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沈清瀾的看着傅衡逸,“爲什麼要將安安帶來?”那樣的場面對一個不到兩歲的孩子來說太殘忍。
傅衡逸眼神溫柔,只是眼底深處卻藏着後怕,剛纔他多擔心沈清瀾就那樣過去了,“我怕我不足以留下你,清瀾,我不會照顧孩子,所以你一定要留下來照顧安安。”
雖然傅衡逸眼底的後怕隱藏地很好,可是沈清瀾依舊能感受到他內心的害怕,她想伸手,卻沒有力氣,傅衡逸主動握住了她的手,沈清瀾輕輕勾脣,“傻瓜,你就是我最大的牽掛,我怎麼捨得離開你。”只是再捨不得,她的身體也已經是強弩之末,她不知道她還可以堅持多久,或許下一秒她就堅持不住了,但是這些,她又怎麼捨得告訴眼前的男人。
“我記得奶奶走的時候,爺爺哭了,爺爺是條硬漢,我曾經問過哥哥,我哥說他從來沒見爺爺哭過,但是那次,爺爺哭得像個孩子,一直唸叨着奶奶是騙子,說好了陪他一輩子的,卻先走了。”
“清瀾,不要說了。”
“讓我說完,傅衡逸,我不想做個不誠信的人,但是似乎我也要對你食言了,我多想能跟你牽手到白頭,待我們白髮蒼蒼時,一起漫步在夕陽下。”
“會的,伊登的新藥馬上就要研製完成了,你再堅持一下,一天,就一天好不好,清瀾,我求你。”傅衡逸低聲祈求。
他說,我求你。
那麼驕傲的男人此刻放下了他所有的驕傲,紅着眼眶,低聲祈求着他的妻子爲了他再堅持一天,再努力一點。
淚眼從眼角落下,模糊了沈清瀾的視線,傅衡逸伸手,輕輕替她抹去淚水,“怎麼忽然就哭了?”
沈清瀾嘴角輕勾,“傅衡逸,我愛你。”
“我也愛你,沈清瀾,這輩子,我只愛你一個。”傅衡逸伏在沈清瀾的耳邊,一遍遍地說着我愛你,溫柔,卻帶着哽咽。
他不是個喜歡用言語來表達情感的男人,這不是他第一次說愛她,確實說的最多的一次。
身體很痛,沈清瀾的額頭漸漸佈滿了細汗,她想也用手摸摸傅衡逸的臉,卻做不到了,她輕聲開口,“傅衡逸,別傷心,我會心疼。”
傅衡逸微笑,“好,我不傷心。”
“傅衡逸,我好睏,想睡覺。”
“清瀾,乖,不要睡,我跟你說個秘密,別睡。”
“好,我不睡,你說。”
“其實我早就愛上你了,從看到你因爲奶奶的死坐在地上,不言不語的時候,但是我就想,這個姑娘看着好生令人心疼,我要照顧她一輩子,讓她今生都不再流淚。”
“原來你這麼早就愛上我了呀。”沈清瀾的表情十分溫柔,但是眼睛卻漸漸閉上了。
就在此時,病房的門卻被狠狠推開,伊登跑了進來,手上還拿着一支針管,二話不說直接就注射進了沈清瀾的體內。
“這是新藥嗎?”傅衡逸問道。
伊登點頭,“對,剛剛研製出來。”新藥剛出來,來不及做實驗就拿來給沈清瀾用了,除了顯微鏡下看到的效果,並沒有在動物或者人的身體實驗過,效果是否能達到理想的狀態就連伊登也不是很肯定。但是這終究是最後的希望。
藥效沒有那麼快起來,伊登坐在病牀邊,記錄着沈清瀾的各項數據,幾個專家站在伊登的身後,仔細觀察着沈清瀾。
“有效了,傅太太的心率恢復正常了。”一位專家指着儀器說道,之前沈清瀾的心率可是隻有正常人的三分之二,血壓都下降了。
