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滿樹是把唐啓寶好生地懲罰了一次,南巧見到蘇滿樹時,天色都已經黑了。蘇滿樹的臉色很不好,顯然這次是真的被唐啓寶的膽大妄爲氣到了。
南巧急忙上前,主動拉住的蘇滿樹的手,小聲問他,“夫君,唐啓寶怎麼樣了?”
“我已經給他抹過藥了,明天我帶他去季伯那裡,負荊請罪。”
“夫君,你也別生氣了,畢竟事到如今,我們只能想辦法解決了。”
蘇滿樹心情很是不好,努力地朝着南巧擠出了個笑容,輕拍她的手背,盡力安撫她,“月兒,我沒事的,你也不用太擔心這件事。季水兒和鄭家的婚約,本就是不可能成的,如今他們兩個小的又越了雷池,鬧成了這個樣子,就算是季伯季嬸子再不願意,也終於會爲了水兒妥協的。但是,唐啓寶我卻不得不罰,從冬日營地裡起,到後來的私自出營,到如今和季水兒……他就一直這般膽大妄爲,早晚是禍事!”
南巧伸手握住蘇滿樹的手,也知道蘇滿樹的擔心,畢竟如今唐啓寶和季水兒的事情不是小事,肯定要好生解決才行的。
蘇滿樹又嘆了一聲,反握住南巧的手,跟她說:“我在竈房燒了熱水,等下給你們提過來,你們也好生洗漱一下,然後就去睡覺吧。季水兒如今這般,也要麻煩你跟着操勞了。”
南巧搖頭,“這都是有應該的,夫君,你不用特意叮囑我的,我會照顧好水兒姑娘的,你放心好了。”
她雖然努力地安撫蘇滿樹,蘇滿樹的情緒卻一直不高。南巧忽然笑了起來,伸手抱住蘇滿樹的腰,“夫君,雖然唐啓寶是你的徒弟,但是你不要太爲這件事自責,這件事不是你的錯……”
南巧朝着蘇滿樹靠過來時,他就本能地擡手,將她抱進了懷裡,他低頭看了一眼南巧,嘆了一聲,如實說道:“我也不知道,我怎麼就把唐啓寶教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南巧忽然從他懷裡擡頭,調皮地跟他說:“夫君,唐啓寶,可真不像是你的徒弟!”
蘇滿樹一愣。
南巧“咯咯”地笑了起來,小手在他胸口淘氣地畫圈圈,調皮的說道:“婚事坎坷,唐啓寶直接就把季水兒變成了熟飯,不留一點後路。但是你這個做師父的,卻把我這個本應該是熟飯的,放了那麼久去當生米,這點……”
南巧壞笑地搖頭,踮着腳,伸手摟住蘇滿樹的脖子,貼在他耳邊,小聲說:“你可不如唐啓寶有魄力的!”
她摟過來的時候,蘇滿樹的大掌頓時就扣住了她的小腰。她的話剛說完,蘇滿樹就已經把她整個人抱了上來,額頭抵着額頭,眼睛微眯,神情危險,“月兒,把你剛纔說的話,再說一遍!”
雖然蘇滿樹露出了危險的表情,但是南巧卻一點都不害怕。她的小手扶在他的肩頭,整個人都掛在蘇滿樹的身上。他們兩個人的臉頰近在咫尺,甚至連對方的呼吸都能清晰可聞。
南巧盯着面前的男人,故作挑釁地又小重複了一遍,“夫君,你不如唐啓寶……啊!”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整個人都落入到了蘇滿樹懷裡。
他眼眸漆黑,深邃如夜,脣角微翹起,似笑非笑,“月兒,爲夫會讓你切身體會,什麼是熟飯的。”
……
南巧回到屋子時,外面的天色已經大黑了。她紅着臉,推走了跟在身後的蘇滿樹,也不好意思擡頭去看他,只小聲說:“你,快去睡,明天你們還要去營地裡呢!”
她有點後悔剛纔挑釁蘇滿樹的魄力了,他哪裡是沒魄力,他根本就是不僅有魄力,甚至還膽大妄爲、毫無規矩,竟然帶着她在竈臺上……那裡可是他們吃飯做飯的地方啊!
一想到剛纔,南巧的臉就紅的更厲害了,她現在算是明白了,唐啓寶不愧是蘇滿樹的徒弟,他那種膽大妄爲、視規矩爲無物的性格,分明就是與蘇滿樹如出一轍的!
季水兒見南巧回來了,急忙湊了過來,也不管南巧是不是低着頭,焦急地小聲問她,“滿樹嬸子,我和唐啓寶的事情,滿樹叔是怎麼說的?”
