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芷旋先問薔薇:“大舅爺怎麼說的?”
薔薇這才露出一點兒笑意,“大舅爺說他這兩日都會在家,您何時過去都行。另外,他還命人給奴婢僱了輛馬車,奴婢回來的就快些。”
香芷旋擡手指了指結香,“她是怎麼回事?”
薔薇道:“這丫頭竟然吃裡扒外,被外人收買了。”頓了頓,又補充道,“幸虧趙賀和他的手下眼尖,不然奴婢和含笑等人都沒能及時發覺。”
含笑附和地點一點頭。
香芷旋眯了眸子看着結香。結香被人收買或是要挾,不稀奇,她奇怪的是錢友梅的手段——就這麼點兒出息?這伎倆,還不如她在香家經歷過的小風雨。
含笑轉身喚來小丫鬟,小丫鬟呈上一顆鴿子蛋大小的鴿血紅寶石,“這是她私自帶回清風閣的。”
香芷旋嘴角一抽,不自主地看向含笑。含笑也是一臉的啼笑皆非。
這顆紅寶石成色屬中上等,全然比不得含笑昨日買回來的那一套頭面的成色,稀奇之處只是大小而已,可這樣的一顆寶石,也並不難尋的。
看起來,老夫人手裡也沒幾樣真正的寶物。
想遠了,香芷旋斂起思緒,問結香:“被辛媽媽收買還是威脅,才做了這種糊塗事?”
結香一哽。四奶奶怎麼都不問含笑、薔薇的話是真是假?她睜開身旁兩人的鉗制,膝行到香芷旋面前,哭訴道:“奴婢冤枉,四奶奶,您可不能偏聽偏信啊……”
香芷旋眸光轉冷,“不認?”也不等結香回答,便吩咐薔薇,“帶下去,看着處置,別見外傷。”
“奴婢明白!”
“四奶奶!”結香欲再分辨,香芷旋已起身去了內室更衣。
不是有脾氣的人,便是破例要發落誰,一般下人也不會聽從吩咐的——在此刻之前,結香一直都是這樣認爲的,卻沒料到,薔薇對香芷旋的吩咐沒有半分懷疑,且是絲毫也不耽擱地就把她往外拖。
“含笑……”這情形下,結香也只能向含笑求助了。
“別叫我!”含笑怒其不爭,“你是房裡的老人兒了,居然還做這種事,臉面都被你丟盡了!”說着話幫薔薇將人往外拖去,“不需留情面,不吃到苦頭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香芷旋更衣之後,還趕着回松鶴堂服侍着,只能一面走一面詢問含笑:“到底怎麼回事?”
含笑情緒有些低落,悶聲道:“結香說是辛媽媽吩咐她這樣做的,她是家生子,辛媽媽能夠干涉她孃老子的事由,再者,她也不小了,早就定了親事,今年冬天就要放出去了……辛媽媽給了她二百兩銀子,讓她將那顆紅寶石拿回清風閣,尋機放到您的首飾匣子裡,隨後污衊您,對人說是您的意思。奴婢怎麼也沒想到,在一起好幾年的姐妹,竟然這麼糊塗。”
香芷旋聽了,是有些生氣的。虧辛媽媽想得出,竟然要污衊她唆使人偷東西……她諷刺地勾了脣角。是啊,她是商賈之女,在辛媽媽看來,生性貪婪、見錢眼開、佔小便宜就該是她的本□□?
停下腳步,她先寬慰含笑:“你也別跟着生氣,人心各有不同,做錯事的又不是你。你這就去替我吩咐薔薇,讓她尋機把那東西放到錢媽媽房裡。”
含笑抿了抿脣,“奴婢先與薔薇說說,她若是爲難,奴婢找別人促成,趙賀的法子多,成事也容易。”
“怎樣都行。”香芷旋笑道,“另外,鈴蘭隨我去松鶴堂就行,你們照看好房裡,別再出是非。其餘的事,我一時間考慮不到,你看着辦就行。”
“奴婢曉得。”含笑又道,“四爺還在小書房跟太子爺、淮南王說話,您看,要不要知會他?”
