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一張,皆是葉木寒跟凌淺這些年來兩人之間的合照,各式各樣的都有。
而這些照片,有一個同樣的特點,那就是照片上的葉木寒,是她從沒見過的另一個葉木寒。
她早該知道了,凌淺對於他而言,並非如同一般女人,可她沒想到的是,凌淺在葉木寒心目中的分量竟然如此的大,大到她無法想象。
丁瑞伸出手,拿起其中的一張照片,專注地看着照片裡面的葉木寒,葉木寒側對着鏡頭,那雙黑眸循着發亮處近乎着迷的望着,而那發着亮的,是凌淺的背影。
他脣角揚起一個弧度,那麼溫柔的笑容,帶着連他本人也察覺不到的寵溺。
還有類似好多張照片,幾乎都是這樣一個場景。
這是她讓雪茜在荀安彤微博上存下的圖片,洗了出來。
丁瑞指尖有些顫抖,她閉上眼,好一會兒,又睜開了,似終於下了什麼決定。
伸出手,從桌上密密麻麻的照片中,挑出了一張凌淺跟葉木寒的合照,背後的景色是荀安彤的家門口,兩人靠得很近,笑得很幸福。
她將辦公桌一角上擺着的相框拿了過來,相框裡夾着的是葉木寒小時候的單人照,臉上稚嫩又羞澀地抿嘴笑着,站在他們家門口拍下的。
將單人照收起來,用葉木寒跟凌淺的合照取代。
丁瑞又無數次的重新拿起手機,撥了葉木寒的手機號。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依然是被他拉黑了,沒有能打通。
而凌淺原先的手機,也被凌淺扔掉了。
她完全不能聯繫到他們,也無法跟他們懺悔。
書房門突然響起一道突兀的敲門聲,緊接着是雪茜擔憂的聲音:“夫人,時間已經不早了,該休息了。”
自丁瑞從公司回來後,便一直在書房內沒有出來,也吩咐了她不許去打擾。
雪茜皺緊了眉頭,覺得即便丁瑞做了什麼事,那也是葉木寒的親生母親,葉木寒的心太冷了,當真爲了一個凌淺,做得那麼絕。
她也無法打通葉木寒的手機,他似乎是鐵了心要不跟她們聯繫了。
要再去找凌淺?又覺得太難堪了,凌淺已經知道丁瑞是當年那事的主使人了,怎麼還肯見丁瑞?凌淺還能跟葉木寒在一起,不顧忌着葉木寒的身份不離開葉木寒,對她們而言已經是最大的恩賜了。
若凌淺真離開了葉木寒,那葉木寒怎麼辦?丁瑞又要怎麼辦?
丁瑞收了收思緒,將照片一一收起來,放進櫃子裡鎖好。
視線落在相框上的兩人時,微微停留了一會,她才起身走出書房。
門一開,雪茜立刻擡頭看着丁瑞:“夫人……”
“你去休息吧,明天公司的事你負責頂一下,我就不過去了。”丁瑞一邊說着,一邊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那夫人您明天……”可有什麼打算?
雪茜後面的話還沒說完,丁瑞打斷道:“我休息一天,沒什麼急事不要來找我。”
“好的,夫人。”
目送着丁瑞進了房間,雪茜輕嘆了一聲,轉身離開。
凌淺入睡沒多久,可能因爲今天累了,反倒連續做了好幾個夢,夢境跳來跳去,一會兒讓她想笑,一會兒又讓她想哭。
她夢見回到了幾年前,剛見到葉木寒的時候,他因學習成績好,被教導主任派去跑腿,叫新的高一年級的班主任們去開會。
葉木寒挺直着腰板,站在教室門口跟她的班主任說完話後,便退開了些,突然微微側頭看着她。
而凌淺本來還在偷偷看這個學霸是長什麼樣的,被他發現自己在偷看,嚇得慌慌張張地低頭翻着新課本,那心虛的模樣想讓葉木寒裝作沒見到都不行。
他稍稍抿着的脣瓣在剎那間彎起了弧度,但很快又故作鎮定的面無表情了。
很快,他走離了她的教室一段路,接着嗓音帶着變聲期的低啞:“老師,你們班的學生學習成績怎麼樣?”
