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碗飯之後,凌悠然忍不住問道:“冷總,你媽媽是什麼樣的人啊?”
明明有着這麼一個優秀的兒子,家裡必定也很富裕,但是做出來的菜卻是很家常,很有一種溫暖的味道。
這種感覺,自從她媽媽死了之後就再也沒有過了。
這樣的一個人,究竟是怎麼樣的呢?
話一出口,凌悠然就暗道不好,冷雲凡最討厭別人探尋他的隱私了,她這話肯定會被責備的。
冷雲凡擡起眼,嘴角掛起玩味的笑,“怎麼,對你的未來婆婆很好奇?”
看樣子,倒是一點都不生氣,反而是有些調-戲、曖昧的意思。
“冷總!”凌悠然的臉止不住地染上了紅暈,別開頭道,“我已經吃飽了,還下面有一點事情沒有做,我先下去了。”
“剛纔你吃得最多的青菜,就是我媽種的。”冷雲凡道,饒有興致地看着凌悠然的臉。
凌悠然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你媽種的?你媽居然會種菜?”
一個貴婦人,怎麼會種菜呢?
冷雲凡好心情地開口,“我媽的愛好,這青菜是特地給她未來的兒媳婦吃的,剛纔你吃了這麼多,想必是很想做我媽的兒媳婦吧?”
“可是我們之間只是交易的關係,*兒媳婦怎麼會是我!”凌悠然將真相脫口而出。
說完之後,也不知道是什麼情緒在作怪,凌悠然覺得心裡似乎有一點難受,像是心臟被挖了一個小小的洞口,有冷風一絲絲地鑽進去。
不是很痛,但是很難受。
這句話一出,兩人之間靜好的氣氛頓時被打破,冷雲凡冷起了一張臉,心裡有滔天的怒火在翻涌。
這個女人,難道在心裡,就是這麼希望和他撇開關係的嗎!
“你知道就是,我們只是合作的關係而已。”冷雲凡冷冷地說,忽略掉心裡的那一絲不舒服。
凌悠然聽了,覺得心裡的那個洞被割得更大了一些,難受得連血液都暫停了流動。
是啊,他們不過是交易的關係而已。
等到冷雲凡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的那一天,就是他們這一段不能見人的關係結束的那一天,她究竟是在奢望一些什麼呢?
她擺擺手,裝作大大咧咧不放在心上的樣子,道:“冷總,我們設計部要舉行一個內部的設計比賽,你有什麼好創意嗎?”
放下筷子,優雅地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手,背部靠在柔軟的沙發上,如鷹一樣的目光緊緊地盯着凌悠然,“你們部門的事情,與我有什麼關係呢?我是總裁,只負責你們的工作安排,至於你們的工作是怎麼做的,我一點都不關心。”
冷冷地說出這段話,看着眼前人瞬間變得蒼白的臉色,冷雲凡覺得心裡的火氣淡去了一些,但是隱隱的,又覺得有一些不忍心。
不過,這是凌悠然活該的。既然她都不將他放在心上,那他又何必要給她一個好臉呢?
凌悠然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在心裡狠狠地罵了自己一萬次,沒話說直接就不說好了,怎麼就扯到這個話題上來了,簡直是自取其辱。
對啊,冷雲凡管着這麼大的一個公司,怎麼會有閒心去關心一個設計部的小小員工,她當真是,自作多情了!
凌悠然握了一下顫抖的手,收拾起狼藉的碗碟,說:“恩,我這個員工一定會爲總裁創造很大的價值的,冷總你儘管放心好了!”
要是忽略她眼底的那抹受傷和滿臉的傷心,還真的會當作她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了。
冷雲凡恰好將視線低垂,沒有看到這一幕,聽到她的話,更是心裡的火氣“噌”的一下又起來了,剛纔閃過的那絲不忍心被無情地壓迫。
他氣悶地將頭扭到一邊,冷漠地一句話都沒有說。
收好東西,凌悠然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冷總,那現在沒有什麼事情了,我就下去了。”
她覺得現在室內的空氣變得更加的沉悶冰冷,幾乎已經到了要窒息的地步,她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又將這個大總裁給惹到了。
果真是總裁啊,脾氣不奇怪一點,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總裁。
沒有得到應答,凌悠然站了兩秒之後就打開門走了,恰好遇到正要敲門的藍特助,於是揚起一個笑,“藍特助好。”
藍特助受寵若驚,滿面的笑容,連忙道:“淩小姐好,這就下去了?”
