爲妹妹得了什麼大不了的病,瞧你剛剛健步如飛、生龍活虎的模樣,不知情的指不定說你故意裝病,不願見咱們新婚的世子妃呢!”

小安子暗歎,看吧,碰上一個不該碰上的人,果真就是有風險的!

德妃牽了牽脣角,幽幽冉冉道:“早上喝了太醫的藥已經好了許多,恰好十一皇子想吃蟠桃,我就去前邊的桃園給他摘些,摘完便打算去給皇后娘娘請安的。倒是貴妃姐姐翻牆逃離了火海,還一走那麼遠,也不知會宮人一聲,弄得宮裡人仰馬翻,不知情的指不定說你蓄意禍亂宮廷,給皇后娘娘添堵呢!”

水玲瓏汗!宮裡的女人真是個個牙尖嘴利!

貴妃的笑容不盡自然了:“貴邑宮無故走水,我有失察之責,正打算親自給皇后娘娘請罪的!”

德妃見縫插針道:“既然是請罪,貴妃姐姐速速去吧!”

看向水玲瓏一眼說道,“之前沒能給世子妃送上見面禮,我於心難安,這樣,世子妃隨我去趟蟠桃園,摘了桃子再與我一同回承德宮,親自挑一份見面禮,算作我的一番心意。”

德妃是皇后的心腹,比貴妃還不容得罪,就不知從前德妃還是香妃的時候和水沉香互掐那麼多年,現在心裡是否還嫉恨於水沉香。水玲瓏屈膝行了一禮:“臣婦但憑娘娘安排。”

貴妃又不是水玲瓏的誰,自然做不得水玲瓏的主,況且眼下她也沒必要再纏着水玲瓏了,因爲……

貴妃笑了笑:“行,我先走了,再會。”

德妃帶着水玲瓏去往了蟠桃園,一進入裡邊,德妃就拉住了水玲瓏的手,冷若冰霜的臉上浮現出了焦急的紅暈:“玉佩在哪裡?”

水玲瓏警惕心大起:“什麼玉佩?”

德妃瞧她一臉警惕的模樣,不由地微微發愣:“半月形玉佩,一共有兩個,合在一起是滿月!剛剛小安子看到你掉出來的!”一路上她仔細仔細地想了一遍,也許水玲瓏只是偶然拾得了玉佩,並不能說明什麼,但那種只有那人才懂調製的特殊鈴蘭香又是怎麼一回事?

水玲瓏看了看德妃,有看了看小安子,猛然憶起第二塊玉佩就是三公主在關雎殿的北正間拾到的,而當時德妃和小安子的確進過那個房間,難道……這玉佩是他們倆的?

如此的話,和鎮北王暗中勾結的漠北妃嬪就是——德妃?!

很多曾經不在意的東西此時再一遍浮現腦海時,感覺便大不相同了。

十一皇子軟軟糯糯地喊着“那噶齊額格齊”,她當時以爲那只是小孩子咿咿呀呀的發音,毫無意義的,而今細細想來,“那噶齊額格齊”似乎正是漠北話的一種稱謂,但具體意思她不記得了,畢竟她也是很多年前聽荀楓偶然談過一次而已。

不論如何,她如今是鎮北王府的人,暫時……和德妃是同一陣營的!況且她娘也是漠北人!

水玲瓏從荷包裡取出玉佩,遞到德妃的手上,並指向畫意給她的那塊說道:“這是我們尚書府的一名丫鬟給我的,我幫過她的忙,她便送了我這塊玉佩,還告訴我她的家鄉不在京城,可惜她還沒來得及告訴我她的家鄉在哪兒便去世了。”講這話時,她一直留意着德妃的表情,果然,德妃聽到“家鄉”二字時,眼神裡閃過一絲極強的慌亂,她便越發篤定了自己的猜測,德妃就是與鎮北王有來往的漠北皇室成員。

小安子的心口砰然一震,死了……妹妹死了……

德妃看了呆若木雞的小安子一眼,悲從心來,惋惜地道:“她怎麼死的?”