“血壓也上升了到了正常值,伊登醫生,我們真的成功了。”另一位專家高興地說道,爲了這個新藥,他們不眠不休地研製了這麼久,還集中了這麼多的醫學力量,也算是前所未有了。
一旁的傅衡逸和沈君煜就那麼站在那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清瀾。
伊登登記完所有的數據,又上前給沈清瀾仔細檢查了一下,測了體溫,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傅衡逸,清瀾沒事了。”
聞言,傅衡逸的身子晃了晃,要不是旁邊的沈君煜及時伸手扶了一把,傅衡逸就直接坐在地上了。
“伊登,你說的是真的嗎?”沈君煜迫不及待地問道,傅衡逸的目光從沈清瀾的身上轉移到了沈君煜的身上,伊登迎着二人的目光點點頭,“是真的,各項指標已經開始恢復正常了。”
沈君煜忽然對着伊登鞠躬,“伊登醫生,謝謝你,真的謝謝。”
伊登嚇了一跳,往旁邊讓了讓,“沈先生,千萬不要這樣,我受不起,清瀾是我的朋友,救她是應該的。”
“伊登醫生,你受得起,你救的不止是我妹妹的命,你是救了我家人的命。”要是沈清瀾真的挺不過去了,家裡的兩位老爺子首先就受不了,尤其是自己的爺爺,這幾天已經是天天讓醫生上門給他打點滴了。其次就是傅衡逸,別看傅衡逸現在表現的很平靜,要是沈清瀾真的出事了,他一準要出事。
沈君煜聽楚雲蓉說了傅衡逸將安安抱進搶救室時就知道,沈清瀾於傅衡逸,那是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存在。
“伊登,清瀾他什麼時候可以醒過來?”傅衡逸的嗓音已經完全嘶啞了。
“只要十二個小時之內這些指標都正常,三天之內就會醒。”伊登說道。
傅衡逸點點頭,鄭重地對伊登說了一身謝謝,“以後你要是有任何的需要,隨時找我。”這一句承諾,重如千鈞。
伊登拍拍傅衡逸的肩膀,“我去看看顏夕。”顏夕交給了彼得,現在還不知道什麼情況呢。
其他的專家跟着伊登走了。病房裡,沈君煜看着傅衡逸,開口說道,“衡逸,瀾瀾現在沒事了,你先去洗漱一下,你這樣被她看到,她又該心疼了。我會在這裡看着她,保證寸步不離。”
傅衡逸抹了一把臉,起身進了衛生間,只是五分鐘,他就出來了,身上已經換了一套衣服,頭髮上還在滴着水。
沈君煜正在給家裡打電話,家裡人都在等着他的消息呢。
沈家,溫兮瑤掛了電話,淚眼就那樣落了下來,楚雲蓉看的心中一個咯噔,眼前一黑就往地上地上栽去,溫兮瑤眼疾手快,連忙扶住了她,“媽。”
楚雲蓉臉色蒼白,眼淚嘩啦啦地往下砸,“清瀾!我的清瀾啊!”
“媽,媽,清瀾沒事,清瀾已經沒事了。”知道楚雲蓉是誤會了,溫兮瑤趕緊解釋。
楚雲蓉愣,“清瀾沒事?”
溫兮瑤狠狠點頭,“對,清瀾沒事,剛剛君煜打電話來說,清瀾已經脫離危險了,很快就能醒過來。”
楚雲蓉的眼淚又落了下來,“沒事就好,我的清瀾沒事就好。”
溫兮瑤看着又哭又笑的楚雲蓉,心裡酸酸的,這段時間,楚雲蓉的白頭髮明顯多了不少,就連眼角的皺紋都深了許多。
“快,快去告訴你爺爺,清瀾沒事了。”楚雲蓉推着溫兮瑤,她現在腿軟,站不起來了。
“好,我現在馬上去,媽,你沒事吧?”
