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那拉氏看着春嬤嬤臉上的疑惑,嗤笑一聲,一臉絕望地道:“因爲德嬪。”
“德嬪?”春嬤嬤真的不懂,這事怎麼又牽扯到德嬪了,就算福晉同其合作,那也算不了什麼大事啊!
“嬤嬤可能沒有意識到,德嬪雖然還是王爺的母妃,但是王爺卻不再像從前那樣任其所爲,傾其所好。簡而言之,從前的王爺有多想得到德嬪關懷,現在的他就有多排斥德嬪的親近。而本福晉卻在他恨得最爲濃烈的時候,湊到了德嬪跟前,你說王爺是不是應該恨不得本福晉死了纔好?”那一瞬間,烏拉那拉氏是真心被自己蠢哭了。虧她一直埋怨胤禛和弘暉不夠關心她,不夠在乎她,現在瞧着她一如胤禛所說,只顧自己,不顧別人,否則爲什麼這擺在眼前的變化,她卻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呢!
春嬤嬤聽到這些話,只覺得腦子裡跟炸了一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原本她還抱有一絲希望,認爲只要有大阿哥在,福晉就一定會翻身,一如上次一樣,受些磨難,但總能化險爲夷。可是現在是怎麼個意思,王爺要置福晉於死地嗎?
烏拉那拉氏看着呆愣在原地的春嬤嬤,心裡也是一陣絕望。她現在倒是想對胤禛表個態,表示她知道錯了,日後絕對不會再做這種事了,可惜沒人聽了!
“福晉,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春嬤嬤有些遲緩地回神,目光呆滯地望着烏拉那拉氏,低聲問道。
烏拉那拉氏深嘆了一口氣,良久才道:“德嬪是王爺的底線,輕易不能觸碰,但是現在卻只有德嬪才能救本福晉。”
世事無常,如今的她思來想去,似乎就只有這一個選擇了。
春嬤嬤垂下眼瞼,斂去眼底的一絲幽光,擔心地道:“既然這是王爺的逆鱗,那福晉再碰,王爺又豈會罷休,再者大阿哥……”
“行了!這些話以後都不要再說了。嬤嬤,咱們現在要對的是怎麼活下去,而不是在這裡討論其他。”烏拉那拉氏一聲怒喝,不只是春嬤嬤,就是守在門口的雙兒和珠兒都嚇了一跳。
現在的正院有六個人,烏拉那拉氏、春嬤嬤、雙兒、珠和兩個粗使婆子,其他的人在封院的時候就已經被調走了,至於正院的用度,看似正常送過來,可比起當初,這些東西卻是的上不了檔次。
春嬤嬤是真心關心弘暉的,只是比之弘暉,她更關心被她一手帶大的烏拉那拉氏,“福晉現在決定怎麼做?就算咱們要找德嬪,德嬪也不一定就肯幫咱們啊!”
“不肯?她有什麼資格說不肯?嬤嬤以爲本福晉一點把握都沒有就這樣衝動地跟德嬪一起合作麼?她會肯的,只要她還想坐穩這個德嬪的位置。”烏拉那拉氏冷笑一聲,隨後指揮春嬤嬤從梳妝盒裡找出一支髮釵。
這支髮釵是空心的,裡面藏着兩張紙,不,應該說兩封信,是烏拉那拉氏同德嬪兩次合作時來往的信。以前她還怕這東西給自己帶來麻煩,卻不想這東西成了她最後的救命稻草。
春嬤嬤看着手中的兩封信,良久不語,但是她不得不承認這是她們目前爲止唯一能想到的脫困的辦法。再耽擱下去,她怕烏拉那拉氏支撐不住,更怕那即將到來的未知的一切。
主僕二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很久,門外的雙兒和珠兒盡責地守着,雖然不知道門內的一切,但是她們相信福晉和春嬤嬤肯定比她們更想破此的局。但是她們誰也沒有想到烏拉那拉氏的這個舉動最終提早結束了她的性命。
永和宮中,德嬪纔剛剛起身,這幾日太后偶感風寒,便免了她們晨昏定省,她因着幫十四阿哥想那些害人的法子,也是累得很,否則今兒個也不會睡到現在纔起來。
守在門外的宮人聽到裡頭的動靜,立馬端着洗漱物什走了進去。德嬪站在那裡,等着宮人侍候。等到德嬪洗漱完畢,宮人退出時,一旁的安嬤嬤這才湊上前去,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確定她手上的東西是真的嗎?”德嬪目光一凝,語氣微冷,一早的好心情想必就這樣散了。
“娘娘,老奴確認過了,的確是真的,看來之前的合作,這四福晉怕是早就預料到這一天了。老奴還打聽到四福晉之所以向娘娘求救,不知道是犯了什麼錯被雍親王給封了院子。”安嬤嬤說到這裡,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想來是對烏拉那拉氏的不自量力感到好笑。
德嬪輕輕點了點頭,想着烏拉那拉氏現在的處境,不由地眯了眯眼,臉上閃過幾分冷意。
“不管她現在是什麼樣的處境,謹慎起鑑,本宮先順了她的意!”德嬪輕輕地揮了揮手,低聲吩咐安嬤幾句,隨後起身出去用早膳。