“不必驚動他。”與太子爺、淮南王坐在一起,自然不是閒話家常,說的必然都是大事,要她爲了這麼點兒事情煩他,她可拉不下這個臉。
含笑稱是而去。
香芷旋一面走一面思忖,起先想知會蔚氏一聲,後來就覺得沒有必要了。即便是辛媽媽如法炮製這樣設計蔚氏並且成功了,也沒事——只要她這邊能夠反擊回去,就能證明蔚氏是被栽贓的了。
況且,她不知道辛媽媽何時將事情挑出來,要是辛媽媽連續幾日都沒動靜,她的話不就成無事生非了麼?到底是不光彩的事情,主動說起也實在是犯難。
一面走,她一面慶幸,幸虧房裡有得力之人,不然這日子真是沒法兒過。只靠自己防範,不出幾日就先累死了。
不管心裡怎樣想,面上是不能現出端倪的。到了松鶴堂院門,蔚氏正在等她。她快走幾步,神色如常的說笑着進門,又分別站到大夫人近前,幫忙款待寧家的人。
寧氏是想讓孃家的人到正房用飯的,可是老夫人說就在這兒,熱熱鬧鬧的,她聽着高興。寧氏雖然暗自撇嘴,還是要照辦,孃家人若看到自己跟婆婆的矛盾鬧到明面上,不會誇她一句,一定會說她全然沒有一府主母該有的氣度。
寒暄了一陣子,丫鬟、婆子們在偏廳擺好了飯菜,請衆人過去用飯。
衆人循序過去,按輩分入座,推杯換盞。
用飯到中途,有一名小丫鬟在簾子外來回晃了兩次,錢友梅藉故出去了。
香芷旋留意到了這一幕,心裡斟酌一會兒,還是拿不準今日的事情是錢友梅的主意,還是辛媽媽自作主張。
是在這時候,錢友梅站在簾子外,給她使眼色。
香芷旋走了出去。
錢友梅神色緊張,低聲道:“四弟妹,等會兒可能要出事,你可要加小心啊。”
香芷旋輕輕笑出了聲。是不是錢友梅的主意還不好說,卻一定是知情的。“等會兒就要出事,你這時候告訴我——是及時雨,還是什麼?”完全就是說了句廢話嘛。她要是這才察覺到不對勁,已經沒有挽回局面的時間了。
錢友梅很冤枉的樣子,“你怎麼這麼說話呢?我也是才知道啊。剛知道就連忙告訴你了。”
“有大夫人和四爺在呢,出不了事。”香芷旋語氣篤定,“你放心吧。”說完就轉身回了室內。
錢友梅看着她的背影,冷冷一笑。婆婆、四爺是對你好,卻不是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還能什麼事都爲你考慮到前頭?之前倒是沒看出,她香芷旋竟是這般自負。
過了一陣子,辛媽媽喚香芷旋妯娌三個去老夫人房裡,“有點兒事情要問問你們。”
三個人即刻過去了。
老夫人看着她們搖頭嘆氣,“上午讓你們去小庫房挑東西,你們推三阻四的,還當你們都是見過世面的,怎麼一轉身就私自拿我的東西?拿了也罷了,如實跟我招供就行,我不會追究。”話聽起來是對三個人說的,可她的視線一直盯着香芷旋。
香芷旋遇到的事情不少,卻從沒被人用這種理由污衊過,對上老夫人的視線,再轉頭看看辛媽媽不陰不陽的笑臉,發現自己對這件事的火氣幾乎難以遏制。
她心裡越是生氣,臉上的笑容反倒越是燦爛,“您一味盯着我看,難不成這話是說給我聽的?老夫人,這種罪名不大,這件事也是小事,可有一樣,太讓人膈應。我和我房裡的人都不屑做這種事。”
辛媽媽上前一步,“我說四奶奶,話可不是這樣說的,這件事可是有證可查……”
“你閉嘴!”香芷旋冷眼看着辛媽媽,笑容不減,目光卻冷如霜雪,“不過一個僕婦,我與老夫人說話呢,也有你插嘴的餘地?你也活了大半輩子,連規矩都沒學好麼?莫不是看着老夫人身子不舒坦,要做那欺主的惡奴?”她擡手指着辛媽媽,“要是你生事污衊我,我無論如何也要請大夫人做主,將你這惡奴逐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