看來兩人的感情正好啊,這次提交策劃方案應該不會被捱罵了。
凌悠然點點頭,疾步走出了辦公室,然後才深呼了一口氣,在裡面她差點就要呼吸困難了,大家怕冷總果然不是沒有道理的。
門外的秘書助理看到凌悠然,紛紛揚起完美的笑容問好,總裁可是越來越寵愛這一位了,連吃飯也要親自下去,不假手於人,不知道兩人什麼時候結婚呢。
凌悠然感受着那些或者是羨慕,或者是祝福的眼神,覺得有些奇怪,就算她上次得了設計大賽第一名的時候,感受到的目光都沒有這般的熾熱。
總裁猛如虎,身邊的秘書也不是孬種,連眼神都比別人的來得要熾熱一些。
於是凌悠然的腳步更快了一些,就像是身後有猛獸在追趕一樣。
進到總裁辦公室的藍特助,臉上帶着好心情的笑容,剛纔見了淩小姐,現在boss的心情應該很好吧。
但是,藍特助很快被現實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冷雲凡的心情不但不好,反而是非常的差,臉上散發出來的冷氣完全可以代替空調的存在了。
藍特助的心裡打了一個激靈,莫非兩人剛纔是吵架了,但是依照凌悠然那個小兔子一樣的性格,怎麼可能和總裁吵起來了呢?
“什麼事。”冷雲凡開口問,聲音像是萬年凍結的玄冰,凍得人不敢動彈。
幸虧藍特助跟在總裁身邊已經有好幾年了,一個激靈,已經知道剛纔兩人的會面並不如他想象中的美好。
於是收起臉上的笑容,鎮定說道:“總裁,這是凌部長要開展的活動,舉行一場設計部的內部選拔賽,需要你簽字認可。”
冷雲凡連眼角都不多看一下,薄薄的脣瓣開合,“不合理,駁回,下次再簽名。”
藍特助連辯解都不敢多說一句,灰溜溜地拿着文件就走了。現在的總裁就是一個即將要爆發的火山,他爲了小命着想,還是趕緊走吧。
凌悠然像是一個遊魂一樣無精打采地回到辦公室,秦思月正擠眉弄眼地看着她,“怎麼樣,悠然,這都是第幾次總裁要和你一起吃飯了,你們是不是好事將近了?”
要是這個好友好事將近,那她以後就是總裁夫人的朋友了,以後說出去必定也很威風。
凌悠然苦笑着搖頭,什麼總裁夫人,那個位置誰都有可能坐上去,唯一不可能的人就是她,他們的開始那樣的不堪,僅僅是一場利益與肉-體的交換,冷雲凡怎麼還會看得上她呢?
