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最絕望的時候,他沒有拋棄我,而身爲我丈夫的你,卻音訊全無,試問,我還應該將你當做最重要的人嗎?”
“我,,”
“放開我!”辛越手臂一揚,狠狠地甩開了楚之凌,而這樣劇烈的動作也牽動了她的傷口,她緊緊地捂住胸口,一絲鮮血從嘴角溢出。
楚之凌要去扶她,而她謹慎地後退一步,眸子間透露出一種與世隔絕的清冷。
他還是退步,坐在一旁,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出他的房間,呼嘯的寒風中,她步步前行,她的腳步很穩,她一次都沒有回頭。
辛越覺得自己像是生活在水裡,渾身冰冰的,有很多東西都朝胸口涌來,她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服,猛然間從夢中驚醒,她茫茫然地看向天際,大口大口地呼吸,她終於開始承認這個事實,晏湛,是真的死了。
那個和她相伴那麼久的人,就這樣沒有預兆地死了。
眼淚,在午夜夢迴之際洶涌地慢上眼眶,在孤身一人的深夜裡,她哭得那麼大聲,她抱着冰涼的枕頭,再也沒有一絲的剋制,大聲地哭着,叫着他的名字,她知道自己不能哭,她的心臟受了重傷,只要她稍微一用力,她的五臟六腑就像撕裂了一般難受。
可是,她第一次發覺,她的情緒,根本不在自己的掌控範圍之內,她的冷靜剋制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她趴在牀上,在一片深夜的寂靜中,緊緊抱住懷中那最後一點溫熱的寄託,哭得像個孩子。
晏湛死了,他死了,他再也不會活過來了,從此以後,她走遍世界,都不可能再遇見像他那樣的人了。
沒有他了。
辛越還是踏上了來日本的船。
到達京都的那一天,街上很是熱鬧,不知道是什麼名字的節日裡,有人在熱情地跳着花笠舞,有一大批牛成羣結隊地從街上走過,當先的那頭牛拉着一輛很豪華的車,牛車上有一串一串的琉璃珠簾,在陽光下散發着剔透的光澤,而辛越想要看見的人,就坐在牛車裡面,他仍舊那般的耀眼奪目,月之子一般的容顏攝魂奪魄。
辛越含着淡淡的笑,輕聲地叫了句:“夏川。”
然後轉身。
這是她最後想要見到的人了,從此,生死隨意,海闊天空。
“辛越……”
櫻花簌簌的樹下,辛越突然停住腳步,她脊背僵直,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醇和好聽。
辛越沒有回頭,就是那麼一步步往前走着。
“是我認錯人了嗎?”男子恍惚的聲音被落在身後,漸漸遙遠。
嗯,認錯了,夏川,我沒有來過。
“不對,,辛越!”
辛越急匆匆地逃開人羣,卻還是有聲音大聲地在她身後響起,她緊緊地咬着嘴脣,在聽到男子又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後,她才忍不住,緩緩地回了頭。
“夏川,,”疲憊的聲音,帶着無可言喻的滄桑,她已經不像當年那個凌厲驕傲的女子了,她仍然優雅,卻多了幾分先前看不到的憂鬱。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坐在牛車裡面的男子,輕輕地皺了一下好看的眉。
櫻花飛舞,順着他潔白如玉的側臉滑下。
寂靜的大殿裡,燈籠裡的火光在搖曳閃爍,皇室的焚香盤旋着,嫋嫋散發出古樸綿長的氣息,偶一陣風從窗外吹來,香霧輕散,如同情人的手,纏綿着廊柱上的勁瘦圖騰。
“過得還好麼?”
同樣的語氣,同樣的問話,同時自脣邊溢出,不同的是,一個是日語,一個是中文。
辛越問日語,夏川問中文。
話剛落音,兩人同時怔了一下,隨後,嘴角不約而同地溢出了淡淡的笑容,就像多年前的那樣。
辛越忽然發現,自己已經很久都沒有笑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從晏湛死了之後吧,或者是更早之前,楚之凌拋下她,獨自離去的時候,又或者,其實是更早更早之前,她已經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楚之凌爲皇帝不辭辛勞付出那麼多,楚之凌的地位層層躍上,這個曾經桀驁不馴義薄雲天的男子彷彿徹底臣服於他仇人腳下的時候,她就已經慢慢地失去了笑容。
對了,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吧,無論如何強顏歡笑,還是無濟於事的那個時候,她明明知道他有什麼事情要去做,可是她仍舊選擇相信他,相信他會告訴她,相信他會選擇參考她的意見,相信他會一直陪伴她保護她,自始至終她都不想懷疑他,畢竟,這是作爲戀人的最後底線。
可是,他終究越過了。
“我過得一點都不好啊。”辛越喝了一口茶,愁怨地說道。
意料之中的,她看見夏川好看的眉慢慢地皺到了一起,那雙俊秀恍如月光般的眸子也泛出了層疊的霧靄,他海棠花色的脣抿成了一道薄薄的線,隨後,他輕聲地開口道:“發生,什麼事了?”
辛越以手扶額,哀傷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中國有一句古話是這麼說的,一日不見兮,如隔三秋,算算,我有多少年沒見你了,你說我過得好嗎?”
夏川一愣,隨即輕輕地笑出了聲,他嘴角含着一絲捉摸不透的笑意:“你這麼說,我會當真的。”
男子的眼睛很亮,像是霧靄重重的雲層散去後,永夜流轉的星辰。
辛越一口茶水嗆住:“呀,我開玩笑的。”
“哦,開玩笑的,原來你一點都不想我。”夏川眉頭微微地皺起,睫毛宛如折翼的流蝶,閃閃欲墜。
他真的是一個絕世的美男子,無論是那一種姿態,都從眼角眉梢透露出一股輕煙般的愁緒來,象牙白的皮膚晶瑩如雪,彷彿輕輕一碰就會支離破碎,時而遠如高山之上般清冷疏離,時而如迷路在煙火中的孩童茫然無措。
“喂,喂,,”就算猜得到是裝的,這傢伙也會令人懷疑自己的推斷,辛越皺着眉頭,輕輕地叫喚出聲。
“喂什麼喂,我沒有名字嗎?”夏川眉梢輕輕擡了一下,看着平時不動聲色的女子此刻神態着急,嘴角流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在某人爆發之際,美男子用他那雙纖細修長宛如明玉的手端起一杯茶,並奉送一個顛倒衆生的笑容,,“動肝火不好,吶,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