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了半天,劉寶最終也沒敢吃狗屎。
看着李玲玲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李憲也沒管什麼孩子不孩子了。
不顧李友和鄒妮拽着,他直接把這小兔崽子提了起來,四個大嘴巴扇的劉寶哭都沒了調。
一旁的劉廣勝心疼,想上前阻攔,卻被吳勝利一腳蹬到了旮旯。眼瞅着自己寶貝兒子被揍得跟今天烀好的豬頭三分像。
直到李憲將劉寶扔到地上,情知自己人單力薄雙拳難敵四手的劉廣勝才一個骨碌從地上起來,將兒子搶過來抱在懷裡,跑了出去。到了院子外,蹦着高高罵大街;
“李老二,你他媽給我等着!要能讓你過了年,老子不姓劉!”
生怕犯了驢的李憲追出來,劉廣勝不敢多罵,抱着徹底被嚇得沒了魂兒的劉寶,撒丫子跑了。
屋裡。
見外面沒了聲音,李清纔有機會將下午的事兒原原本本磕磕絆絆的學了一遍。
“要是家裡大人平時不教,我就不信幾歲的孩子能那麼說!”直到事都了了,李清才找到自己的理。
李友狠狠的嗨了口氣:“這都是什麼事兒啊!哎呀我地媽呀。”
“嗤。”
已經拖鞋上炕的李道雲盤腿大坐,拿過火柴點了菸袋鍋,深深抽了一口,將辣鼻子的煙氣猛地吐了自己兒子一臉。
“別提你媽。你媽要是活着,今天不拿菜刀騸了那驢日的,老子管你叫爹。”
李憲雖然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太奶,但是也聽後來年邁的李道雲說過。他那太奶是當馬匪的時候在山頭上找的,當初在克山落草爲寇時,左手盒子炮右手大柴刀,附近山頭的漢子見了都膽怵。
當時在綹子里人送諢號嚴夜叉,比算命先生出身半路落草的李道雲名氣可壯多了。用李道雲的原話說:“要不是你太奶懷第二個孩子的時候讓亂軍打死,活到現在還不知道咱老李家門風是個什麼德行。”
李道雲看了看嗨呀呼氣的李友,又看了看還站在地上木木呆呆的李清,氣不打一處來。
本着當面教子的規矩,用手裡的煙槍指了指父子二人,“真他孃的是山草驢變螞蚱——一茬不如一茬。我說老大,別他孃的愣着,拿笤帚把狗屎掃了,一會兒都化了。”
“哎、”李清這才低着頭,去了外屋地。
老太爺又看了看李憲,心裡稍稍欣慰——可算老李家還有個像自己的根兒。
這時候,鄒妮才抹着眼淚,道:“這可咋整啊,把人家孩子打那樣,一會兒老劉家還不得找人過來鬧啊?這年可咋過啊?”
屋裡一片沉默。
臨到年,遇上這樣的事兒,卻是挺鬧心。
待李清把狗屎清理了,心煩意亂的李憲纔將吳勝利引進了屋裡,介紹道:“爺,爸,媽。這是我新認的乾爹。”
衆人這纔看清李憲身後的人是吳勝利,一家人在幹休所呆了一陣子,自然熟悉。聽說李憲認了人當乾爹,馬上將其請到了炕上。
鄒妮也擦乾了眼淚,小步跑到竈房起火做飯。
這年頭乾爹不是隨便認的,是大事兒。
天地君親師,自打人民當家做主之後沒了君,天地之下親最大,一聲爹媽叫出來別管前面帶不帶幹都得養老送終。
按照這個邏輯,一家人自然得拿吳勝利當親人一樣。
吳勝利上了炕,見來回端着凍果瓜子的鄒妮一臉憂心,大手一揮:“嫂子,這算什麼事兒,他們還能咋地?殺人吶?”
“哎、就是不殺人,這大過年的找一夥兒人來鬧也夠嗆啊。”鄒妮嘆了口氣。當了一輩子的本分人,最怕的就是這樣的事兒。想到這,她不禁拍打了李憲的胳膊,“二兒,平時裡你最仁義,怎麼今天就耍活驢?”
這話李道雲就不愛聽了,啪一聲把菸袋鍋往炕上一摔,“說誰耍活驢?”