南巧一聽到季水兒提到了蘇滿樹,原本略有些恢復自然的小臉,頓時又紅的不曾樣子,只能敷衍季水兒道:“那個,你滿樹叔說明日帶着唐啓寶去營地裡見季伯。你最近身體不適,明日或許有個糾纏的,你滿樹讓你留下來陪我。”
她有些擔心,跟南巧說:“滿樹嬸子,我也想去的,如果只讓滿樹叔和唐啓寶的自己去,我怕他們會說不清的,尤其是我爺爺的脾氣急,根本就不聽別人勸阻的。”
季水兒也想跟着唐啓寶他們一起去的,畢竟這件事不是唐啓寶一個人的責任,若是當時,她是不願意的,唐啓寶也不可能會強迫她的。一想到當初和唐啓寶的親密,季水兒的小臉也忍不住紅了起來。他們、他們不過就是那麼一次,沒想到竟然就中了,他們的事情也就紙包不住火了。
南巧自然是知道季伯的性格的,明日蘇滿樹和唐啓寶去負荊請罪,定然少不了教訓的,就是因爲這般,蘇滿樹才更不能讓季水兒去的。季水兒畢竟有些身孕,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那可就更糟糕了。
季水兒雖然想跟着唐啓寶他們一起去,但是最終還是被留下來了。這一整天,她都在擔心中度過的,時不時地跑到了大屋的土道上,伸着脖子,往遠處看,想要看看唐啓寶他們是不是回來了。南巧不放心季水兒一個人行動,她一出大屋,她就跟着她一起去。
直到夕陽落山,天色變黑,兩個人也沒能在土路上看到唐啓寶和蘇滿樹。
南巧見季水兒依舊不死心,伸着脖子還要當下去,她立即就把季水兒拉了回來,勸她說:“水兒,營地路途離我們什隊有多遠,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一去一返,中途若是有些事情耽誤了,這晚上是肯定回不來的。”
這話,南巧之前已經跟季水兒說過幾遍的,但是季水兒擔心唐啓寶心切,根本就是放心不下的。季水兒放心不下唐啓寶,南巧又何嘗能放心蘇滿樹?
俗話說,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唐啓寶自幼沒了父親,蘇滿樹身爲他的師父,又亦父亦兄,他所犯的錯,蘇滿樹根本就是無法推卸責任的。
這一晚上,季水兒沒睡好,南巧更沒睡好。第二天,兩人一起牀,互相看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季水兒的眼睛腫了起來,南巧也沒有比她好哪裡去。早上,兩人攜手去了竈房,因爲季水兒有孕在身,南巧不讓她插手竈房的活,自己忙活了起來。
吳嫂子昨天晚上也擔心了一晚上,沒怎麼睡踏實,一早上也挺着大肚子到了竈房裡。她看見南巧和季水兒後,就開口說:“我昨晚做了一個夢,或許是好兆頭,我夢見喜鵲落在了我們什隊的房樑上了,應該是有好事降臨!”
南巧自然還是期待有好事降臨的,吳嫂子說完就轉頭去看了一眼季水兒。季水兒默不作聲,小臉卻紅了起來,她也是希望有好事降臨的。
蘇滿樹和唐啓寶是當天下午回來的,唐啓寶回來時,身上臉上,明顯有幾處新的青紫,肯定是被激動的季伯打了。但是他卻絲毫不在意這些,還沒跳下馬,就遠遠地朝着季水兒招手喊道:“水兒姑娘,水兒姑娘……我回來了!”
他也沒等馬停下來,就直接從馬上跳了下來,跌跌撞撞地朝着季水兒飛奔而來。
季水兒看見他回來,拎着裙襬就迎了上去。
唐啓寶激動的把季水兒抱了起來,大喊着說:“水兒姑娘,水兒姑娘,季爺爺同意把你嫁給我了!我們能成親了,我們能成親了!”
季水兒頓時喜極而泣,忍不住哭了起來。
唐啓寶急忙哄她,“水兒姑娘你別哭,這是好事,你怎麼哭了呢?我們終於能成親了,我們也終於能在一起了!”
季水兒的手,緩緩擡起,唐啓寶的臉頰,哭着問他,“疼不疼?”
