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樣,特別的沒有骨氣吧?”她低着頭,輕輕地喃着。
“不是……”
“我很努力地忘記他,可是,我沒有辦法做到,我很想逃離他,可是我又害怕一輩子見不到他,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這種矛盾的想法,明明告訴自己要斷絕對他的一切想法,可是,卻總是怕觸碰回憶。”
晏湛望着她,靜默不語。
“我不想再這麼下去了,我想,只要他來找我,我就跟他回去,我已經沒有力氣跟他拗下去了,我想拋棄掉以前的不愉快,和他,重新開始。我對他的懲罰已經夠深刻了,我想,他不至於像以前那樣不講道理。你說呢?”
晏湛聞言,脊背一僵,然後盡力剋制住情緒,不讓辛越看出端倪,他緩緩地,艱澀地吐出一個字:
“好。”
“那麼你該知道我的意思了。”
他頓了頓,鬆開緊皺的眉頭,聲音有絲沉:
“知道。”
他不是傻子,何嘗不懂她說這麼多,就是在向他表達,她不能和他同行了。
可他仍舊懷着一絲期望,用試探的口吻沉聲道:
“這不像你。”
“我累了,也想通了。”
“是嗎?”
“早在昨天,我就很明確地告訴過你,我不能和你坐船去銘朝。如果不是你設計讓我跟你逃跑,我大抵,還在山上吧。”
晏湛聞言,嘴角劃過一絲苦笑。
是啊,當時的她,已經拒絕得那麼清楚,是他出於私心想拉着她跟他同行,是他自以爲是想得太多。
他又有什麼好失望的?她本來就是個女人,再怎麼強悍也需要人的照顧,她對楚之凌念念不忘更無可厚非,只能說,他晏湛和她,沒有緣分罷了。
算了,她要去找楚之凌,就去找吧。反正他已經盡了做朋友的本分,她日後若是又在楚之凌那裡受了傷,他可不會如現在這般好言相待。
路是她選擇的,後果也由她自己承受。
懷着一絲隱約的怒氣,晏湛冷着聲音道:“既然如此,那就祝辛姑娘心想事成。”
辛越可以看得出晏湛真的生氣了,一句辛姑娘,客氣而疏離,分明把兩人的距離拉開。
嘎吱一聲輕響,晏湛開門而去,房內只剩辛越一人。
剛纔還神情冷淡的辛越突然間拿起筷子,迅速地往嘴裡扒着飯,她不敢吃多了,待到腹內沒這麼空的時候,她就擦了擦嘴,與此同時她快速地吹熄了燭火,脫掉了外面的裙子,露出並不太薄的黑色緊身衣。
修長的雙腿在室內走動,藉着外面薄薄的雪光,她拿好了小石子,短劍,銀針一類的常用的必須品,隨後站在櫃子旁,閉上眼睛,謹慎地聽着外面有什麼不尋常的風吹草動,待到發現並無異常的時候,辛越眼裡劃過一道寒芒,緊接着從後面的窗子裡一躍而下。
砰的一聲輕響,少女平穩落地,苗條的身影在黑暗中一晃而逝。
她的目的地是,晏湛要坐船回銘朝的北丁港口。離晏湛所在客棧的五里外的碼頭是個中轉站,晏湛還需要坐船北上去北丁港,那裡纔有開往銘朝的大船。
謹慎而快速地穿梭在一片樹林內,白天她已經向人打聽過路徑,這片樹林是通向北丁港口陸上道路,因爲太過偏僻崎嶇,而且繞的路也比較遠,所以很少有人從此步行去北丁港,一般選擇坐船。
這裡非常難走,辛越畢竟沒來過這裡,稍不注意就差點滑倒在雪地中。
此地離北丁港尚有很長一段距離,穿過樹林還有幾處人家,以及綿長的大路,更要越過堤壩,翻身到一處冰凍的大河上,後面,還有一段山路,才能到達北丁港。
無論多麼艱難,辛越必須要趕到那裡,要迅速地趕到那裡。
身上冒出了薄薄的細汗,有點熱,可不知道怎麼的,辛越有些奇怪地感覺到全身發寒,彷彿有人在盯着她似的。
她知道楚之凌來這個島嶼,她也知道偏執瘋狂如他,不會放過她和晏湛。但是她不想讓他抓到,也不想晏湛的出行受到阻攔,所以纔會在晏湛面前說那麼一段連她自己都覺得犯賤的話,她只是想讓晏湛以爲,她如果消失了,是去投奔楚之凌去了。
這樣,晏湛就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登船離開,至少不會因爲擔心她的安全而放緩路程。
她隱約知道銘朝朝堂已然水深火熱,而晏湛更是歸心似箭,所以,絕對不能夠阻攔他的行程,而且還要幫助他掃除障礙,更加順利地踏上歸途。
她感覺得出楚之凌在她的附近,只是她不知道,他具體位置在哪裡。
這樣的猜測並非空穴來風,那個時候她關窗子的時候,看到下面有黑影一閃而過,那時她就起了疑心,天快黑的時候她去下面查探情況,在黑影出沒的地方看到了鞋印,那種鞋子是泉州特有的花式,這就可以初步判斷是楚之凌的人,後來又在後山處發現了略顯凌亂的馬蹄印,旁邊還有一塊玉佩,這塊玉佩她很眼熟,是楚之凌船上一個海賊的。
楚之凌他,就在不遠處,她感受得到,抿緊嘴脣,努力剋制住心裡的驚慌與緊張,很快,她就彷彿變成了昔日那個冷靜無畏的海軍軍官,腳下的路程,就好像是當年要完成緊急任務必須跋涉的征程。
不能讓楚之凌抓到,不能讓他發現行蹤。
雪已經許久沒有下了,風在呼嘯吹動着,揚起地上一片雪白。
“她真的這麼說?”
男人玄衣獵獵,側過頭來,如玉的面容上劃過一絲淡笑,適才的冰冷,被隱隱的期待所覆蓋。
“是的,大嫂說,她對大哥不能忘懷,想和大哥重新開始。”
黑衣蒙面的人沉聲說道。
西洱山上,站在前面的男人廣袖寬袍,墨發在風中不羈舞動。
“她現在在哪裡?”
“她和晏湛道別之後,便去向不知。”
風漸漸吹得大了,天空零星地下起了雪子,從西洱山上往下望去,大地籠罩在沉沉的夜色之中,男人剛剛泛起笑意的眸子很快冷了下來,陰暗得像是這見不到光明的夜。
“我知道她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