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玲瓏產子,百萬寶寶
轟隆隆!
一聲驚天悶雷在天際拉開了蜿蜒的口子,傾盆大雨嘩啦啦落了下來,像千針萬線將暗寂的乾坤縫合得密密實實。
岑兒趕緊闔上窗子,只一瞬的功夫,臉上和身上就沾了不少雨水。岑兒一邊用手抹着,一邊說道:“王妃,雨太大了,今晚您別去主院歇息了,就留在清幽院吧,奴婢去與王爺稟報一聲。”
她知道王妃壓根兒不願意歇在主院,只是老太爺下了死命令王妃不得不從,但眼下的天氣着實惡劣,狂風大作,電閃雷鳴,萬一路上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老太爺想必也是不情願看到的。
冷幽茹沒說話,就靜靜地坐在桌邊,纖手放入盛了水的雕花金盆裡,蔥白纖指撥開了層層漣漪。
她的動作很優雅,像一門極富觀賞性的藝術,而她只不過是在清洗首飾罷了。
她的發泄方式和內心的憤恨程度是成反比的,越安靜越證明情緒激憤到了極點,所以,比起泡冷水澡的她、比起狂草書法的她,岑兒更擔心若無其事地洗着首飾的她。
聽喬媽媽說,琰少爺死的時候,王妃連哭都沒哭出聲來過,就抱着琰少爺的屍體安靜垂淚,但王妃以前不是這樣的,王妃小時候也和衆多嬌弱千金一般無二,會窩在孃親懷裡撒嬌,會跟在哥哥後頭傻笑,不孤傲,不清冷……不知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喬媽媽竟也沒察覺,也許是被荀家退親,又被皇上指婚喀什慶;也許是新婚一夜後無盡的獨守空房;也許是拋棄自尊跪求大家救她的琰兒……總之,等喬媽媽反應過來時,王妃已經不是原先的王妃了。
岑兒不悅地蹙了蹙眉,心底裡的埋怨令她在和冷幽茹說話時也夾在了難以掩飾的火氣:“王妃您歇着!反正王爺有了上官茜,這會兒怕是也顧不上您!他自己都不會歇在主院呢!”
冷幽茹的長睫顫出了一個不規律的節奏,但手下的動作依舊優雅,她用帕子擦乾紅寶石鳳尾釵,輕輕地放入一旁的桃紅木雕海棠花扇形錦盒中,沒有反駁岑兒的提議!
岑兒鬆了口氣,從另一個方面來講,上官茜回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反正王妃不樂意伺候王爺,與其和王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若趁機各過各的,即便老太爺追究起來也不是王妃的問題!
只是,想起那個佔盡一切好處的女人,岑兒就心裡嚴重不平衡!
當年她爲什麼離開喀什慶的,岑兒不清楚,岑兒只知道那個女人過得不好還能改嫁,嫁得不如意又能回來!王妃卻連改嫁的權力都沒有!
惱——火!
“王妃!王妃!墨荷院的人來說,世子妃要生了!”門外,突然響起了丫鬟的稟報。
……
“玲瓏!你怎麼了?”諸葛鈺快步行至水玲瓏身邊,將面色蒼白的她抱入了懷裡,並探出一隻手摸了摸她脈搏。
一陣宮縮襲來,水玲瓏痛得冷汗直冒,死死地揪住諸葛鈺的手,待到宮縮過去,她才喘着氣道:“不行了,羊水破了,抱我去產房。”
這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了冷幽茹的先見之明有多難能可貴,這孩子發作得也太早了些,比諸葛汐的還早。
諸葛鈺抱起水玲瓏,走出了房間,從小門向紫藤院而去,也就幾步的距離。
上官茜睜大了眸子:“要……要……生了嗎?這纔不足八月……”
諸葛鈺沒功夫搭理她,抱着水玲瓏繼續前行。
枝繁和葉茂一看這架勢便齊齊嚇得呆怔,好半天,還是枝繁率先反應過來:“葉茂,快!你去稟報王妃!產婆和乳母都是她在安排,請她速速派人去請!”原本王妃在定產婆和乳母時她還覺得操之過急了,而今看來女人生孩子真不像每個月來小日子那麼準!冷薇、諸葛汐、大小姐,好像都提前發作了!王妃真是……高明啊!