凌淺的班主任笑了笑:“離葉同學差了好幾條街的距離呢,班裡的第一名還少了你五十分。”
“我剛剛有看了一下,老師,你們班是不是有個叫凌淺的同學?她這次考得怎麼樣?”爲了不讓老師懷疑,他又補了一句:“她是我一個阿姨的女兒。”
“認識的啊?你等等啊,我翻翻看。”她低頭抽出自己手裡抱着的一疊資料裡的一張成績單,在最尾看到了他說的人的名字,“考得,也不錯吧,能考進我們學校的,都是底子不錯,或者努力用功的好孩子。”
葉木寒上前了一步,瞄了一眼,眼底浮起一絲笑意,知道了想知道的,他沒有再說話了。
接着,他開始有意無意的接近凌淺,暗中觀察了幾天,終於讓他摸清了凌淺的一些習慣。
走廊偶遇,樓梯偶遇,上學偶遇,放學偶遇,就連課間操結束後,凌淺趕着去上洗手間的這段時間,他也能偶遇一下。
他有一本藏得很隱蔽的筆記本,上面是他的秘密。
每天他都會翻開,寫下他的秘密:凌淺的名字。他寫了一遍又一遍,各種他會的字體都寫,密密麻麻亂七八糟,就像他的心。
終於讓他找到機會了,凌淺成績不好,考進這高中也是埋頭努力好久的成果,努力過後就頹廢了,各種倒數都有她。
他藉此找了個理由,幫她補課,天天見面,他開始喜歡待在學校裡的感覺。
他會在她專注地思考着題目的時候,轉眸靜靜地看着她,她一皺眉,他也跟着皺眉,她一笑,他也笑。
不知不覺,兩人頻頻的接觸引起了丁瑞的注意,丁瑞多次找他單獨聊聊,他的態度很堅決,那便是“我跟你沒什麼好聊的”。
丁瑞讓人將凌淺這個人全部查得一清二楚,結果不盡她的意,凌淺的父母太平凡,只能稱得上是個小康家庭,與葉木寒的家庭背景差得太遠。
她決定派人去給凌淺一個警告,希望凌淺可以知難而退,離葉木寒遠點。
這個警告出乎了她的意料、所有人的意料。
凌淺失去了父母,葉木寒起先並沒有懷疑到丁瑞的身上,還真以爲
只是個意外。
後來,他偶然發現,丁瑞辦公桌上擺着許多車禍現場的照片,血跡斑斑,十分駭人,正在他仔細看着這些照片時,丁瑞進了書房,立刻呵斥他不該隨便進入她的書房。
他質問她:“這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你也關心起她父母的這場車禍了?”
她欲蓋彌彰,那心虛的眼神,微微握起的手逃不過他的雙眼。
他瞬間瞭然了。
原來是丁瑞派人去撞凌淺父母的車輛的。
此時的凌淺時不時會鬧自殺,還在醫院躺着穩定情緒,他只是匆忙回家梳洗一番再回醫院陪她,路過書房瞥了一眼,隱隱有看到照片的反光這才進來瞧個清楚。
卻被他發現了醜陋的真相。
他看着丁瑞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十分令人犯惡的人。
回到醫院,又看到護士們急促的往凌淺病房的方向跑去,他心懸到了喉嚨口,凌淺又想着自殺了。
凌淺被護士注射了鎮定劑,整個人安安靜靜地躺在病牀上,幾日折騰下來,臉上毫無血色,連嘴脣也透着蒼白,她閉着眼,若不是胸口有略微起伏,他真以爲她就這麼死了。
他坐在病牀邊,緊緊牽着她的那雙柔弱無力的手,黑眸黯淡無光。
他需要幫她找到繼續活下去的理由,他也要把凌淺護在身後,時時刻刻守着她,不讓丁瑞再有任何機會傷害她。
於是他們結婚了。
他不理丁瑞的崩潰、發怒,他不理任何人那些奇奇怪怪的眼神,他們完全不看好他跟凌淺的未來,只當是兩個小孩子的兒戲。
但他用事實狠狠地打那些不看好他跟凌淺的人一巴掌。
他跟凌淺很美好,他愛着她,她也還能繼續活着。
當無意間被凌淺知道丁瑞就是害了她父母的人時,當他接到凌淺那歇斯底里沒了理智的電話時,當親耳聽到她出車禍時,他也對活字起了反感,沒了她他不能活。
這次她躺在病牀,不用鎮定劑了,醫生說她醒來機率不大,傷到大腦的事一向是沒法預料的。
可是她還有生命特徵,他不能死,他要好好照顧她,只要她的心還跳。
他開始行屍走肉般的活着,全天待在病房,哪也不去,他定了娛樂雜誌,她喜歡看這種花花綠綠的東西,上學的時候,她最喜歡跟他聊什麼明星什麼韓國歐巴之類的話,現在她看不了,他念給她聽,天天念,唸完雜誌,陪她看那些電視劇,什麼古裝現代都看。
病房內,不是電視劇的聲音,便是他的聲音。
幸好,老天沒把她的命收走,只是收走她那部分記憶。
她醒來的那個晚上,他趴在病牀邊哭了,壓抑的,劫後餘生的,感謝天感謝地的。
過了一段時間,開始上大學了,毫無懸念的是同一所大學,同一個班級,還是同桌。
沒人知道他們之間有多親密,親密到天天住一起,親密到領了結婚證。
沒人知道他們之間有多疏遠,她總是跟他保持着朋友關係,很普通的那種朋友,交談心事都沒有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