唐啓寶臉上的傷口忽然被碰了,頓時倒吸了一口氣,但是他立即就跟季水兒搖頭,“不疼不疼,我一點都不疼的,能娶到你,我這點疼算什麼啊!水兒姑娘……”
“唐啓寶!”季水兒抱着唐啓寶,嚎啕痛哭,宣泄着她許久以來的不安與壓抑。
太好了,終於太好了,她和唐啓寶能成親了。
南巧拉着蘇滿樹的手,站在一邊看着抱頭痛哭的兩個人,也忍不住跟着高興了起來。
她轉頭看向蘇滿樹,他一路回來風塵僕僕,臉上的表情總算是鬆懈了許多。看到南巧擔憂的眼神望了過來,蘇滿樹朝她笑了笑,長臂一伸,把她摟進了懷裡,說道:“事情解決了,雖然季伯很生氣,但是畢竟已經這樣了,他也沒了辦法。明日,讓唐啓寶送季水兒回季伯那裡,兩家就開始準備婚事,日子大概定在了下個月,就等着季家挑一個黃道吉日呢。”
南巧愣了,沒想到唐啓寶和季水兒成親的日子竟然定得這麼快,甚至都等不得季水兒及笄。但是,她轉念一想,季水兒如今已經有孕近一個月了,兩人的婚事若是再向後拖,事情可就是要瞞不住了的。
蘇滿樹又跟南巧交代,“唐啓寶的婚事,我也已經跟大都統那邊打好招呼了。他們親事不在演武場那邊辦了,直接在我們什隊這裡辦,所以有些成親的東西,我們需要開始着手準備了。”
如果唐啓寶不鬧出這樣的事情,蘇滿樹是絕對沒有想過唐啓寶小小年紀就要成親的。所以很多東西他這個做師父的都不曾爲唐啓寶準備過。南巧一聽,也有些慌亂。她還不曾操辦過別人的親事,這可是實打實的第一次,整個人都有些緊張。
次日一早,唐啓寶就起來了,也顧不上身上的傷,套了驢車,準備送季水兒先回季伯那裡。南巧拉住了季水兒的手,不放心的交代了幾句,這纔跟他們揮了手道別。
唐啓寶一走,蘇滿樹便開始爲唐啓寶準備提親的東西。軍營裡的好東西不多,蘇滿樹手頭雖然有一些,但是有許多並不適合提親。蘇滿樹把南巧拉過來,跟她商量了一下,“月兒,我是唐啓寶的師父,他如今除了我,也沒有別的親人了。我從軍這麼多年,手頭上存了一些銀子,我想拿出一些,給唐啓寶和季水兒。畢竟唐啓寶是男方,這成了親過日子,手頭上太拮据也不好看。”
南巧自然是沒有意見的,朝着蘇滿樹點了點頭。蘇滿樹嘆了一聲,伸手把南巧抱進了懷裡,貼着她耳邊,無奈地說道:“月兒,我委屈你了。”
他這話說的有些突然,南巧沒擡明白自己哪裡受了委屈。她伸手摟住蘇滿樹的脖子,朝着他笑着說:“夫君,月兒沒有覺得委屈。”
蘇滿樹抱着她親了一口,笑了笑,說道:“我的月兒,真是個好姑娘。”
他伸手從櫃子裡拿出了一個小布包,沉甸甸的,裡面的聲音清脆,好像是銀塊子。
蘇滿樹把布包放在了南巧懷裡,開口說:“我一直想找機會把家裡的銀錢交給你,正好這次就一起給你。我的全部身家都在這裡了,你看我們給唐啓寶多少比較合適?”
南巧抱着沉甸甸的布袋子,有些驚訝。他們平日裡生活在營地之內,一切供需都由後營分配,蘇滿樹倒是經常給她買些布匹胭脂頭飾,南巧也從來沒有想過去管理家裡銀錢。
她想了想,又把布袋子塞回蘇滿樹的懷裡,搖着頭說:“夫君,給唐啓寶的錢,你就看着辦,我是沒有意見的。我也不缺什麼的,你就按照你心意來吧!至於家裡的銀錢,夫君其實不用交給我也行的,我也沒有地方花錢的。”
聽了她的話,蘇滿樹頓時就樂了,伸手把南巧又摟進了懷裡,親了好一會兒,才笑着說:“月兒,你可以不花錢的,但是你夫君我日後花錢,都是要經過你的。”
南巧想了想,又伸手把那包沉甸甸的銀子抱了回來,死死地摟在懷裡,朝着蘇滿樹調皮一笑,“交給我也好,日後你若是爲了再胡亂花錢,我就可以不允的了。”
蘇滿樹簡直被南巧的這副守財奴的小模樣逗的不行,笑着前仰後合,他說:“很好,日後你夫君我若是再想給你買什麼東西,看來只能想着旁門左道的法子了。”
南巧一聽,頓時急了,連忙去阻止蘇滿樹,急着說:“夫君,夫君,你千萬不要胡來?”
蘇滿樹自然是故意逗她的,認真地問她,“那你說我怎麼辦?我的所有錢財都上交給你了,但是我想給自家媳婦兒買點東西都不被允許,是不是太冤了?我若是不想些旁門左道,找些財路子,豈不是什麼都不能買了嗎?”
