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場場部大門口,看着一羣人圍着從貴憤慨的嚷嚷和埋怨,馬嬸兒等人笑開了花。
李友和這些管事兒的恩怨,他們心裡邊兒清楚着呢。現在看着從貴在人們的聲討和罵聲之中落荒而逃,馬嬸兒笑得可開心了。
沒了出氣的,衆人這纔將目光落在了手裡攥着錢的馬嬸兒等人身上。
人羣之中,吳二狗眼珠子一轉,走上了前來。
“嬸子,大家夥兒都是一個場子的,我們之前站錯了隊,得罪了李友,現在人家生咱們的氣了,可是你可是跟咱實打實的老關係啊!可不能賺了錢就看笑話,得幫咱說說話啊!”
“是啊,老徐家的、今年的年景你也知道,家家戶戶手裡都沒有了進項。現在場子裡有了這個收外撈的地方,你看看能不能跟李友、啊不是,跟李場長說說,給咱們也放放名額,收收山貨賺點兒用度啊!”
聽着身邊衆人的央求,馬嬸兒撂下了臉,“哎呦,這可不行。我們這也是靠着廠子吃飯,幹活掙錢就了不得了,哪能替人家做主?”
“馬大姐,可不能這麼說啊!你們家和李友那關係可不一樣,那是多少年的老鄰居了,說話肯定好使啊!我們家二小子本打算今天冬天結婚呢,現在莊稼都絕了產,再沒點兒進項,那媳婦可怕是要黃啊!”
“是啊老徐家的,你就行行好,給我們找條生路吧!”
場子裡啥情況馬嬸兒自然是知道的,別看平時嘴不好,但也是個熱心腸。看着一羣人哭求,心裡倒也不落忍。想到之前李憲的安排,便半真半假的嘆了口氣:“唉、都是一個場子的,你說你們當初,寧可信那些不着調的,也不信人家老李家,現在這樣,整的是啥事兒?”
衆人哪裡聽不出馬嬸兒話裡的意思?
紛紛拍胸脯子跺腳表示以後肯定擁護。
“擁護也沒轍啦!”馬嬸兒揮了揮手,“人家憲子不都說了嗎,現在廠子都已經邁入正軌了,人事上不好改動。你們要是想收山啊,也就只能……”
“只能咋樣?”一看有門兒,立刻就有人問到。
“就只能從我們嘴裡搶飯吃啦。”馬嬸兒回身跟一幫子老鄰居挑了挑眉毛,在回過身,道:“不如這樣吧,錢也不是一個人賺的。人家初加工場山貨的收購價給我們是五味子三毛,刺五加五毛一斤。大傢伙要是真想賺點兒用度,那就現在趁着沒下雪去搶山。收回來的東西直接送我們家,五味子一毛五,刺五加兩毛五。”
一聽馬嬸兒給出的條件,人羣之中陷入了沉默。不大會兒,有人吭吭吃吃的提出了質疑:“馬大姐,你這不厚道啊!”
“對啊!老徐家的,這是啥意思?比人家初加工場的價格低了一半兒呢!”
聽到這些抱怨,馬嬸兒一瞪眼睛:“話可給你們說到了啊,我們家也得吃飯,就是看着你們沒出路,鄉里鄉親的才勉強分你們點兒,要不你們自個尋思尋思,我和我們家當家的,一天去山上收,那也是二百來斤的山貨,何苦分給你們?”
“再說了。”看着一羣人臉上的不滿,馬嬸兒顛了顛手裡的四百多塊錢:“嫌價錢低啊?嫌低你們倒是早跟着加工廠幹吶?要是那個時候跟着幹,現在何苦求到我頭上?”
