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訣頓了頓,半晌後,這纔開口,嗓音嘶啞地喚道:“南溪……”
顧南溪一聽,整個背猛地僵住,盯着前方,卻始終並未回頭。
冷訣看着她的背影,並不敢太過向前,只是站在原地,問道:“你沒事吧?!”
顧南溪並未回頭,只是端着茶杯,食指輕輕地敲了敲杯沿,嘴角挑起一抹苦笑,說道:“這些年,你問得最多的好像就是這一句。”
冷訣一聽,眉心頓時皺了起來,內心七上八下,莫名的覺得不安起來,“……”
隨即,那邊卻聽到顧南溪開口,漠然地說道:“是因爲愧疚所以關心嗎?!”
冷訣一聽,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上前,企圖說道:“南溪,不……”
顧南溪卻根本聽不進去,冷哼一聲,笑了起來,諷刺着說道:“你瞭解Daisy,卻不懂顧南溪。正如我知道冷訣,卻對Dumn無從所知一樣。”
這下,冷訣的心,卻莫名的,感覺到空了下來。
他低着頭,有些失魂落魄,開口,懶懶地說道:“你都知道了……”
顧南溪背對着他,開口,語氣低沉,含着些疏冷,說道:“我在等你說。”
已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如果再瞞着她,後果他根本不敢接受。
他沉沉地吸了口氣,開口,低沉地說道:“你想聽什麼。”
顧南溪喝了一口茶,淡淡地笑了笑,說道:“聽什麼你都能一五一十的說嗎?!”
冷訣深深地吸了口氣,上前,突然變得小心翼翼。
他指了指顧南溪旁邊那隻空的藤椅,企圖問道:“那我能坐在你旁邊嗎?!”
顧南溪並沒有看他,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輕輕地說了聲,“嗯。”
這一次,他們終於冷靜下來,隔着一張桌子的距離,靜靜的看着對方,談論起顧南溪想要了解的過去。
甚至連顧南溪都沒有想過南暖會有這樣的過去。
那個獨自住在美國,笑容淡雅,與世無爭的南暖,竟會是美國現代舞蹈家瑪莎的學生,曾在美國引起不小的轟動。
她與維明翰的相識緣於一場國際巡迴演出。
那時的南暖是整個舞蹈團最具天賦最年輕的舞者,她的一曲《春之祭》傳遞出生命的張力,一條輕柔的雪紡高舉過頭,昂首闊步,在強烈的燈光下,行走出自身的魔力。
不過是一曲舞,年紀輕輕的她成爲《紐約時報》著名舞評人筆下驚鴻般的舞者,甚至有人說她把她把斯特拉文斯基和尼金斯基都拋在身後,避開了每一個會讓她陷入陳詞濫調的陷阱,由簡單抵達了豐富和深刻。她將身體的窒息感製造極致的恐怖,它講述死亡到來的過程,當獨舞的少女倒下,生命被抽離軀體,一種奇異的安寧降臨到舞臺上——只有直面過恐懼,生命終會在死亡的土壤上再度生長。
這個極具張力的舞,花費了很長的時間,直到她張開雙臂向後臥倒,喘着粗氣躺在白色的幔紗裡,那雙漆黑水潤的雙眸裡恰好看到不遠處,那個舉止優雅的大提琴手。
彼時她才辨析出,與往日迥異的音節來自哪裡。
謝幕,她便是迫不及待的尋找了那位大提琴手。
最後,他們站在逼仄的走廊裡,南暖提着裙襬,喘着粗氣,與一身演出服的維明翰,對視着傻笑起來。
那是荷爾蒙產生的奇特反應,影影倬倬的光影,他們相互推拒又相互靠近,將那份等候已久的愛戀變成身體的契合。
相戀不過是順理成章的事,在國外肆意瀟灑的那幾年,他們也曾談音樂,談藝術,過着,他們最想要的生活。
然而,好景不長。
在他們相戀後的第三個年頭,維明翰被維家急昭回國,隨之而來的噩耗,便是他與劉詩雨舉行的盛大婚禮。
或許離開時達成的老死不相來往的承諾,南暖並沒有一蹶不振,也沒有怨天尤人,只是靜靜地看完報紙再冷漠地將他疊好,最後,一聲不吭地離開。
她從此,再也沒有跳過舞,變成了素聲素色的女人。
她是在懷孕八個月時,在路邊撿到了傷勢嚴重的冷訣。
出於母親的天性,她在那羣黑衣人來臨前,將不過幾歲的冷訣給帶了回去。
幸好那天有暴雨,嘩啦啦的雨水從天上落了下來,將所有的血跡沖刷得乾乾淨淨。
他們之間締結的關係,是關於生與死的。
說到這裡,冷訣陷入一種沉思。
頓了頓,這才用手比劃着,對她笑了笑,“南溪,我記得,那時剛出生的你,也不過是就這麼大。”
顧南溪的眼眸裡閃過一絲冰冷,擡頭,看着面前的冷訣,開口,顫抖地問道:“所以,Flor真的是……”
冷訣並沒有否認,只是點了點頭,肯定地說道:“是的。”
明明就知道的現實,如今聽來,還是有些茫然。
她看着冷訣,開口,喃喃地問道:“爲什麼把我送走?!”