“我沒事,先去告訴你爺爺,不要讓他擔心。”楚雲蓉催促,溫兮瑤站起來,去了樓上。
沈老爺子得知沈清瀾已經沒事了,表現得很平靜,“好,我知道了,兮瑤啊,你出去吧,我休息一會兒。”
“爺爺,您還好嗎?”溫兮瑤有些擔心,實在是老爺子表現地太平靜了,這不太正常。
“爺爺沒事,爺爺就是有些累,想休息一下。”沈老爺子溫和地說道。
溫兮瑤見老爺子是真的沒事,就離開了,“那爺爺,你好好休息,我讓宋嫂給您燉點湯,等您醒來再喝。”
“好,你有心了。”
等溫兮瑤離開之後,沈老爺子從牀上掙扎着爬起,走到沈奶奶的遺像前,“老伴兒,清瀾沒事了,謝謝你。”話落的瞬間,老淚縱橫。
大家知道沈清瀾脫離危險了都同時鬆了一口氣,這段時間過得簡直可以用心驚膽戰來形容,一口氣就吊在了嗓子眼兒,現在得知沒事了,頓時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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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裡,傅衡逸依舊守在沈清瀾的身邊,握着她的手,新藥的效果是很明顯的,沈清瀾身上的紅點已經開始消退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全消退。
病房裡只有傅衡逸和沈清瀾兩個人,沒有了外人在,傅衡逸的情緒頓時就泄了出來,有那麼一瞬間,他是真的以爲自己要失去她了,那種天崩地烈的感覺到現在會讓傅衡逸覺得心有餘悸。
“清瀾,以後你再也不要生病了,我會害怕。”傅衡逸輕聲說道,將頭埋在沈清瀾的掌心,感受着掌心真實的溫度,他的心才漸漸安定下來。
“好。”沈清瀾輕輕開口,睜開了眼睛。
傅衡逸驀地擡頭,正好與沈清瀾四目相對,她的眼睛裡柔光似水,嘴角掛着劫後餘生的笑意,“傅衡逸,我回來了。”從鬼門關裡走了一圈,沈清瀾此刻的心情並不平靜,第一次覺得,原來活着是這樣的美好、幸福。
傅衡逸微笑,“歡迎回來,餘生再也不放你走了。”
“好。”
“等你病好了,我就罰你待在我的身邊,哪裡也不許去。”
“好。”
“清瀾,我是真的以爲我要失去了。”
沈清瀾看着男人通紅的眼眶,伸手輕輕地摸着他的眼皮,“傅衡逸,我怎麼捨得。”
另一邊的病房裡,道格斯的心情就沒有那麼好了,顏夕依舊在昏迷中,臉色雖然已經不再蒼白,可是卻遲遲未醒。
“伊登,你剛纔說顏夕醒過來神志也許是清醒的?”道格斯沉聲問道。
伊登嗯了一聲,“這只是其中的一種可能,但是也有可能那種病毒已經完全破壞了她的腦部神經系統,讓她變得……跟個孩子一樣。”他換了一種委婉的說辭。
道格斯的臉色很難看,伊登安慰他,“道格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道格斯看着顏夕的面容,過了好久,纔開口說道,“伊登,我曾經看着顏夕癔症復發的樣子,是最好了一輩子她都是這個樣子的準備了的,我甚至想過就這樣也好,永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會感覺到痛苦,所以後期我完全沒有試圖去醫治她,只是單純地帶她四處旅行,但是現在你卻告訴我,她有可能會想起那段可怕的過往,伊登,我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道格斯,你別這樣。”伊登有些心酸,在這一刻,他甚至有些後悔曾經讓道格斯來醫治顏夕,要是不曾碰上顏夕,是否現在的道格斯就不會這樣彷徨。
他忽然想起了秦妍,這個女人可以說是改變了他們所有人的命運,此刻他很想知道,知道報復錯了的對象的她可曾有過一絲絲的後悔?可惜秦妍已經死了,他註定得不到答案。
“伊登,我沒事,剛纔就是感慨一下,我會很快調整心情的,不管顏夕醒來是什麼模樣,我都會陪在她的身邊。”