水玲瓏按照官方說法答道:“我不知道,但她們說是病死的。”她是真的不知道。

小安子垂眸忍住淚意。

德妃握了握拳,眼神微閃道:“實不相瞞,小安子和他妹妹原是泉州人士,自幼失散多年,一直在打聽她的下落,你口中的那名丫鬟應當就是小安子的妹妹,你拾到的另一塊玉佩正是小安子的。”

小安子忙行了一禮:“多謝世子妃替奴才尋回了玉佩,也多謝世子妃在奴才妹妹的有生之年對她有過照佛。”

水玲瓏明白了,上次她離宮後十一皇子被貓抓傷,德妃親自請命捉貓,想來捉貓是假,尋玉佩是真。

德妃就上前一步抓住了水玲瓏的手:“你用的香料是誰給你的?”

水玲瓏眨了眨眼,凝思一瞬仍選擇如實相告:“我自己做的。”

德妃的眼神暮然一亮,聲線顫抖了起來:“誰教你的方子?可是你娘?”

水玲瓏的瞳仁一縮,有種古怪的熟悉感:“是啊。”

德妃的眼眶就紅了……

該不會上一課她沒弄清楚的疑惑這一刻便有人給她解答吧?!若她記得沒錯,德妃和鎮北王談話時曾坦言她是漠北皇族之人,而她娘身世顯赫,或許德妃……認識她娘?但德妃好謹慎,一直不肯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只怕她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她得想個什麼法子和德妃捅破這層紙。

就在水玲瓏冥思苦想之際,德妃握住水玲瓏的手忽然因大力的緣故而開始顫抖,水玲瓏吃痛,黛眉微微一蹙,聽得她竭力靜氣道:“你娘她……”

想詢問容貌的話尚未出口,小安子便福低身子打斷了她的言辭:“娘娘!時辰不早了,咱們快些去蟠桃園吧!十一皇子該等急了!”他咬重了“十一皇子”這幾個字!

德妃的手慕地一鬆,眼底所有情緒霎那間褪去,彷彿剛纔那個平易近人的女子從未存在過,她又變成了高高在上的德妃:“這香料的氣味兒倒是好聞,本宮一時好奇得緊,世子妃莫怪,且隨本宮一同前往蟠桃園吧。”

水玲瓏瞪了瞪小安子,她可以肯定剛剛若非他打岔,德妃早就講出一些興許對她有用的信息了。明顯的,德妃認得這種味道,上回在關雎殿,丫鬟打翻藥碗弄得滿室藥味兒,德妃纔沒能聞出她身上的鈴蘭香。

好吧,來日方長,有了目標總比無頭蒼蠅亂撞的強,總有一天,她會從德妃口中知道她孃的真實身份,也許,她和水玲溪一樣,有個疼她的外公,有個護她的舅舅……

陪德妃摘了蟠桃,又去承德宮領了一盒子珠寶,水玲瓏才告別了德妃準備去看水玲月,然後一路走來,她聽到了令她無比震驚的消息!

冰冰失足落水,三公主派人去找雲禮,雲禮卻撇下冰冰直接奔往了貴邑宮救她!

一時間,關於雲禮和她的緋聞傳得沸沸揚揚。

有人說,太子妃之位本該屬於她,是冰冰想了齷齪手段奪了她的太子妃之位。

也有人說,她要不是對雲禮有情愫,當初便不會救雲禮,雲禮和她纔是真正相愛的一對,只是身不由己各自嫁娶罷了。

在這些爆炸性的緋聞轟炸下,冰冰有孕的喜訊以及三公主與泰姬公主的小打小鬧便顯得索然無味了。

水玲瓏去往了千禧宮探望水玲月,卻被告知水玲月出去了,想着她剛剛已命枝繁送了禮物,水玲瓏便留了個口訊爾後徑自去往了宮門口。

路過御花園時,水玲瓏和一臉肅然的諸葛鈺不期而遇,在諸葛鈺身後老遠的地方跟着亦步亦趨的枝繁。水玲瓏挑了挑眉,她不是吩咐枝繁送完禮便直接在馬車上等她嗎?枝繁怎麼又跟在諸葛鈺身後入宮了?