葉茂忙不迭地應下,提起腳便奔了出去!
枝繁趕緊轉身去小廚房通知鍾媽媽,她們姑娘家的沒經驗,產婆來之前希望鍾媽媽能救救場吧!
諸葛鈺將水玲瓏抱入紫藤院的產房,上官茜緊隨其後,看到屋子裡一應華麗溫馨的設施,諸葛鈺和上官茜都驚呆了……
小丫鬟們訓練有素,微微愣了一秒,便立刻閉緊了門窗並鋪開新褥子迎接水玲瓏,其中一名問道:“可通知王妃了?”
枝繁點頭:“通知了!”
話落,一聲驚天悶雷響徹雲霄,震得大地和窗櫺子簌簌發抖,所有人俱是一驚,彷彿不僅天際拉開了一道口子,就連內心也撕扯了一角裂痕,恐懼勃發而出,臉色皆連大變!
諸葛鈺俯身貼着水玲瓏並抱緊了她,喘息着安慰道:“別怕,我在這兒呢!好些了沒?我去熬蔘湯,也看看母妃派人去請產婆了沒。”緊張得聲音都在發顫!
水玲瓏躺在柔軟的大牀上,滿臉汗水,剛剛那一聲巨大的驚雷說實在的,真把她嚇到了,小柿子也嚇到了,在肚子裡猛一陣拳打腳踢,羊水又流出不少。但內心是無比激動的,她即將迎來重生後的第一個孩子,不是斌兒,不是清兒……是她和諸葛鈺的孩子!
他將得到爺爺奶奶的全力愛護,也將得到爹孃的傾心呵護,不用捲入權勢之爭,不必與人阿諛奉承,也不會遭到小妾姨娘的狠毒迫害,更不會隨着她的落敗而黯淡了年華。
她擡手圈住了諸葛鈺的脖子,諸葛鈺打算起身,就着她的動作又俯下了身,親了親他緊張得發白的脣,水玲瓏道:“諸葛鈺我問你,如果我生的是女兒,你真的高興?”
真的不納妾?長輩讓你納妾你也不從?皇上賞你小妾你也不要?
諸葛鈺像被打了雞血了似的,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拼命地叫囂,他握住水玲瓏的手,幾乎破了音地說道:“高興,你生什麼我都高興!”餘光一掃,似是明白了水玲瓏的擔憂,認真地道,“別東想西想,我這輩子就是你和孩子的,你和孩子也只能是我的!”
水玲瓏欣慰一笑:“去吧。”
有經驗的和沒經驗的就是不同,水玲瓏儘管激動、儘管興奮,也儘管時不時遭受着宮縮的折磨,卻能坦然地面對突如其來的發作,諸葛鈺就不行,方纔抱着水玲瓏,一心想着她安危倒是沒出什麼岔子,此時要去熬蔘湯,一站起來,還沒走兩步就腿腳一軟打了個晃兒,往日冷峻嚴肅的形象全無。
諸葛汐生產時,他怎麼笑姚成的?
“瞧你這點兒出息!女人生孩子多大的事兒啊?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她脈象好得很,你急什麼急?喂!說你呢!別瞎轉悠,轉得我頭暈!叫你那些同僚看見了,不笑死你!一點兒大男子漢的氣度都沒有!”
灰溜溜地夾了尾巴逃了出去,幸好姚成不在!
上官茜怔了怔,擡腳彷彿想追隨諸葛鈺而去,看了閉眼做着深呼吸的水玲瓏又留在了房內。
鍾媽媽等人適才在墨荷院見了她,大致猜出了她是王爺的女人,卻不知她是諸葛鈺和諸葛汐的生母,隱隱從眉宇間能瞧出幾分諸葛鈺的輪廓,但這個節骨眼兒上誰又去在意這些東西?
鍾媽媽根本理都沒理她!
小丫鬟們是冷幽茹的心腹,若非冷幽茹吩咐她們孝敬世子妃,她們便是連世子妃也是不理的!又怎麼會理這個從進來到現在已經掉了十一根頭髮、裙子有褶皺、上衣有灰塵、眼角有淚痕……簡言之毫無形象的女子?!哪怕長了一張閉月羞花的臉!