“道格斯,你想開點。”伊登不知道該如何勸慰他,只能乾巴巴地說道。
“我知道。”道格斯淡淡地說道。
伊登嘆息一聲,離開了病房,他已經做了他能做的部分,剩下的他也無能爲力了,顏夕的病症屬於心理範圍,這一點道格斯比他更擅長。
顏夕醒來的時候道格斯正好不在,她的眼神呆滯而空洞,更像是一個沒有了靈魂的娃娃。她靜靜地看着天花板,沒有絲毫的反應。
道格斯出去了一會兒,回來就看見顏夕已經醒了,“顏夕。”他驚喜地叫了一聲顏夕的名字,但是顏夕沒有反應。
他的心一沉,走到顏夕的身邊,輕輕開口,“顏夕,我是道格斯,你還記得我嗎?”語氣帶着一分小心翼翼。
顏夕依舊沒有反應,但是眼球卻輕輕動了動,顯然她對外界還是有反應的,道格斯注意到這一點,心中稍稍寬慰,在顏夕的身邊坐下,握住了她的手。
在他的手觸碰到顏夕的手的那個瞬間,他能明顯地感覺到顏夕的身子一下子繃緊了,道格斯的心裡有片刻的瞭然,看來事情是往他最不願意看到的那一面發展了。
“顏夕,我知道你聽得到我說話,也還記得我,看到你沒事,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我真的害怕你走了。那樣這個世界上就剩我一個人了。”
顏夕的手動了動,似乎是想掙脫開道格斯的手,卻被道格斯緊緊握住,“顏夕,你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對不對?”這是一種試探,只是顏夕越發緊繃的身體卻告訴道格斯他的猜測是正確的。
道格斯輕笑,“顏夕啊,沒關係,就算是想起來了也沒有關係,那只是人生的一種經歷,一種不太美好的經歷。一切都已經過去了,那個女人死了。”
“死了嗎?”顏夕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嗓音嘶啞極了,她的記憶只到秦妍將她帶走讓她看視頻那裡,之後發生了什麼她根本不知道。
“是,她已經死了,就在沈清瀾將你救出來的那天。”道格斯緩聲說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顏夕忽然爆發出大笑,“哈哈哈哈,死了,哈哈哈哈,死得好!”她的眼睛裡是驚人的恨意,要是秦妍沒死,或許顏夕真的會親手殺了她。
她笑着,卻流出了淚,那個女人害的她家破人亡,害的她的人生變成了一堆垃圾,結果就這麼幹脆的死了,呵呵,爲什麼老天爺這麼不公平。
顏夕忽然坐起來,拔了自己手上的針管,“死了,她死了,我爲什麼還活着,爲什麼要活着,你們爲什麼要救我!”
她嘶吼着,道格斯一驚,一下子將顏夕抱住,死死地固定在自己的懷裡,“顏夕,你冷靜一點,不要激動,顏夕。”
顏夕情緒很激動,她根本冷靜不下來,曾經被King擄走經歷的一切就像是電影的慢鏡頭一般,一遍遍在她的腦海裡循環播放,讓她生不如死。
“啊,你放開我,放開我!”顏夕劇烈掙扎,只是她昏睡了太久,身上根本沒有力氣,哪裡敵得過道格斯。
漸漸地,顏夕的力氣耗盡了,不動了,道格斯不敢放開她,只是一遍遍在她的耳邊叫着她的名字。這裡的動靜早已引來醫護人員,伊登的手裡拿着一支鎮定劑,見狀直接給顏夕注射了進去,沒多久,顏夕就陷入了昏睡。
“道格斯,看來顏夕是恢復了。”伊登說道,“我現在需要帶她去做個全面的檢查,看看她身體是否還有其他的病症。”
沈清瀾已經檢查過了,現在就剩顏夕了,道格斯點點頭,跟着伊登一起將顏夕送去做檢查。
“道格斯,估計等顏夕醒了還需要你做心理輔導工作。”伊登看着被推進去做檢查的顏夕,跟道格斯說道,顏夕比沈清瀾清醒的時間整整晚了三天,醒來又是這個樣子,伊登甚至有些擔心道格斯會承受不了。
道格斯沉着臉,聽到伊登的話,明白他的意思,“伊登,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安那邊沒事吧?”