枝繁膽怯地低頭跑了過來:“奴婢擔心世子妃的安危,所以……所以就跟着世子來了。”說是跟,其實她的腿都快跑斷了!世子走路太快,她稍不留神就被甩出老遠!

水玲瓏“嗯”了一聲,心裡想着更重要的事,問向諸葛鈺:“你怎麼入宮了?”

“老等不到你,我便進來看看,誰料半路遇到昏迷不醒的太子妃,我給她做了搶救。”很誠實地、面無表情地說完,定定地看向水玲瓏。

水玲瓏眯眼一笑:“原來是你救了冰冰啊,沒讓別人曉得吧?”雲禮和她傳出緋聞了,若諸葛鈺再和冰冰鬧一段,那真是……慘不忍睹!

諸葛鈺敲了敲她腦門:“你以爲誰都像你!我讓三公主守口如瓶的。”

這是……沒受流言蜚語的影響?!水玲瓏主動把自己的小手放入諸葛鈺的掌心,笑得眉眼彎彎:“闢謠,呵呵。”

“你不用太擔心,皇后要是連鎮壓一點謠言的能力都沒有,她也坐不穩這鳳位。”諸葛鈺握緊她的手,和她一同往宮門口的方向走去。

水玲瓏將鬢角的秀髮攏到耳後,試探地問道:“爲什麼信我?”

諸葛鈺雲淡風輕地道:“信任是一種態度,沒有爲什麼。”

水玲瓏先是一怔,爾後心中微微發暖,糾結了兩輩子的癥結在他眼裡卻簡單得只剩一種態度,他變了,但也沒變,成熟了些、深沉了些,那種在感情領域的單純卻並未有絲毫變質。水玲瓏會心一笑,諸葛鈺用餘光注意到了她的表情,脣角也跟着勾起了一個似有還無的弧度。

片刻後,水玲瓏收斂了笑容,語氣如常道:“皇后壓不壓得住流言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消息早傳到了萬歲爺的耳朵裡,雲禮免不了要遭萬歲爺的一頓訓斥。”她擔憂的事還是發生了,貴妃設下那麼大一個圈套,又是賞畫,又是大火,又是暴露密道,其目的只是爲了讓她相信一切只是單純的巧合,但其實貴妃的魔爪……暗中伸向了雲禮和冰冰。

諸葛鈺不語,實際上在尋到水玲瓏之前,他便聽說雲禮被皇帝叫到御書房去了,這一去,除了訓斥還能是什麼?

他岔開話題:“你怎麼跑貴妃的宮裡去了?”

水玲瓏就把今天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諸葛鈺,諸葛濃眉一蹙:“一定是貴妃搗的鬼!”

水玲瓏按了按眉心:“貴妃這麼一鬧,讓萬歲爺對雲禮有了意見,三皇子的奪嫡之路又跨了一大步。”

諸葛鈺點頭。

水玲瓏又道:“三皇子不是唯一的受益者,雲禮全權負責平南王府的案件,此事一出,萬歲爺爲了給雲禮敲警鐘,一定會壓住雲禮的功勞,平南王府的審判大抵會推遲一段時日。”而這段時日,荀楓會死命地銷燬證據,或者……賄賂雲禮!

諸葛鈺停住腳步,看向了水玲瓏:“荀楓……和貴妃勾結了?”荀楓和三皇子鬧得你死我活,又怎麼會和三皇子的母妃勾結?