挑剔無比的小丫鬟們紛紛忽略上官茜的存在,上官茜一點兒也沒注意到自己被忽視了,或者,她自己都把自己給忽視了,她用心打量着房裡的一切,從窗簾到屏風,從牀榻到衣櫃,甚至臉盆架……每個地方都完美到了極致,圖騰恰到好處的簡單優雅,色澤不濃不淡的賞心悅目,就連她腳底的地毯都彷彿會呼吸一般,帶了一絲召喚生命力的魔力,讓人覺得,她就是孕育生命的天堂。
上官茜握緊了拳頭,十七年光陰,到底造就了怎樣一個冷幽茹?
“參加王妃!”門口的丫鬟看見冷幽茹,紛紛屈膝行禮,屋內之人聽到聲音也跟着停下動作,短暫地行了一禮。
爾後,上官茜循聲側目,見到了闊別十七年的情敵。
冷幽茹穿着素白月華裙,自光影處珊珊娉婷而來,潔白裙裾緩緩拂過門檻,像泄了一地銀輝,流光般動人。
而她的容顏,臻首娥眉、冰肌玉骨,眉梢挑着淡淡孤傲,眼底聚了燦燦華光,依稀還是當年模樣,卻又似乎不大一樣,細品,竟是多了淡淡的……悵!
上官茜看冷幽茹,冷幽茹也看她,她穿着淡紫色阮煙羅紗裙,身量纖纖,輕若飛燕,一雙含情目似笑非笑、似嗔非嗔,不是一眼就美得天怒人怨的女子,卻是不論站在何處都能光芒萬丈的驕陽,只是,眼下的她少了記憶中的奔放,多了濃重的歲月滄桑。
原來大家都老了,可不管怎麼變老,那種隨着時間推移越演越烈的恨還是在二人的心底徐徐瀰漫開來,是的,上官茜恨她,她也恨上官茜!
“王妃。”上官茜忍住心底的滔天恨意,打了聲招呼,並未行禮,她是諸葛流雲的元配,蒙天神庇佑的新娘,在冷幽茹面前,她實在沒什麼挺不直腰桿的。
冷幽茹清冷的眸子裡掠過一絲幽暗且意味難辨的光,轉瞬即逝,仿若一道銳利的寒刃貼着上官茜的頭皮一劃而過!森冷的寒意瞬間浸透了她的臟腑,繼而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人如墜冰窖……
上官茜握了握拳,移開了目光。
兩個女人看似過了好幾招,其實也就幾個呼吸的功夫,冷幽茹撤回落在上官茜臉上的視線,有條不紊地給屋子裡的人分配了任務,衆人有了主心骨,立馬精神抖擻地忙碌了起來。
鍾媽媽吩咐葉茂燒的熱水完全不符合冷幽茹的標準,訓練有素的小丫鬟們取出專門製作的炊具和器皿去往了小廚房,同時,一名丫鬟時刻留意着屋子裡的清潔,另一名丫鬟開始整理水玲瓏需要更換的褻衣、褻褲和月事帶,還有一名丫鬟擺出了嬰兒的木盆、毛巾、小梳子、秤……
一切準備就緒,羅媽媽淋着大雨了,冷幽茹先是命她去隔壁房間洗漱並換了乾淨衣裳,爾後才準她進入產房替水玲瓏接生。
沿途,諸葛鈺想接着送蔘湯的機會溜進產房,被冷幽茹勒令禁止。
大雨磅礴又是深夜,水玲瓏的慘叫還未穿透夜色便淹沒在了洶涌的雨勢中。
冷幽茹和上官茜面對面坐在產房屏風外的椅子上靜候,諸葛流雲也得了消息迅速趕來,卻沒進入產房,而是坐在明廳內等候,至於旁人,冷幽茹暫時沒放消息。
諸葛流雲如坐鍼氈,到底是急水玲瓏生孩子,還是擔憂兩個女人見了面會打起來,不得而知,最後他實在受不住內心的煎熬,命人將她們叫到了明廳。
還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比較安全!