“安已經沒事了,身體的各項機能恢復良好,過一段時間就能回家休養了。”畢竟是經歷了一場生死,沈清瀾的身體還需要好好調養一段時間。
“那就好。”總算還有好消息,“我通知了顏夕的哥哥過來。”
伊登側目,道格斯解釋道,“顏夕的親人就那麼兩個,她從小就跟她哥哥十分親近,有她哥哥在,我想她的情緒可以平復一些。”更重要的是,顏夕現在恐怕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就是他。
顏夕的身體也沒有大礙,而她的心理創傷就不是短時間內能治好的,需要長期的治療。
顏盛宇到了京城才知道自己的妹妹經歷了一場生死,反而想起了過往,心緒十分複雜。
“現在顏夕不願意見到我,我需要你的幫助。”道格斯直接說明了自己的目的,顏盛宇卻只是幽幽地看着他,“爲什麼現在才告訴我?要是我妹妹沒有挺過來,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那是我的親妹妹!”
道格斯低着頭,“對不起。”這件事他確實欠顏盛宇一個解釋,要是顏夕這次走了,那麼顏盛宇就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他生氣也是應該的。
道格斯對顏夕的心顏盛宇一直都看在眼裡,所以現在見到他道歉,心中的怒氣一下子就消散了,他深吸了一口氣,這纔開口說道,“道格斯,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我保證。”
顏盛宇看着緊閉的病房的門,輕輕開門走了進去。
“出去!”迎面一個枕頭砸來,伴隨着顏夕的怒吼,顏盛宇將枕頭接住,“顏夕,是我,是哥哥。”
顏夕蹲坐在牀頭,冷冷地看着顏盛宇,眼神防備,“出去!”
顏盛宇的心一疼,這樣的眼神出現在顏夕的身上,讓他除了心痛就是恨意,卻不知這一腔的恨意該對着誰,秦妍報復錯了對象,結果就是他們顏家家破人亡,而那個罪魁禍首卻已經死了。
顏盛宇靠近顏夕,卻引起了顏夕強烈的反抗,枕頭、茶杯、熱水壺,統統砸向了顏盛宇,“滾!”
顏盛宇上前一把抱住了顏夕,“顏夕,我是哥哥呀。”
“滾!”顏夕的拳頭重重落在了顏盛宇的身上,顏盛宇悶哼一聲,死活不放開顏夕,“顏夕,我是哥哥呀。”他重複着這一句話。
顏夕停下來,沒有了任何的反應。
“顏夕,哥哥知道你現在很痛苦,但是請你堅強一點好不好?你是哥哥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哥哥不想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我會心痛。”
顏夕不說話,神情木然,與剛剛的激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無論顏盛宇對顏夕說了什麼,從頭到尾,顏夕都沒有任何的反應,最後,就連顏盛宇都感覺到了無力,等顏盛宇一出病房,顏夕會直奔衛生間,打開淋浴頭就是一頓猛衝。
“怎麼樣?”
顏盛宇搖頭,顏夕對他也很排斥。
“你們怎麼站在這裡?”沈清瀾的聲音在他們的身後響起,她的身體已經恢復了大半,傅衡逸才允許她過來看看顏夕。
道格斯眼睛一亮,對了,沈清瀾是顏夕很在乎的人,或許沈清瀾去會讓顏夕不這麼排斥。
“安,請你幫一個忙,顏夕現在對我們很怕排斥了,我和盛宇一靠近她她就情緒激動,你能不能……”
沈清瀾頓時就明白了,她就是從伊登的口中知道了顏夕的情況,這才求着傅衡逸讓她過來看看顏夕的。
顏盛宇也是剛剛纔知道沈清瀾與顏夕一樣,剛剛從鬼門關回來,見她臉色透着蒼白,關心道,“你沒事吧?”
沈清瀾搖頭,“我沒事,顏夕人呢?”
道格斯指了指病房,沈清瀾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病房裡一片狼藉,沒有見到顏夕的人,只能聽到從衛生間裡出來的水聲。
沈清瀾眸光微變,快步走過去,幸好門沒有被顏夕鎖死,沈清瀾一下子就打開了,顏夕正坐在淋浴頭下,任由冰冷刺骨的水淋在她的身上。
沈清瀾臉色都變了,快速將開關給關了,顏夕卻突然站起來,要重新打開開關,被沈清瀾一把按住,“顏夕,你瘋了嗎?”