水玲瓏不敢表露出自己有多麼瞭解荀楓的手段,只得輕輕靠進他懷裡,不讓他看到她提及荀楓時滿眼的厭惡和仇恨:“泰姬公主出現在御花園太巧合了些,太子妃突然落水也太巧合了些。當然,這是我的猜測,我沒有證據的。我只是在想,泰姬公主那種火炮,指哪兒打哪兒,要是有人引她去三公主和太子妃時常出現的地方,一場爭執便在所難免了。”

今天這件事,內心最受創的是冰冰。

荀楓發現她和冰冰合謀離間他與雲禮的關係了,所以,荀楓逮住機會便上演了一出好戲,除了政治目的之外,就是希望冰冰對雲禮心生怨氣,對她滋生妒忌,這樣一來,最終被孤立的人其實是冰冰。

她拿出帕子,用隨身攜帶的炭筆給冰冰寫了一行字,讓枝繁送往了未央宮。

枝繁走後,諸葛鈺雙耳一動,低頭親了親水玲瓏微微抿着的脣,水玲瓏一驚,下意識地要離他遠點,他卻用力一拽將她圈入了自己懷裡,並攬着她走出宮門,踏上了馬車。

假山後,水玲月的拽緊了帕子,沒想到出了這樣的風言風語,諸葛鈺還能待水玲瓏一如往昔,牽手倒也罷了,光天化日之下他就敢那麼吻她!

諸葛鈺對水玲瓏可真好!

司喜撤回驚訝的目光,問道:“娘娘,咱們還要不要去求見萬歲爺?眼下太子被萬歲爺責罵,正是替平南王府求情的好時機。”

水玲月的腦海裡閃過一道思緒,秦芳儀剛給她寫信讓她伺機替平南王府求情,眼下負責查案的太子便遭到了萬歲爺的責罵,好……巧!

還是說,秦芳儀算到會有這麼一個時機?

邪門兒!

水玲瓏皺了皺眉:“回千禧宮!”她還是決定好好巴結水玲瓏,水玲瓏做得了諸葛鈺的主,將來便做得了鎮北王府的主,水玲溪可以麼?笑話!別她豁出一切助平南王府脫了困,轉頭荀楓便迎娶一個正妃過門,那樣的話,水玲溪算什麼!又能給她水玲月什麼!

誠如諸葛鈺所言,宮裡的流言蜚語持續了不到一個時辰便被皇后壓了下來,皇后對外宣稱,雲禮是得了她的懿旨前去搭救貴妃和世子妃的,至於雲禮被皇帝叫入御書房,則成了“皇帝論功行賞”這一版本。源源不斷的賞賜像不要錢似的進入太子府,那些道聽途說的人便漸漸信了皇后的說辭,只是外界得到消息,雲禮英勇就義受了重傷,需要靜養一月,平南王府的案件暫時擱置!

太子府。

冰冰躺在牀上,無聲地落着淚,雲禮知曉她落水的消息後也嚇壞了,冰冰就問他:“殿下,如果你當時知道我落水昏迷,你還會一意孤行地跑去貴邑宮救火嗎?”

雲禮回答她的是一陣沉默。

……

魏氏擰了帕子給女兒擦臉,邊擦邊說道:“心裡很難受,是不是?”

冰冰原本只是無聲落淚,但魏氏一問,她便再也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了起來:“娘!我已經很努力、很努力地在接納他和玲瓏了!甚至,我發現我也喜歡上了玲瓏的沉穩和成熟,總忍不住地想靠近她、和她做手帕交,但現在……現在我好嫉妒她!嫉妒快要瘋掉了!爲什麼她有了一個愛她、她也愛的丈夫,偏還霸佔着太子的心?爲什麼就連皇后都對她讚不絕口?我這麼努力,這麼努力!爲什麼她什麼都不用做便讓我所有的努力付諸流水?”

魏氏就順着女兒的話嘆道:“是啊,我的冰冰這麼好、這麼努力,她憑什麼要來破壞你的家庭呢?”

冰冰聞言就是一怔,好像不是玲瓏故意破壞的,一直一直都是太子一廂情願……

魏氏把帕子和水盆收入淨房,脫了鞋子,在女兒身旁躺好並將女兒抱入懷中,輕聲道:“你再想想,玲瓏真的什麼都爲太子沒做嗎?”

冰冰啞然……

魏氏輕拍着她的肩膀,道:“是誰揭發了荀楓的野心?”