……
隨着時間的推移,陣痛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強烈,水玲瓏咬緊了口裡的帕子,伴隨着羅媽媽的吩咐一次次用力。
“好了好了,停!別再用力了,這陣宮縮過了!”羅媽媽分開水玲瓏的腿,朝下看了看,暗自嘆了口氣,這都什麼事兒啊?明顯的沒到產期嘛!與諸葛汐和冷薇的自然早產不同,世子妃這回……應當是遭受了外界干擾纔會臨時發作,可她不是大夫,判斷不出她是吃了催產藥、受了刺激還是其它。再者,做她們這一行,最要緊的便是不能多嘴多舌,否則一旦有什麼秘辛從她口裡傳出,她想再做大戶人家的生意怕是難了。
鍾媽媽記得水玲瓏的產期是八月初,而今六月二十,是不是提前的太多了些?鍾媽媽試探地問道:“羅大姐,你是這方面的行家,你可看得出世子妃爲何早產?”
羅媽媽的眼神閃了閃,敢情她們還不知道世子妃的早產另有內幕呢!上回在姚家,她可是見識了世子爺的醫術,世子爺也沒發現異常?哼,想想也對,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又不是專門的婦科大夫,憑着書上的記憶熬幾副催產和補氣血的方兒,未必就證明他擅長生養之症。不是她自吹自擂,便是宮裡的太醫來了,也不定比她懂產婦!
當然,她的職責是接生,不是診病,不是破案,更不是參與大宅子裡的明爭暗鬥。
一念至此,羅媽媽露出一抹明豔豔的笑:“哎喲,你這聲大姐可是折煞我了,你是世子妃的乳母,這等身份莫與我屈尊降貴!但你既然叫了,就衝你這聲姐姐我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啦!”
鍾媽媽豎起了耳朵!
水玲瓏也是,只不過她的力氣耗損太快,所剩無幾的又都得存着發力弄出小柿子,便實在開不了口了。
羅媽媽笑得無懈可擊:“我活了大半輩子,接生的嬰孩沒有一千也有五百,個個兒都愛這麼問,生早了的擔心自己是動了胎氣,生晚了的又懷疑孩子出了問題,我說你們呀,都瞎操的什麼心?多多考慮孩子的將來是正經!生得健康,養不健壯,那纔是愁死了一批爹孃!”
這是在說,早產的不只你一個,別動不動就覺得自己遭了暗算,但凡孩子健康就算是天大的榮幸。與其糾結已經出現的現象,不如放眼於將來,攻城容易守城難,生娃簡單養娃煩,哪個纔是重中之重可千萬別弄錯了!
水玲瓏深深地看了羅媽媽一眼!
鍾媽媽的注意力成功被轉移,其實羅媽媽壓根兒沒答她的問題,可鍾媽媽覺得羅媽媽什麼都答了,至少,她的思緒豁然開朗,人生從此有了新目標:“是是是,羅大姐見多識廣,不似我粗鄙老婦一個,都不懂這些道理。”
羅媽媽的眼角就溢出絲絲得意來,笑容卻十分友好,在權貴之間跌打滾爬多了,還有什麼道理看不明白?大宅子裡的奴才能捏死路邊的秀才,別看她出場十兩,要價百兩,真惹了誰的嫌,斷她這家生意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羅媽媽謙虛地道:“我癡長你幾歲罷了,算不得見多識廣!你在這高門入俸,才真真兒是與八方英才都能打上照面兒!”
鍾媽媽這個年齡段的人是寂寞的,平日裡與枝繁、葉茂那些小輩又找不到多少共同話題,好容易遇到一投緣講得來的同齡人,鍾媽媽就像水蛭見了血似的,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鍾媽媽給虛弱的水玲瓏餵了幾勺子蔘湯,正打算繼續談天,羅媽媽摸到了水玲瓏的又一陣宮縮,忙停止了和鍾媽媽的互吹互擂,看向水玲瓏的腿道:“用力用力了啊!”