下午的時候,凌悠然仍舊是沒有什麼頭緒,目光無意識地看向窗外的藍天。
此刻,正是下午三點左右,燦爛的陽光鋪天蓋地,將所有的陰霾都顯露無遺,活潑地將光彩賦予萬物,整個世界一片的光明。
陽光啊……
曾經她也有一個陽光一般的朋友,總是在她難過的時候安慰她,在她失落的時候給她一個充滿勇氣的擁抱……
兩個人曾經有過那麼多的幸福時光,每一個瞬間現在回想起來都會忍不住地笑起來,但是,她把那個人弄丟了啊。
她爲了那一場比賽,放下自己的尊嚴,拋棄自己的底線,做下了不可饒恕的骯髒的事情,把那個最重要的人弄丟了。
唐大哥……
凌悠然難過地看着窗外,她要怎麼彌補這麼好的一個男人,怕是一生都沒有辦法了吧。
無法回頭,無法彌補。
忽的,凌悠然腦子裡靈光一現,對了,她現在可以設計一個東西,然後當做送給唐大哥的禮物啊,設計是她最爲喜歡的事情,而唐大哥是她最喜歡的人。
這樣,唐大哥即使不會原諒她,也會覺得欣慰的。
說做就做,凌悠然拿出圖紙,想象着唐大哥在自己心目裡的樣子,想象在無限地蔓延伸長。
最後在腦海裡出現的圖像是一棵纖纖的草本植物,有着翠綠討人喜歡的四片葉子,細弱修長的根莖就算是大風颳過,也絕對不會倒下。
纖弱但卻堅強,細小但卻強大。
這樣的一種植物,叫四葉草,代表着愛情、希望、健康和幸運,傳說會給人帶來幸福和好運。
這也是她對唐大哥的祝福,祝願他以後幸福安康,一生無憂。
想法已經有了,凌悠然開始在圖紙上畫圖,因爲是給男士佩戴的首飾,所以她選擇的是吊墜。
吊墜大約有手指頭粗細,纖長不帶女氣,隱約中還有着男士獨有的優雅氣度,一如她印象中的唐大哥。
這幅設計,說着容易,但是做起來卻很難,她整整修改了五天的細節,然後才終於得出了令自己滿意的作品。
這五天時間裡,冷雲凡再也沒有來找過她,這令得她心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心裡有一些異樣,但是因爲忙於設計,倒是沒覺得有多大的不對。
“喲,終於把你的破爛東西設計好了啊?”百媚像是背後靈一樣突然就出現在凌悠然身後,鄙夷地說,“都好幾天了呢,總裁怎麼都不來找你了,失寵的滋味不好受吧?”
尖銳的女高音讓凌悠然覺得有些難受,她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設計圖給翻過來蓋好,道:“百經理,冷總日理萬機,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員工,他不理我纔是正常的吧。”
冷雲凡和她之間是交易,上次又是不歡而散,所以,這麼長時間都不聯繫,算是默認的拆夥了吧?
不知道怎麼的,凌悠然覺得心裡有些堵,同時有些不理解,她明明希望的是早早和冷雲凡結束這一段不可以告知與衆的關係,現在差不多已經算是成功了,心裡爲什麼還是有些不好受呢?
罷了罷了,冷雲凡那樣的人物,又豈是她可以肖想的?
“呵,你知道就好,冷總可不是你一個小三的女兒可以肖想的!”百媚將頭靠近凌悠然的耳朵,嘲笑道。
濃烈的香水味充斥了她的弊端,凌悠然還沒有來得及捂住鼻子,就愣住了,百媚怎麼會知道她的身世?
百媚看着凌悠然目光帶着詭異的光,她憐憫地看着這個即將被她和凌雲煙聯手打敗的女人,尖刺地說:“這次就給你一個教訓,以後啊,可千萬不要妄想着得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那可是要將自己給噎死的。”
“我不知道什麼教訓,我走得端行得正,自認沒有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不知道百經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凌悠然忍住心裡暴起的怒氣,疑惑地問。
就算是凌雲煙利用手裡的權利將她的作品比下去,但是她做出了令自己滿意的作品,並不會後悔,所以,百媚所說的教訓就是,不管她做得有多好,都不會被別人看上?
“呵。”百媚的杏眼眯起來,笑得不明所以,得意得像是一個開屏的孔雀,“凌悠然啊,你還嫩着呢,想要跟我們鬥,再多長几個心眼吧。”
說完,百媚就扭着傲人的身材走了。
感受着百媚的話裡有話,凌悠然有些不理解,但是隨即便放下了,百媚想要成爲總裁夫人,這不是早就顯而易見的事情了嗎。
最近百媚和凌雲煙走得很近,肯定是因爲凌雲煙告訴她的吧。凌悠然覺得有些無力,但卻無可奈何。
出身不是她可以選擇的,她也覺得自己的媽媽很好,所以,其他人的目光她都不在乎。
凌悠然很快地將心放了下來,將設計品交上去之後,回到家裡美美地睡了一個覺。
卻不知道,有一場暴風雨,正在暗暗地醞釀,她即將遭受到恐怖的滅頂之災。
也明白了,人心,真的遠遠不是區區一個醜惡就可以猜測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