是玲瓏。

“是誰與你密謀,使太子看清荀楓的野心,卻不讓太子知曉她有過這份功勞?”

是玲瓏。

“又是誰暗中扳倒三皇子,沒讓他搶到那個軍功,並轉頭對付荀楓?”

還是玲瓏。

冰冰眼底的戾氣不那麼濃郁了,自己只能在生活上體貼太子,但真正幫助太子穩固江山的……是玲瓏。

魏氏瞧女兒露出了自責的神色,便寬慰地笑道:“人在氣頭上,想到的都是對方的缺點,所以才容易衝動犯傻做出不可挽回的錯事。但我相信,我的冰冰不會是這樣的人。我的冰冰善良、大度、聰慧、隱忍、知足,水玲瓏不及你,她陰險、倔強、自私、自我、貪心,這些或許和她童年的不幸經歷有關,但不論如何,她絕不是像你看到的那樣光鮮亮麗,她的內心也一定藏了誰都無法理解的苦楚,不比你如今的少。那麼,你嫉妒她做什麼呢?”

冰冰咬了咬脣,不語。

魏氏知道女兒聽進去了,繼續循循善誘:“她幫助太子絕非出於所謂的男女之情,這點你大可放心,我寧願相信她是不想看着荀楓好過也不信她對太子動了心,玲瓏不是給你寫了信麼?她說什麼?”

冰冰頓了頓,道:“問我可還記得寶林軒講過的話。”

“那你說了什麼?”

“我說,‘爲了太子,哪怕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魏氏點了點她額頭:“都能粉身碎骨了,還容不得他心裡裝個人兒?”

冰冰將胳膊搭在了魏氏的腰上,腦袋往她懷裡蹭了蹭:“娘。”

魏氏語重心長道:“冰冰啊,娘這輩子什麼風浪沒見過?你聽娘一句勸,不要想着自己失去了多少,要看見自己得到了多少,你有一個大周女子豔羨的丈夫和一個她們望塵莫及的身份,如今又懷了心上人的孩子,告訴娘,你當真不覺得幸福?”

撇開今天的事,其實太子待她蠻好的……冰冰嘟了嘟嘴,嬌憨一笑:“做不成好妻子,我便努力做一個好孃親吧!反正我肚子裡爬出來的,心裡肯定只有我一個!就像我很喜歡爹,但我最愛娘啊!”

“貧嘴!”魏氏就笑了,她知道女兒的心結已打開,便不再多言,只拉過被子給女兒蓋好,輕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碧珠是鎮北王府資歷較老的丫鬟,先是在冷幽茹的院子做事,諸葛鈺大婚後冷幽茹便將她和另一名丫鬟紅珠撥到墨荷院伺候茶水。說是伺候茶水,但諸葛鈺不喜歡很多人在房裡轉來轉去,因此除了水玲瓏帶來的葉茂、枝繁和柳綠,他不許其他丫鬟進屋。

碧珠是花十兩銀子從人伢子手裡買來的丫鬟,模樣清秀、身材窈窕,又吃苦耐勞,人緣兒也不錯。

柳綠端着一盆衣服往外走,時不時用手揉着痠痛的腰,碧珠見了便上前笑着問道:“柳綠你怎麼了?可是哪兒不舒服?”

柳綠唉聲嘆氣道:“來了葵水,腰痠腹痛,偏主子的衣服我還沒洗完呢!”

碧珠就笑盈盈地道:“我今天的活兒做完了,我幫你洗!”

柳綠難爲情地道:“這……不大好吧?”

碧珠直接從她手裡搶過了盆子,巧笑嫣然道:“大家相互幫襯是應該的!今後指不定我也有需要你的地方呢!”

柳綠就半推半就地應下了,又道:“現在天熱,衣服幹得快,待會兒衣服幹了你記得提醒我收,我……先回房睡一覺。”

碧珠點頭:“去睡吧!有我呢!”