水玲瓏就覺得她生了兩回孩子從來沒這麼痛過,渾身的骨頭都彷彿被碾碎了一般,一寸寸戳進肌膚,並在血肉裡穿梭,其實痛的只有小腹和腰椎,但前後合成包圍圈,愣是將這種痛楚無限放大,虛弱中更見明顯。
水玲瓏抓緊褥子,用盡全力,甚至弓起了身子,但孩子就是出不來!
“哎呀哎呀!看到頭了,你再使點兒勁兒啊!哎喲,又縮回去了!瞧瞧你是怎麼做孃的!把孩子憋太久,他難受你知道不?”劈頭蓋臉地罵了水玲瓏一頓,羅媽媽可不怕這番話會得罪水玲瓏,她講的東西乍一聽句句帶刺兒,可細細一品,全是好話!世子妃只要不是傻子就能明白自己是爲她着想。
果然,水玲瓏聞言,已經快要虛脫的她又憑空多了一股力氣,想着被打殘的斌兒和燒傷的清兒,她覺得自己這一世無路如何也要做個好母親,可如果生都生不下來,談什麼做呢?
諸葛鈺在廊下踱來踱去,聽着水玲瓏每隔一會兒便發出聲嘶力竭的慘叫,他的心肝兒跟着猛一陣亂顫,覺得三魂七魄都要離體了一般。水玲瓏有多堅強他再清楚不過,磕到碰到或傷到連哼都不哼一聲,現在卻叫像叫得比殺豬慘烈、比砍頭悲壯,生孩子……該有多疼?!
就在諸葛鈺急得差點兒爆炸之際,一聲嘹亮的啼哭劃破長空,像暗夜裡一束砰然綻放的煙花,亮得四周光芒璀璨!
諸葛鈺的心噗通噗通狂跳了起來,臉上的血色也一點一點濃郁了起來,極少言笑的他此時忽而合不攏嘴兒,就那麼眉開眼笑地往產房裡衝!
“是哥兒!”羅媽媽趕緊用毛巾裹着孩子稱了稱,喜色道:“四斤!恭喜世子妃!不足八月能長這麼大,當真少見啦!”
水玲瓏的情緒漸漸激動了起來:“給我看看……快抱來我看看……”
羅媽媽將孩子抱到水玲瓏跟前,此時孩子已停止了哭泣,正睜大一雙無辜的眸子,懵懂地看着周圍的一切,只是早產的緣故,他比尋常嬰孩小很多,臉也沒張開,好在皮膚很白……
看了一、兩秒他便支撐不住閉上了眼睛。
想起前世今生,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水玲瓏就落下淚來!
羅媽媽見多了這種場合,基本上頭一擡的產婦都會激動得熱淚盈眶,世子妃這算好的了,她笑着勸慰道:“哥兒健壯着呢!世子妃寬心!再過一、兩刻鐘紫河車脫落,咱們就圓滿完成任務!”
“孩子給我!”水玲瓏含淚道。
羅媽媽笑着將孩子放在了水玲瓏身上,水玲瓏一下一下摸着他小小身子,感受到自己一掌都能罩住他整個腦袋,水玲瓏既欣慰又心疼,欣慰的是總算把他平安生下來了,心疼的是不足月便發作,他還這麼小……這麼小……
鍾媽媽背過身,喜極而泣!
羅媽媽坐在牀頭,等紫河車脫落。
突然,水玲瓏的身子一顫,羅媽媽按部就班地分開她的腿,打算替她清理掉落的紫河車,就聽見水玲瓏喘息道:“疼!”
疼?羅媽媽低頭一看,哎媽呀!還有一個呢!
諸葛鈺剛擡手預備敲門,又是一聲啼哭直直打來,不若先前的嘹亮,微弱許多卻也綿長……
“哎喲!是姐兒啊!世子妃您真真是好福氣!兒女雙全福滿堂啊!”羅媽媽道喜的聲音。
兒女雙全?龍鳳胎?
諸葛鈺跳了起來!
冷幽茹和上官茜也聽到了嬰兒的啼哭,冷幽茹的素手一握,眼底閃過了一道不易察覺的漣漪;上官茜則騰的一下站起身,跑過去握住諸葛流雲的手,激動得眼淚直冒:“生了生了,流雲你聽!是兩個!老大哭得厲害,老二斯文……兩個孩子……”
二人緊握的手,契合無比,冷幽茹淡淡掃了一眼,呼吸一瞬凝滯胸口,復又低下頭繼續捻着手裡的白玉佛珠,彷彿若無其事!