鄒妮嚇了個哆嗦,她倒沒想着含沙射影的譏諷公公,只是忘了剛纔衝在最前邊兒的是自家爹。
李憲擺了擺手,說了幾句渾合話,將炕上列位的火氣都理了理。不過鄒妮說的,倒是提醒了他。
這時,去李憲家幫着王鳳蒸乾糧的李潔和李匹回來了。
見李憲回來,二人一臉驚喜:“二哥,我們還以爲你得年前能到家……哎?這咋了?”
見家裡氣氛不對,李匹立刻問到。
李憲走上前去,摸了摸貌似長高了那麼一丟丟的李憲的腦袋,“老四,你腿快,幫二哥跑個腿兒。去把你清河大哥幾個叫來,然後去一趟檢查站,使他們那的電話,打我以前那個BP機號。徐兵要是回電話,就讓他們到咱家來,要是不回就那麼地。”
“行!”得了李憲的令,李匹二話沒說,轉身就撒丫跑了。
李匹走後,聽到自己沒在家的一下午竟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兒,李潔的眼圈紅了。
她纔回來沒兩天,本來這段時間在紙廠裡過的充實,已經把和高明的事兒淡忘了一些,可是聽到連個小孩子都罵自己是破鞋,她還是受不了。
“我怎麼破鞋了?我跟誰破鞋了我!”她又委屈又憋屈。
李憲剛纔已經把目前自家在林場裡的處境大致理了一下。
恐怕是因爲李潔和高明的事兒,以及當初跟劉會計家因爲買房子起的衝突,再加上自己負債的消息,讓李家在林場的地位和名聲一落千丈。
不然,憑藉夏天自家起新房時候的態勢,絕對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情況。
心裡這麼想,他就當着家人的面說了。
可是李道雲卻一擺手;
“扯淡。你說的這些肯定有關係。可要因爲那些,頂多就是一些人背地裡嚼嚼舌頭。
那老劉家都不是第一次踩呼咱家了,之前老三去林業局,廣播員的工資還欠着兩個月呢,到現在沒給。之前我去領的時候,劉會計說老三這是屬於無故曠工,都給扣沒了。
後來他家二兒子冬季丈地的時候,把你大哥家的地多丈出來一畝多。知爲點兒啥?還不因爲是你倒騰木材?”
“木材?”聽到李道雲的話,李憲愣了:“我倒我的木材,跟他們有啥關係?”
“嗯!沒關係,沒關係這麼找茬兒?林場裡冬天啥事兒不是因爲木材惹出來的?
你尋思尋思,採伐期林場的配額就那麼多,每年冬天都差不多的量,合計股那邊兒也不咋查,劉會計靠着大帳多做點兒配額出來,頂你爹兩年工資了。
現在你拿着局裡的批條子,十車十車的往外倒,合計股那邊兒就得一個禮拜一查,劉會計的賬咋做?這一冬天沒摟住錢,不跟咱家挖了他家祖墳似的?”
嘖!
李憲拍了拍腦袋。
通透了!
這就能說得通爲啥劉家這麼針對自己家了,多人錢財如殺人父母。自己現在想當時是直接將人全家活埋了啊!
不過事情發展到這兒,李憲無論怎麼也都不能往後退了。
徐朝陽的那些批條多了不說,這一個月的功夫,至少給李憲賺了十萬塊錢。事實上,年前那筆農信十五萬的貸款能在廠裡給原料公司結賬,給職工發全額工資之後還上,指的就是這批倒騰木材的錢。
沒了這個,李憲還真就得抓瞎。
再一想雖然李友說的平靜,可是自己不在家這段時間自家遭了多少的踩呼,他心裡憋着口氣。
對家裡人,哪怕是知道王鳳人品,李憲想着的是“算了吧算了吧,能和李清好好過日子,把一個家支起來比什麼都強。”
但是外人欺負,他不能接受。
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心裡已經暗暗計較着,這事兒不算完。
正這麼想着,門外傳來了一陣呼喝。
“誰他媽打人了?有沒有王法?”
話音未落,屋門被猛的拉開,隨着屋裡熱氣和屋外冷氣交匯騰起的白霧,幾個穿着綠色森保制服大衣,一身酒氣的漢子進了屋。
看了看斜倚在外屋地門口的李憲,那人從腰後面拿出了一幅手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