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心腹事,需聽背後言。這古書上面的道理,說得很是明白。如果,胡強不是誤打誤撞地聽到了盧興旺和二禿子的一番密謀,就連他也不可能相信對方有什麼手段能夠使得大爺王喜民敗落。
可是這個事情你還不能跟大爺王喜民往深處探討,人家盧興旺的說法的確沒錯,他就是個種地的農民,根本就不瞭解官場上面的這些互相傾軋和花花腸子,所以註定了弄不清楚自己的真正屬於哪個陣營。
胡強並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跟着大爺王喜民回了家。一打開門就爲聞到了一股子肉香味道,他提鼻子聞了聞循着氣味找到了鍋裡,等他掀開過一看這下可傻眼了,鍋裡面燉了一大塊牛肉。
“大侄子,這牛肉哪裡來的,我們家也沒買這個啊!”
胡強的確有點無語了,這不就是明擺着的事情,可見大爺王喜民這樣吃驚的表情,胡強反倒不想讓其摻和到此事當中了,起碼那盧興旺和二禿子帶着縣裡工作組搜查的時候,他不至於慌了手腳,萬一告訴了他漏出點什麼破綻,那可就不是你做的,也就成了你做的了。
“呵呵,這是我從城裡帶來的,我媽跟我說大娘喜歡吃牛肉,我就專挑了一塊好的,買回來孝敬她老人家的。剛纔見你們好長時間也沒回來,我這肚子又有點餓,所以就添了點火把肉給煮了,順便墊吧點肚子。”
胡強胡亂地編了個理由,大爺王喜民卻呵呵笑着道。
“你這孩子,你說你來就來吧,還帶這個東西幹什麼,死沉的還不乾淨。你到大爺家就跟自己家一樣,下回你要是咱這麼幹的話,我可就不歡迎你了,要是讓鄰居什麼的聽去了,還以爲我王喜民家裡吃不上頓兒了呢!”
“大爺說的對,下次我一定記住了,下不爲例。”
王喜民也就沒在說什麼,這事情就這麼簡單地過去了,胡強心說你這活了這麼大歲數,經過的事情也應該不少了,我幾句話就能把你給騙了,您還真是單純的可以,這善良的人可是容易被人欺負。不過,幸虧這次被他胡強給遇上了,自然能夠保你周全。
王喜民說着就把牛肉給撈了出來,拿來個鋁盆盛着,又把屋子裡簡單地收拾了收拾,就領着胡強去吃豬肉,胡強心說反正那個盧興旺和工作組要明天才能夠來檢查,現在也不能急於一時,他以前就聽說農村一殺豬很是熱鬧,打小到現在還未曾見過,儘管剛纔吃了點牛肉,吃得有點飽了,可也依然去跟着看看。
到了殺豬的那家才知道什麼叫做熱鬧,不算寬敞的一間房內擠擠巴巴地塞了八九個人,在炕上還放了一個小炕桌,大娘正穿着夏天的小花布衫坐在那裡和幾個農村婦女打着麻將。胡強心說怪不得大娘沒來喊自己,原來和人玩上了這東西。
要說麻將這東西可真是勾人,誰只要摸上了幾把,不管你有沒有癮頭,都想再繼續多玩一會兒,而且特別是農村現在快過年的時候,大家都在家裡頭沒什麼事情,村裡頭幾個關係好的,一竄羅就湊到一塊支上了一桌。
不過,像大娘她們所玩的麻將,都是一毛錢一個籌碼的,就算是玩上一天,輸贏也不會有太大,運氣再不好的話,也就是輸個三四十塊錢到頭,所以說這種麻將不傷和氣,誰也不能因爲幾十塊錢紅臉不是,都是一個村住着低頭不見擡頭見的。
“我說,你這老孃們可真沒正行,你沒見到大侄子都來了,也不跟人家說個話,就知道坐那塊兒玩個沒頭,你要是把玩那個心放在幹活上,是不是咱們家也養幾頭豬,過年這時候也殺一頭請鄉親們到咱家吃一頓。”
大娘別看瞅着挺老實本分的一個人,可要是擺起道理來比誰都精明,她抓了一顆牌在手裡,閉着眼睛摸了好半天,等拿起來一看毫不用處,撒手就扔到了牌桌上,看來手氣不是太好,上了聽的牌就等着自撈了。
“別在我面前嘮嘮叨叨的,整天家裡都誰起早貪黑做飯啊,你要是有能耐的話,你再到外面去找個小的,讓她給你天天做飯,然後再養幾隻豬,待不了幾天估計就得跟人跑了。我這一年裡面也就這段時間能夠放鬆一下,玩兩把麻將你還這麼多話,又沒用你掙的錢玩,這可都是我閨女給我的。”
大娘說着話的時候美滋滋的,和她打牌的幾個農村婦女,也都羨慕地看着她,連連稱讚大丫頭孝順父母,才嫁過去沒幾天就知道往家裡面拿錢。大爺王喜民大概也是被老婆訓慣了的主兒,只是笑了笑也並不去再打岔,因爲他知道自己嘴皮子不怎麼好使,說不過大娘那尖牙利齒的。
胡強心說當初怎麼就沒想到讓大娘當村長,不過再一仔細琢磨了下,覺得也有些不妥,畢竟是婦道人家,那官場的大染缸一旦進去,說不定就變成了什麼樣,到最後來個妻離子散的結果,那自己的罪人可是當定了。