諸葛流雲反握住上官茜的,眼底溢出只有對着她纔會露出的燦燦笑意,卻在不經意的一瞥中看到了冷幽茹漠然似水的態度,笑容微微一僵,爾後也若無其事地笑道:“你去看看。”
上官茜瞟了瞟冷幽茹,溫柔地道:“嗯,好的!”
邁着輕快地步子離開,冷幽茹也站起身朝外走去,卻不是向右邊的產房。
諸葛流雲的嘴角一抽,笑容一點點淡了下去:“你要去哪兒?”
冷幽茹停住腳步,微偏過頭看向旁側的地板,彷彿在看身後之人,但視線裡沒有他的影子:“玲瓏順利生了,妾身也該回去了,請王爺寬恕妾身看着你們一家幾口團圓,倍覺噁心。”
“你……”諸葛流雲像踩了一坨屎似的,好心情瞬間被破壞得乾乾淨淨,他就不明白了,這個女人激怒人的本事怎麼就這麼強?!“你是小鈺的嫡母,你不看看他孩子嗎?總得喚你一聲奶奶的!”
冷幽茹輕笑,含着淡淡嘲弄和譏誚:“王爺是承認上官茜是妾室了嗎?”
諸葛流雲所有的氣話都堵在了喉頭……
“呵~”冷幽茹瀟灑地離開了原地,走了老遠,她都似乎能聽到孩子的啼哭,上官茜的嬉笑……厚厚的雨簾,更像一重屏障,將她和他們隔在兩個永遠走不通的世界,他們快樂他們的,她孤獨着她自己的。
岑兒冷冷地回望了紫藤院一眼,產房、產婆、乳母、丫鬟、衣衫、用具……一切的一切都是誰精心準備的?操碎了心的人孤單離去,半路殺回來的人享受歡愉,老天爺你可真是公平!
水玲瓏生下孩子後虛弱得立馬睡了過去,醒來時牀上已經換了新的褥子,周圍只剩諸葛鈺含笑卻心疼地看着她,來不及問他到底傻呆呆地看了她多久,水玲瓏的眸光就是一顫,大驚失色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諸葛鈺摸了摸她光潔柔滑的發,又摸了摸她因生產消了水腫而突然瘦下來的臉,輕聲道:“抱下去給乳母餵奶了。”
說這話時,眼底閃過濃濃的心疼,兒子還好,足有四斤,能吃能睡,女兒……兩斤六兩,蜷縮着身子就比他的手大一點,他連抱都不敢,生怕弄折了她哪裡。聽鍾媽媽說,女兒似乎連吸奶都沒力氣,全是乳母自己擠出來喂她嘴裡的……
當然這些他不會告訴水玲瓏,不是不在意,這是他的女兒,她餓肚子,他比誰都難受,他只是不想拉着水玲瓏跟他一起難受。他忍住心疼,寵溺一笑:“都挺好的,你放心。”
不,她不放心!看不見孩子她就焦躁不安!這是不論她多麼沉穩冷靜都無法彌補的缺憾,孩子就是她的命!
水玲瓏微蹙着眉看向了諸葛鈺,道:“我要孩子!”無比堅決的口吻!
諸葛鈺不忍她看見女兒那副孱弱的樣子,怕她心疼,承受不住……
“你先睡一覺,孩子們吃奶呢,嗯?”
水玲瓏炸毛了,顧不得自己剛生產完畢,體虛羸弱,一把掀開被子,就要起身:“我自己喂!把孩子給我!”從喉嚨裡吼出來的聲音,嚇得諸葛鈺狠狠一怔!自打成親後,她從未露出過如此警惕的眼神,彷彿在她面前的不是託付終身的丈夫,而是搶了她孩子的混蛋……
這時,鍾媽媽打了簾子進來,面露難色地道:“小小姐她……不肯……”剛要說“吃奶”二字,就發現水玲瓏不知何時已然清醒,記起諸葛鈺的叮囑,她迅速閉緊了嘴巴。其實小小姐不僅自己不吸,乳母擠出來喂她也不吃,喂一口吐一口。
諸葛鈺濃眉一蹙,刀子般冰銳的眸光射向了鍾媽媽,不是警告過她們別把小小姐的事兒捅到水玲瓏跟前嗎?產後虛弱最忌憂思過重,一個弄不好,是要落下一輩子的病根的!