相比德嬪愜意的模樣,病情越來越重的烏拉那拉氏心中一陣焦慮,卻又無可奈何,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卻無法拒絕那送到嘴邊的藥。
原本她還想着只要弘暉還來看她,她便直接跟弘暉說實話,卻不想弘暉每過來請安僅僅只在院外,院子裡面一步都不曾踏進。如此,僅僅一牆之隔,就隔去了她所有的希望。
書房裡,胤禛剛下朝回來,整個人看着依舊清冷,不過熟悉他的人卻能從他身上感覺到一絲淡淡的喜氣。
蘇培盛站在書房門外,眯着眼,嘴角揚得高高的。自家主子得重用,日後站得越高,他們這些侍候的奴才也就越風光。
可惜胤禛的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太久,當一個太監過來宣烏拉那拉氏進宮時,胤禛就知道烏拉那拉氏活到頭了。
“蘇培盛,送福晉一程。”胤禛雙手置於書桌之上,手指輕敲桌面,片刻之後,胤禛語帶冷意地吩咐完,便揮了揮手示意她去辦。
蘇培盛心裡暗罵烏拉那拉氏作死,連這兩天都忍不得,依着計劃,她大概是在四五天之後死的,而現在也不過就是提前幾天,對他們的確沒什麼影響,但就是覺得噁心人,畢竟今天剛得到好消息。
正院裡,當蘇培盛帶着人和藥過來的時候,春嬤嬤她們一開始是喜悅的,以爲自己終於可以脫離苦海里了,可事實是一切的苦難和危險都不過只是剛剛剛開始。
“蘇公公,這是?”春嬤嬤透過蘇培盛想看看他身後的人,卻發現他身後的人都是府裡的,而且還都是蘇培盛手底下的,並沒有她預想中來自於宮裡的人。
蘇培盛看着春嬤嬤的作派,一臉皮笑肉不笑地道:“咱家奉了王爺的命令,來送福晉一程,春嬤嬤,前面帶路吧!”
春嬤嬤聞言,神色一怔,隨後似反應過來一般,小腿一軟,直接癱在了地上。
什麼叫送福晉一程?
那意思不就是說要福晉去死麼?可人都在這了?她不認爲拼着她一條命還能擋得住蘇培盛他們這一羣人,而且就這來勢洶洶的樣子,怕是早有準備吧!
蘇培盛冷眼看着癱坐在地的春嬤嬤,對着身旁的兩個粗使婆子使了個眼色,隨後越過春嬤嬤,直接往屋子裡走去。雙兒和珠兒根本攔不住,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一路地進到裡屋。
烏拉那拉氏一睜眼就見蘇培盛站在不遠處,眼神冷冷地望着她,那一瞬間,她下意識地斥責一句,“放肆!是誰讓你進來的!”
“福晉恕罪了,咱家這趟過來全憑主子爺的吩咐,來送福晉最後一程。”蘇培盛倒也乾脆,話音一落,立馬對身旁的兩個小廝使了個眼色,隨後兩個小廝端着藥便往牀頭走去,雙兒和珠兒,還有回過神來的春嬤嬤倒是想攔,卻一一讓蘇培盛帶來的人給按住了。
“你們想幹什麼!”烏拉那拉氏看着端着藥一步一步走過來的粗使婆子,尖聲質問,面容扭曲,卻又着一絲不敢置信。
蘇培盛看着被灌藥的烏拉那拉氏,臉色平靜的很,要知道這後院直接間接死在烏拉那拉氏以及這幾個奴才手上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可誰又能怪誰,看上天,饒過誰。
那碗藥被灌進肚子裡後,烏拉那拉氏的雙手死死地抓住身下的被褥,眼睛瞪得圓鼓鼓的,視線更是像刀一樣,若是視線能殺人,蘇培盛他們一定早就被殺了個乾淨。
烏拉那拉氏感覺到身體傳來的疼痛感,肚子裡好似有一根棍子把一切都攪在了一起,難受的緊,她想說什麼,可是根本就張不開嘴,雙手不停地拍打着牀榻,嘴張得大大的,只覺得喉嚨裡傳來一陣腥甜,隨後便有血從嘴角溢了出來。
“福晉——”春嬤嬤一聲驚叫,身子不停地往前湊,無奈她年老體弱,根本不是別人的對手。
“爲什麼——”偏着頭,烏拉那拉氏能感覺到血從自己的嘴裡不斷地溢出來,可是她卻沒有力氣去擦了,張嘴的瞬間,艱難地擠出三個字,似死也想死個明白。
蘇培盛也不隱瞞,有些人既然喜歡作死,作得讓人厭惡,不過人之將死,讓人死個明白也算是爲自己積點陰德,所以烏拉那拉氏問了,蘇培盛索性也就回道:“福晉若是不找德嬪娘娘,也許主子爺還不會動手,可惜福晉就是不明白,這府裡,從上到下其實只有一個主子,那個人就是王爺。”言下之意便是當她觸碰了胤禛的底線時,她會有此下場,那也是自己作的,怪不得別人。
烏拉那拉氏聞言,劇烈地咳嗽起來,原本瘋狂的眼神此時就好似熄了的燈一樣,再無半點光亮,就在別人以爲她認命的時候,她猛地一陣瘋狂大笑,似笑自己又似笑別人,只是沒笑幾聲,整個身子就頹地抖動兩下,最後一動不動了。
蘇培盛很是平靜地看着,他們這些人手上或多或少都沾了人命,現在即便死在他們面前的也算是他們的主子,卻不能激起絲毫的漣漪。
“娘娘!”反而是被放開的春嬤嬤等人,跪爬到牀前,哀嚎出聲,也不知道哭得是烏拉那拉氏的死還是哭自己未知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