“好髒,我要洗澡,我要洗澡。”顏夕被凍地渾身哆嗦,嘴裡唸叨着,沈清瀾的心猛地一抽,將顏夕抱住,“顏夕,你不髒,一點也不髒。”
身體被人抱住,顏夕先是一僵,然後就開始掙扎,“放開我,不要碰我。”
沈清瀾見她情緒激動,放開了她,卻見顏夕又去開開關,明明嘴脣都被凍得發紫了,但是卻依舊不叫着要洗澡。
“啪”。
一巴掌狠狠落在了顏夕的臉上,“顏夕,你鬧夠了沒有!我知道你已經清醒了,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你覺得痛苦,你覺得我們都不該救你,就應該讓你死在秦妍的手上是不是?”
顏夕低着頭,不語。
“顏夕,你痛苦,難道我們大家就好受嗎?你的母親因爲你的事情死了,你的哥哥至今不肯原諒你爸爸,每天都在自責自己沒有保護好你,道格斯呢,爲了你,放棄了自己原本自由自在的生活,每天陪在你的身邊,想盡一切辦法讓你快樂。你的身邊明明有那麼多關心你,愛你的人,你爲什麼要輕易放棄自己?”
“你沒有經歷過那樣的事情,你怎麼能知道我的痛苦!”顏夕突然衝着沈清瀾大喊起來。
沈清瀾眼神幽幽,定定地看着顏夕,“是,我沒有經歷過那樣的事情,但是我經歷的痛苦根本就是你無法想象的,顏夕,不管曾經經歷了什麼,起碼你還活着。”
“可是我生不如死!”顏夕痛苦地說道。
“顏夕,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是比生命更珍貴的,有些人活着比你還痛苦一百倍,但是他們依舊想要努力活着,哪怕只是多活一天,而你,明明可以好好地活着,爲什麼不願意,非要這樣折磨自己,也折磨在乎自己的人。”
顏夕忽然嚎啕大哭起來,從醒來之後,她就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不是歇斯底里,就是沉默不語。
沈清瀾嘆息一聲,將顏夕抱進懷裡,輕輕地拍着她的背。
“姐姐,我覺得好痛苦,我的腦海裡全是那些畫面,每一分鐘對我都是折磨,姐,我真的活不下去了。”顏夕的情緒崩潰了。
沈清瀾鼻尖微酸,“顏夕,人活在這個世界就沒有人沒有痛苦的,大家都有各種各樣的痛苦,比你更加痛苦的人比比皆是,你要堅強一點,哪怕是爲了愛你的人。我們費了那麼大的功夫纔將你從死神的手裡搶回來,你真的忍心讓我們的努力白費嗎?”
“我真的不想活了,我寧願去死。”
“那再活三年好不好,就三年,如果三年後,你還是覺得活着是一種煎熬,你想做什麼我都不攔着你,也不許其他人攔着你,好不好?”
顏夕漸漸安靜下來。
沈清瀾繼續說道,“顏夕,你現在才二十多歲,對於你幾十年的人生來說,三年很多,一眨眼就過去了,你答應我,再堅持三年。”
“有意義嗎?”
“有,三年,這三年時間裡你努力去嘗試克服心中想死的念頭,不去想那些讓你覺得痛苦的事情,像平常人那樣,過得快樂一些,要是努力了三年你還是做不到,那麼你想死,我不攔你。”
過了好久,顏夕才緩緩點了點頭,沈清瀾將她從地上拉起來,“現在洗個熱水澡,換身乾淨的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沈清瀾打開了淋浴頭,確定了出的是熱水了這才離開。
顏夕過了很久纔出來,身上穿着一件沈清瀾爲她準備的浴袍,露出的肌膚上可以看見紫紅的痕跡,想也知道一定是被她自己給搓的,沈清瀾裝作沒有看見。
病房裡已經被打掃乾淨了,道格斯和顏盛宇都站在病房外沒有進來,沈清瀾的手上端着一碗粥,“過來吃點東西。”
顏夕在沈清瀾的身邊坐下,卻沒有動筷子,沈清瀾嘆氣,“顏夕,你剛剛答應了我什麼?”
顏夕拿起勺子,開始喝粥,沈清瀾靜靜地看着她,等到她喝完了,纔將碗放在一邊,“現在想見你哥哥和道格斯嗎?”