孩子不吃奶,要麼是自身問題,要麼是乳母問題,他已經吩咐安平和侍衛們重金聘請乳母了,明天就能有上百名供他女兒挑選,他不信偌大京城還找不出一個適合他女兒的乳母!
水玲瓏一掃鍾媽媽發抖的身子和諸葛鈺眼底的冰冷,心中頓時涌上一層不安,她揪住諸葛鈺的衣襟,顫聲道:“孩子!我要孩子!把孩子抱來!諸葛鈺你聽見沒有?把孩子給我,不然我跟你沒完!”
這是她頭一回當着下人的面落諸葛鈺的臉,甭管關上門誰伺候誰、誰奴役誰,但凡有外人在,她都是非常給諸葛鈺面子的。但現在她像頭被踩了尾巴的獅子,跳起來不論對象便狠狠地攀咬,因爲,她要……孩子!
諸葛鈺無可奈何,只得准許鍾媽媽將兒子女兒抱來。
兒子吸着大拇指,睡得香甜。
女兒一抽一抽地低聲嗚咽,水玲瓏在諸葛鈺的攙扶下坐直了身子,將酒足飯飽、雷打不醒的兒子放在一旁,又將嗚嗚咽咽、楚楚可憐的女兒抱在懷裡,解了衣襟,親自喂她。
爾後,在諸葛鈺和鍾媽媽無比詫異的注視下,小小姐張了張嘴,一口含住了自己的糧,並努力地允了起來!
鍾媽媽瞠目結舌,剛剛秋三娘和小夏換着喂,小小姐都愛理不理,擠出來喂她喝,她也全部用舌頭抵了出來,現在……卻開始吃了?而且,大小姐抱小小姐的姿勢好、好、好專業!不知道的還以爲她生養過好幾個呢!
諸葛鈺的驚訝程度不亞於鍾媽媽,看着那麼小他幾乎不敢碰的一團舒適地躺在水玲瓏臂彎,並乖巧地吸允……他愣是半天說不出話來!
但女兒實在太小,有心無力,開奶不是她這個級別能夠完成的挑戰。水玲瓏將女兒放在一邊,換了兒子上陣,兒子本睡得正甜,一聞到奶香卻又條件反射地張開了嘴。
就聽得“吧唧吧唧”幾聲,淡黃色的初乳被他成功地吸了出來。
諸葛鈺的眸色一深,探出大掌摸了摸他粉色小腳丫,得瑟一笑:“果然有乃父風範!”
水玲瓏……窘!
女兒飽飽地吃了一頓,水玲瓏滿心歡喜,或許在旁人眼裡這麼小的孩子是養不活的,但她堅定堅信自己既然能把她生下來,就一定能讓她茁壯成長。
儘管疼愛,水玲瓏也沒有溺愛,待到女兒吃飽便立刻將女兒放在了兒子身邊,倒是諸葛鈺忍不住開了口:“她這麼小,你不多抱抱她?”多惹人疼啊……他始終記得他父王和上官茜看到孩子後的第一反應,那就是她活不下來。也不怪他們這麼懷疑,女兒的確太小,還不足一隻貓兒大。但他不這麼認爲,他的女兒怎麼可能是短命鬼?她會健健康康地長大,歡歡喜喜地嫁人,就算她真的長不大,只能這麼小,他抱也要抱她一輩子。總之,他只要有一口氣在,就絕不允許她有事!