這羣嘲下去,在場所有人的臉都漲紅了。
馬嬸兒也不再墨跡,李憲交代的說完了,帶着身後的一羣姐妹就閃了人。
馬嬸兒等人走了之後,一羣人又在林場場部門口哄哄了一會兒。林場這邊兒現在看來肯定是不划算了,收山的話,五味子和刺五加的價格經馬嬸兒一手價錢折了半。可是如果細算算……
五味子一毛五一斤,刺五加籽兩毛五一斤,一個人要是勤着點兒,一天倒是也能弄個百十來斤。
算明白這個賬,衆人各自散去。趁着上午還沒過去,紛紛回家拿了揹簍,一面罵着林場裡管事兒的瞎雞霸整,一邊上山趁着雪還沒下來,開始搶收。
……
快到十一月份,山上已經冷的很了。
衆人頂着秋風開始穿山躍林,可是到了山上,卻傻眼了——十幾天下來,近處山上的五味子和刺五加已經被馬嬸兒那夥兒人收的差不多了。零零星星的雖然還有,可是頂不住僧多粥少,一天功夫下來,林場周遭的刺五加和五味子就徹底禿了枝、
想要收成,就只能往遠了跑。
可剛剛在距離林場十來裡地的二段山上採了一天,憋了整整半個多月的初雪,便洋洋灑灑的飄了下來。
雪不大,也沒在地上站住。
可是二段山那邊兒地勢高,而且道路不好。初雪在地上化開,眼看着上山可就危險了。
無奈之下,衆人又只好開了家裡的四輪車,到周圍的林場去收。冒着十月的秋風,凍得鼻涕趟三尺長,一天也掙不來幾個錢。
西方有句諺語,說上帝給了人兩個口袋,一個裝着自己的優點,一個裝着自己的缺點。可是這裝着優點的袋子在前,裝着缺點的袋子在後。
所以大多數的人,在遇到自認爲不公平的事兒時,都只能看見別人的不是,找不到自己的原因。
看着馬嬸兒天天坐在家裡,和他家老爺們兒徐振業拿着大稱,地主似的收着自己辛辛苦苦從周邊林場收來的山貨,然後一轉手送到初加工場那面就躺着賺錢。衆人對林場裡幾個之前阻攔着不讓收山的管事兒,不滿積攢到了極致——特別是副廠長從貴,婦女主任孫福來。
正是這倆人,當初吐沫星子噴三尺,將衆人拉向了給林場裡打零工的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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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從貴和孫福來,悲劇了。
之前鄉親們的笑臉不見了不說,現在在場子裡走道都得繞開了人多的地方,不然必定是幾句“他媽的瞎指揮”罵娘聲和一口吐沫橫空飛過來。
二人在上火的同時,心裡也是相當的不忿——招都他孃的是劉元給支的,可是這老小子幹啥事兒大不出頭,就再背後支嘴,到頭來,捱罵的倒是自己,這上哪兒說理去?
有苦說不出,二人只能按理憋屈。
可是和這倆人的境遇不一樣,李友這兩天可牛逼壞了。
馬嬸兒等第一批聚攏到李友身邊兒的人現在都撈了天大的好處,有這個榜樣在前,衆人可是不得不正視起了這個新場長。
走在大道上,人見了就往前湊,一邊兒遞煙,一邊一口一個李場長的叫。叫的李友渾身都輕飄飄,跟吃了八斤蜜丸兒似的。
每到飯點更是別提,那根本就不能在道上走。讓人看見,直接就往屋裡拽,說不在人家那兒吃,人家都紅着臉自己打自己嘴巴子急眼,說李友不給面子。
這待遇,老李別說前半生沒經歷過,就是在夢裡都沒敢想!
“哎呀!李場長!這嘎哈去啊?吃了沒呢?”
初雪過後的第二天。
李友像往常一樣,從場部裡出來。吹着口哨,走在路上。看着之前一向看自己代搭不起理的白老四老遠就跑過來打招呼,李友心裡樂開了花。
原來,當場長就他孃的是這個感覺啊!
老二那句話咋說的來着?
哦對了。
真他孃的香!
.......
就在李友陶醉在場長的夢幻感覺之中時,蹲在家門口門檻子上,看着蘇婭低着頭收拾竈臺的李憲,動起了腦筋。
這兩天好說歹說,把蘇輝給支到了張啞巴家裡去。一個大燈泡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可是家裡邊兒,李道雲,鄒妮還有李玲玲這個小拖油瓶,卻還在自己個和蘇婭的面前逛逛蕩蕩。
可能是感受到了李憲熾熱的目光,將一桶清水倒進鍋裡的蘇婭往這邊兒瞥了一眼,與李憲四目相對,小丫頭俏臉一紅,扭過了身去。
那含羞帶卻的模樣,就像是一個小奶貓的爪子一樣,在李憲的心尖尖上輕輕的撓了一下。
“不行!”
李憲渾身一哆嗦,霍然而起。
“得想個辦法,把家裡邊兒人都支走了纔好。不然他孃的老子這都等了快一年了,什麼時候能擺脫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