柳綠走了幾步又回過頭,鄭重其事道:“你一定要記得叫醒我的啊,不然世子爺回來沒人伺候他沐浴,他得發火了。”

伺候世子爺沐浴?碧珠的眼神閃了閃,信誓旦旦道:“嗯,我會叫你的!”

水玲瓏和諸葛鈺去香滿樓吃了一頓美食,下午逛了會兒清湖,爾後在馬車裡廝混到水玲瓏“暈”過去,諸葛鈺饜足地舔了舔脣瓣,這才從她身上下來,喚來安平驅車回了王府。

到了王府,水玲瓏壓根兒沒有醒來的跡象,諸葛鈺將她攔腰抱起,招搖過市地回了墨荷院,直看得安平和枝繁目瞪口呆!

把水玲瓏輕輕放在牀上後,諸葛鈺去往了書房,順便給家中的長輩遞了消息,說他身子不適,明早再帶水玲瓏前去拜見。

諸葛汐聽到這話時就笑了,臭小子蒙誰呢?分明是你把人家小姑娘給做暈了!白天也幹得這麼起勁兒,真是“年輕有爲”!

諸葛汐摸着隆起的腹部,吩咐道:“華容,給世子熬一碗風寒藥送去。”還得姐給你打掩護。

諸葛鈺走了沒多久水玲瓏便醒了,她揉了揉痠痛的腿,蹙眉道:“叫柳綠打水,我要沐浴!”

枝繁便打了簾子出去。

淨房裡,水玲瓏泡在氤氳着熱氣的浴桶中,舒適地闔上了眼眸,一會兒想着諸葛鈺瘋狂佔有她時的旖旎畫面,一會兒又想着怎麼給貴妃和荀楓一點教訓,荀楓想趁着這一個月銷燬所有證據,那是不可能的,因爲……

這時,碧珠捧着一套乾淨衣衫走了進來:“爺,奴婢給您送換洗衣衫來了。”

水玲瓏暈暈乎乎的意識陡然清醒,扭過頭看向了對方!只見碧珠穿一件豆綠色對襟上裳、一條素白色束腰羅裙,胸襟的抹胸拉得極低,一對豐盈呼之欲出,尤其她剛剛福着身子請安時,水玲瓏甚至看到了那對粉色玉珠!

而她喚她“爺”?!

水玲瓏拿起毛巾便朝碧珠的臉砸了過去!

碧珠一聲痛呼,定睛一看,這才發現浴桶裡坐着的不是世子爺,而是世子妃!她瞬間覺得天塌了……

諸葛鈺看了會兒書,估摸着水玲瓏應當睡醒了,這才起身回了臥房。

一進門便發現水玲瓏一臉淡漠地坐在冒椅上,捧着話本,卻是不看,似乎……很不高興!柳綠和枝繁斂氣屏聲地站在兩側,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諸葛鈺不禁問:“怎麼了?”

水玲瓏低頭翻了翻話本,淡淡地道:“沒什麼,水太熱,我洗得不舒服而已。”

諸葛鈺看向了柳綠和枝繁,沉聲道:“今天誰伺候的熱水?”

枝繁支支吾吾道:“是……是碧珠!柳綠跟鍾媽媽請了半天假,碧珠暫時頂了柳綠的職。”

柳綠事後的確和鍾媽媽請了假,並建議鍾媽媽換上碧珠的,不然大小姐查下來柳綠就得遲不了兜着走。

難怪她會心煩了,碧珠是他母妃送的丫鬟,她剛過門不好對碧珠下手,以免讓人覺着她故意和他母妃對着幹。諸葛鈺擺了擺手,正色道:“那丫鬟原就毛手毛腳的,我不甚喜歡,拖出去賣掉吧。”

枝繁的頭皮一麻,雙腿打顫走出了臥房,柳綠緊隨其後,確定四下無人了,柳綠才拉過她的手低聲道:“你看清楚跟世子妃搶世子爺的下場了?水太熱,洗得不舒服?世子妃講的是什麼爛理由?碧珠可是王妃的丫鬟,世子爺問也不問便發賣了碧珠!你呀你,還不快醒醒?別白費我一場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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