水玲瓏看到他眼底除了心疼和堅定再無其它,便知他和自己一樣,想法是積極的。水玲瓏長吁一口氣,說實在的,女兒太小,存活難度高,可如果她親爹都不信她能活,水玲瓏會覺得太失望了。
將鬢角的秀髮攏到耳後,水玲瓏語氣輕快地道:“不能總抱着她睡,抱成習慣之後,想把她放牀上可就難了。”
言談間,神采飛揚,與剛剛的失魂落魄判若兩人。
諸葛鈺就握住水玲瓏手,凝眸,另有所指地道:“玲瓏,你是他們的娘,我是他們的爹。”
水玲瓏微微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諸葛鈺憑空冒出一句根本無需提醒的事實到底意欲所何,但很快,她的腦子便轉過彎來了。之前孩子不在身邊,她激動得失了分寸,甚至吼他、威脅他,渾然不似一個妻子對丈夫該有的態度,倒像判官審問有過前科的罪人。
而孩子們所有的安排都是他精心吩咐的,自己的言行分明是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弄得好像他是繼父,她纔是親母。
主要是前世的陰影太深,一雙兒女在荀楓的眼皮子底下殘的殘、傷的傷,她實在……實在很難一下子全部相信另一個男人。
但她也明白,不管心裡的坎兒跨沒跨過去,她都不能讓丈夫和自己離了心,以前還能任性,現在有了孩子,半分賭不起!她抱歉一笑,道:“我剛剛太激動了,這不是……這輩子頭一回做娘嗎?很緊張,就失了分寸。”
講了“這輩子”,諸葛鈺你萬一哪天知曉了我的前世,也別說我騙了你。
諸葛鈺沒注意到水玲瓏設下的文字陷阱,欲開口,水玲瓏又道,“你是我和孩子們的依靠,我怎會不信你?不過是脾氣上來,仗着你平日的寵愛,撒撒潑罷了!”
男人也是需要哄的,水玲瓏哄得非常到位,既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又點名了諸葛鈺不可替代的家庭地位,諸葛鈺心底升騰而起的絲絲彆扭消了大半:“總算你還明白。”
水玲瓏就彷彿受教了似的,淺淺一笑,她哄諸葛鈺可不是單純想平息他心底的彆扭,最主要的是下面這件事兒:“我想自己帶孩子,兩個孩子奶水可能不夠,所以乳母也備着。”
在大戶人家極少會有自己奶孩子的道理,這個要求其實挺過分,首先老太君和王爺那兒就過不了關。
諸葛鈺望向小得連看一眼都心疼的女兒,目光微微一動,點頭:“好。”
水玲瓏如釋重負,靠進了他懷裡,道:“還有哦,你待會兒去清幽院一趟,謝謝母妃。”
諸葛鈺親了親她額頭:“好。你陪孩子睡會兒,我這就去。”
此時天已微亮,冷幽茹哪怕熬了夜也沒有賴牀的習慣,諸葛鈺替水玲瓏掖好被角,轉身出了紫藤院。
他一走,水玲瓏便喚來了枝繁,枝繁揉了揉腫脹的眼,行禮道:“大小姐!”
水玲瓏的笑容凝在了脣角,淡聲道:“叫胡大夫去小廚房和我的臥房好生檢查一番,看看有沒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
枝繁杏眼圓瞪道:“大小姐您懷疑……您早產是有人給動了手腳?”大小姐最近的飲食起居都在墨荷院,難道院子裡出了內奸?不可能啊,世子爺每天上朝前和下朝後都會挨個兒檢查一遍。也絕不會再出現王妃陷害王爺那種惡毒的事兒,世子爺自己是大夫,中了毒定然能警覺,況且世子爺說大小姐脈象正常,沒有中毒之兆。
“我活了大半輩子,接生的嬰孩沒有一千也有五百,個個兒都愛這麼問,生早了的擔心自己是動了胎氣,生晚了的又懷疑孩子出了問題,我說你們呀,都瞎操的什麼心?多多考慮孩子的將來是正經!生得健康,養不健壯,那纔是愁死了一批爹孃!”
這是羅媽媽的原話,聽着頭頭是道,實際卻根本沒回答鍾媽媽的問題,也許羅是媽媽覺得鍾媽媽的問題很滑稽,也許是羅媽媽不方便回答,反正小心駛得萬年船,沒人耍幺蛾子最好,但如果讓她知道誰差點兒害死她女兒,她會扒了那人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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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困了,就寫到這裡吧,皓哥兒和上官茜的事兒明天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