冷訣知道顧南溪沒辦法接受被拋棄的事實,但他覺得有必要解釋,畢竟南暖是無辜的。
他頓了頓,長長地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她沒有辦法。沒有母親是想要離開自己孩子的,因爲愛你,所以纔會忌憚。”
顧南溪有些不解,她始終無法理解,只是擡頭,目光繚繚地看着她,“……”
“Flor是因爲我才離開的,所以,如果你想要我償命……”冷訣明白她現在的情緒,想着南暖因他而離開,於是嘆了口氣,說道:“我可以都給你。”
顧南溪盯着他,美國的那五年,冷訣之於她多少是有特別的存在的。
如果不是他,南暖離開後,她可能真的就從橋頭果斷地跳了下去。
他畢竟,還是拼盡全力,將她從墜落的深淵裡解救了出來。
顧南溪看着他,眼眸裡擎着淚,開口,嗓音裡含着些沙啞,說道:“Dumn,你出貨的地點是我告訴的Delcan。那時候,真的是有了要你死的決心……”
說到這裡,顧南溪忍不住輕笑出身,開口,淡淡地說道:“我們這樣算不算互不相欠?!”
冷訣看着如此冷漠的顧南溪,心底的傷楚寸寸蔓延。
他這輩子永遠揹負着Flor的命債,他欠她的,恐怕這輩子都還不清。
冷訣離開時,幾乎有些灰頭土臉,萬念俱灰。
或許這一走,便是遙遙無期。
顧南溪蜷縮在藤椅裡,不斷地往嘴巴里塞棉花糖,一個接着一個,塞得滿滿當當。
棉花糖甜甜膩膩的糖分漫了整個口腔,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淚跟着簌簌地落了下來。
盛世沉着臉,朝她走了過來。
顧南溪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
盛世停在她面前,擡手撥了撥她鬢角的頭髮,他的指尖有些涼,刺得她的神經格外敏感。
盛世看着她,開口,笑着打趣道:“真是沒用!”
他說話的語氣含着寵溺與憐惜,這倒是助長了顧南溪的小脾氣,昂着頭,不爽地吼了起來,“我高興!怎樣!?”
盛世用手摸了摸她的頭髮,笑得打趣道:“嗯!哭起來可真醜!”
顧南溪不滿地扭頭,惱怒地瞪着他,“……”
盛世順着她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手臂一伸,摟着她的肩膀,笑着說道:“不過我喜歡!”
顧南溪原本心情還難受得不行,被他這麼一鬧,原本的情緒倒是少了那麼兩三分。
盛世用手撩起一抹她的手法,在手心裡把弄起來,頓了頓,這纔開口,嗓音懶懶地說道:“不過,盛太太能不能麻煩你照顧一下自己先生的情緒,隨隨便便因爲別的男人哭,他會有心裡障礙!”
這話,聽起來,多酸啊……
盛先生,真是變得越來越愛計較了…..
顧南溪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盛先生,你真是越來越小心眼了。”
盛世瞪着她,嘴裡哼哼了起來,憤憤地瞪着她,不爽地說道:“心眼大有什麼用?!心眼大就能防止太太給拐跑嗎?!……”
顧南溪皺了皺眉,有些無奈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真是沒sei了……
盛先生,你變得這麼小心眼,真的好嗎?!
這場槍戰,即便冷訣底下的人將現場收拾得乾乾淨淨,但還是勉不了走漏風聲。
因爲珩珩的關係,盛家老爺子幾乎寸步不離,根本沒有離開半島別墅的打算。
飛塵收到了消息,看着大廳裡和珩珩玩得正起勁的盛老爺子,鞠了一躬。
盛老爺子見狀,立刻將珩珩遞給鍾媽,清了清嗓子,往書房裡走了去。
盛老爺子坐在沙發裡,臉色沉了沉,語氣嚴肅地開口說道:“說吧,查到了什麼?!”
飛塵沉着臉,站在原地,語氣低沉地說道:“蓮城郊區發生一起槍戰,少爺有份參與。”
盛老爺子一聽,臉色頓時沉了下來,表情有些凝重,說道:“有沒有查出來是因爲什麼?!”
飛塵搖了搖頭,冷冷地說道:“暫且不清楚。但有消息稱Delcan劫走Dumn的貨,並且帶走了少夫人。”
盛老爺子立刻頓住,看着她,不可思議起來,“顧南溪?!”
飛塵點了點頭,表情有些凝重地說道:“是的,顧南溪與冷訣之間的關係匪淺,而且我們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