南巧立即就被蘇滿樹弄得臉紅了,她伸手去拉蘇滿樹的手,搖頭說:“你省些銀錢,不給我買便是了。你給我買的那些,我一時半會兒也用不完的……”
“哈哈哈……”蘇滿樹見南巧真的當真了,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捏了捏她紅撲撲的小臉,強忍着笑意,“說你是傻姑娘,你還真是傻姑娘,不過是幾句玩笑話,莫要當真。你夫君我雖然本事不大,不過也不全是靠軍餉吃飯的,還是有些來錢的門路的,何況許多東西並不是銀錢就能買到的,你就不用擔心了。”
南巧很是驚訝,連忙抓着蘇滿樹,急忙追問他那些來錢門路是什麼?可千萬不要像是鄭家萬家那種見不得人的路子。
蘇滿樹也沒有隱瞞,他說:“我們西北邊疆是屯田戍邊,除了真正戍守前線的將士們,大部分都是如我們什隊這種的,處在後營。我入營早,早年的一些摸爬滾打的戰友,如今在後營中都算是有一席之地了,我若是開口求些什麼,也算是容易。你莫要擔心,你夫君我雖然有些規矩是不講究的,但是有些東西肯定是不碰的。”
南巧摟着蘇滿樹的脖子,也算是把懸着的心放了下來,朝着他點頭,小聲地“嗯”了一聲。
等唐啓寶回來之後,蘇滿樹當着南巧的面,把他給唐啓寶的準備的銀子給了唐啓寶。
唐啓寶起初是不要的,急忙說:“師父師孃,我雖然年紀小的,手裡沒什麼銀子,但是我日後肯定是要去戰場上掙軍功的,我定然回給水兒姑娘好的生活的,這些銀錢你們還是拿回去吧。”
蘇滿樹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淡淡的開口,“你說的日後,誰能保證?如今季水兒就要嫁你了,你就這般娶她?”
唐啓寶頓時就蔫了,他自己是可以苦的,但是他不捨得季水兒跟他一起苦的。他朝着蘇滿樹和南巧磕了頭,抹着眼淚說:“師父師孃,我唐啓寶發誓,日後定要混出個人樣,來報答師父師孃的恩情。”
之後的幾日,蘇滿樹又跟大都統告了假,帶着唐啓寶去了趟鎮子。南巧聽聞,季水兒已經回了鎮子,蘇滿樹和唐啓寶這一次去,就是要跟季家把成親之事定下來的。
蘇滿樹臨走前跟南巧說:“我這趟去鎮子,除了唐啓寶的事情,還有些公事,或許會耽擱一段時間,你自己一個人在家一定要注意,莫要太掛念我,我辦完事就回來。”
看着蘇滿樹說這話,南巧腦子中忽然冒出了一念頭,“夫君的公事,莫非是跟鄭家有關?”
蘇滿樹沒想到南巧竟然一猜就中,笑了笑,如實告訴她,“上次我們在鎮子上遇到齊王殿下時,我把唐啓寶提供的消息轉述給了齊王殿下。我出遠門那趟,便是領了齊王殿下的命令去徹查鄭家和京城方面的關係。如今唐啓寶這件事鬧出來,雖然實在是令人生氣,卻也算是運氣不錯,正是齊王殿下想要動鄭家,準備收回西北鎮子碼頭權力的時候,歪打正着,倒是能如了他的願了。這次大都統又交代了我辦幾件事,都是跟鄭家有關的,你不用擔心,不是什麼難的事情,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南巧聽了之後,雖然也知道蘇滿樹要辦的定然是軍事要務,她不應該打聽,但是聽到鄭家,她不由的就想到萬寶璐和萬家。
蘇滿樹聽到南巧提了萬寶璐和萬家,遺憾地搖了搖頭,說道:“這次,我原本也想着通過鄭家挖出萬家。但是京城方面的勢力實在是老奸巨猾,除了能抓住鄭家鄭大財主與北夷蠻人之間有些交易之外,根本就摸不到京城那邊去。所以,鄭家和萬家,如今來看,是不相干的。”
南巧點了點頭,略有些失望。
從鄭家身上牽連不到萬家,其實她早就誘餌預感,只是沒有想到,當真的證實之後,她多少是有些失望的。
蘇滿樹正在穿外套,忽然頓住了動作,回頭問南巧,“月兒,你曾經說過,你有個弟弟?”
南巧正彎着腰幫蘇滿樹整理衣物,包着包袱,忽然聽見蘇滿樹一問,整個人都一愣。她緩緩轉身,看向蘇滿樹,對上他的眼睛,點了點頭,“我,有一個弟弟。”
蘇滿樹手指飛快地扣着盤扣,故意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他多大了?是什麼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