顏夕眼神微閃,搖頭。
沈清瀾就陪着她坐在沙發上,顏夕靜靜地看着窗外,眼神空洞。
沈清瀾不再開口說話,該說的她已經說了,剩下的就需要顏夕自己去領悟,要是她自己想不通,其他人說什麼都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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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洋上。蘇晴剛剛踏上孤島就被人告知大老闆找她。
要來的終究會來的,蘇晴想到,神情平靜地跟着來人走了。
“啪。”子彈在她的腳邊炸裂,蘇晴面色不改,坐在上首的男子冷冷地看着她,“你還知道回來?”
“我回來向你彙報情況。”蘇晴淡淡開口。
“這次的任務意味着什麼,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
“我知道。”
“好,不愧是蘇晴,那麼告訴我,既然知道任務這麼重要,爲什麼中途離開?你要是給不了我一個足夠說服我的理由,後果你是知道的。”男人的眼睛裡絲毫沒有人類的感情。
蘇晴自然知道男人的手段,淡淡開口,“沒有理由。”
“砰。”一聲槍響,蘇晴跪倒在地上,悶哼了一聲。
她的手撐在地面上,腿上鮮血入注。
“再給你一次機會。”男人冷冷地說道。
“沒有理由。”蘇晴咬牙。
“砰”,又是一聲槍響,蘇晴再度悶哼一聲,手臂上鮮血飛濺。
“蘇晴,不要挑戰我的底線。”男人的聲音裡透着冷酷。
蘇晴擡頭,與他對視,“你可以殺了我。”
男人忽然笑了,“殺了你,蘇晴,我怎麼捨得。”臉色一變,對着旁邊的人說道,“給我將她拖下去,五十軍棍。”
蘇晴聽了這話,就連眼神都沒有動一下,任由自己被人帶下去。
房間裡,蘇晴躺在牀上,一隻手拿着匕首,放在酒精燈上燒了燒,對着自己的腿就割了下去,她的額頭上滿是細汗,嘴裡咬着一塊布,快速地將子彈挖出來,然後拿起一邊的酒精沖洗着傷口。
被酒精刺激的,她的身體輕輕顫抖着,咬牙將傷口包紮好。就在她打算如法炮製處理手臂上的傷口時,房門被敲響,男人的聲音響起來,“蘇晴,我可以進來嗎?”
是她的同伴布魯斯。
“進來吧。”
布魯斯推門進來,就聞見了一股濃重的血腥氣,立刻見蘇晴手裡的匕首拿過來,“我來。”
蘇晴點點頭,“麻煩了。”
布魯斯快速地將她手臂上的子彈取出來,然後包紮傷口,相比起蘇晴的粗暴,他顯然要溫柔多了。
“蘇晴,你爲什麼不解釋?”布魯斯想不通,大老闆其實很看重蘇晴,只要蘇晴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雖然逃不了懲罰,但是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
蘇晴神情淡漠,“沒什麼好解釋的,任務失敗就是失敗,倒是你,還好嗎?”任務是她跟布魯斯兩人的,任務失敗了,布魯斯也逃不了。
布魯斯擺手,“我倒是沒事,捱了幾軍棍而已。”
“很抱歉,這次連累你了。”這是蘇晴唯一覺得歉意的地方。
“別說這樣的話,我是男人,扛得住,你背上的傷口需要處理一下,我幫你?”
“不用,你將藥放在這裡就好,我等下自己上藥。”蘇晴說道。
布魯斯也不勉強,點點頭,看着蘇晴,“蘇晴,值得嗎?”
“什麼?”蘇晴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爲了你口中那個重要的人,值得嗎?”
蘇晴眼神幽幽,“值得。布魯斯,你不會明白,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會給你帶來一絲溫暖,而這一絲溫暖,對於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彌足珍貴。”
我懂。布魯斯很想這樣說,但是看着蘇晴眼底的溫柔,到了嘴邊的話終究說不出口,“你好好休息。”
蘇晴點頭,等布魯斯離開之後,她脫下衣服,看着鏡子裡傷痕密佈的背,爲所謂地扯了扯嘴角,拿起一旁的傷藥就往身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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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我就說我是親媽吧,哎,你們怎麼就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