大爺王喜民領着胡強就坐在了另一邊,看另一羣人坐在地上玩着撲克。地面上鋪了一張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報紙,幾個人大冬天地盤腿坐在冰冷的地上也不怕冷,而且還玩得熱火朝天的。
胡強瞅了一會兒原來這些人正在玩拖拉機,幾個人輸贏也並不多。其中有個人見到大爺王喜民過來看,忙站起來準備讓他過去打兩把,可大爺王喜民對這些賭博的玩意兒,簡直可以說是一竅不通,所以拒絕了對方的好意。
“哎,這位大兄弟來玩兩把不?這都是村裡的人,隨便玩玩嘛。”
別說這拖拉機在以前自己還真是常玩,每次公司年會或者聚餐的時候,那幾個同事都要玩上幾把,胡強作爲主管當然也要參與其中,那種外貿公司自然是要與單位的同事們處好關係的。
起初的時候,胡強大都是輸錢的,因爲他根本就不會玩,可越到後來就玩得越精通了,什麼東西都是熟能生巧,不但將原來輸的錢贏了回來,而且每次只要有他參加的牌局,大家都要退避三舍,因爲大家都知道胡強的牌運實在是太好了。
“呵呵,是嗎?那我就跟大哥們玩幾把,反正我也閒着沒什麼事兒。”
大爺王喜民見胡強要玩,先是楞了那麼一下,然後偷偷地在下面拉了拉胡強的衣服,那意思是說人家可是賭錢的,可胡強似乎沒有蒙他的好意,笑呵呵對着大爺王喜民說道。
“大爺,沒事兒的。這幾位大哥又不是外人,還能坑我不是嗎?”
大爺王喜民琢磨了一下讓胡強這大小夥子在這裡陪着他乾等,那也真不是個什麼事兒,心說他玩兩把就玩兩把吧,反正又不輸了多少錢,所以他點了點頭對胡強說道。
“那什麼大侄子,你就先玩兩把吧,大爺給你出錢!”
而後,又鄭重地對剛纔那人說道。
“老馮家二小子,我可告訴你啊,這是我城裡來的大侄子,別把你們這些人的招使出來,不然我可不讓你們啊。”
“二叔,看您說的,這位老弟那麼精明,我們還哪根整別的,就是隨便玩玩罷了,也不用您老這麼強調,您就在旁邊看着,我二小子絕對不能讓我這個兄弟吃虧。”
說着,那叫二小子的套近乎地拍了拍胡強的肩膀。
“大爺,侄子玩怎麼好讓你出錢,我自己帶着呢!”
沒等大爺王喜民再說什麼,胡強也就學着那些人的樣子盤腿坐在了地上,屁股才捱到地面的時候,那感覺跟被針紮了似的,那二小子見胡強就那麼坐下了,笑嘻嘻地從一邊拿過來一個坐墊。
“哎呦,小兄弟,你可跟我們學不來,那地上老涼了。我們這都是老農民,整天下地幹活坐習慣了,也就不覺得涼了,你可要坐上點東西,不然就要冰出病來了。”
胡強由此對這個叫做二小子的年輕人多了幾分好感,等胡強一坐下的確感覺好多了。這報紙旁邊的一個圍着四個人,看他們的穿着和打扮與村裡的人有些差別,因爲在他們身上已經看到了點時尚的氣息,儘管穿在他們身上有些不倫不類的感覺,但也不能就因此抹殺他們追求時尚,看來這些都是到城裡打工的那批人了。
那個叫做二小子的就坐在了胡強的旁邊,因爲大爺王喜民怕胡強不怎麼會玩,所以叫他幫忙瞅着點。大家都才坐好了,那三個人中有個梳着小分頭的年輕人,衝着二小子笑嘻嘻地說道。
“二哥,快點發牌啊,趁着肉還沒端上來,咱們還能多玩幾把。”
二小子白了那小分頭一眼,從兜裡拿出一盒紅塔山來,遞給了胡強一根,胡強擺了擺手意思說自己不會,二小子也就自己給自己點上了,吸了一口對剛纔那小分頭說道。
“不忙,你還不得讓二哥緩緩手氣,好幾百都輸進去了,咱也不差那幾十塊錢,別跟個催命鬼似地。再說我還要教教這小兄弟怎麼玩呢!”
胡強心說你要是沒膽量玩就直說,別拿老子當擋箭牌,當時他也就順着那人說道。
“二哥,我以前看人家玩過幾次,我也大概懂那麼一點,咱們就繼續吧,要是輸了就當我付學費了。”
二小子還挺樂呵,說道。
“小兄弟是個爺們啊,行,我挺看好你的。二哥這兒有錢,先借給你一百。”
說着,遞過來一張磋磨得皺皺巴巴的一百塊錢大鈔票,胡強笑呵呵地推了回去,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了一沓錢來。
“不用了,二哥,我帶的這點錢,估計還能玩一會兒,等要是不夠了的話,再找你借吧。”
胡強這一把錢露出來以後,圍觀和牌場的這些人都愣住了,特別是那個二小子,眼珠子都瞪得發直了,因爲他認爲胡強也就是個小屁孩子,過了年從家裡面親屬那裡得了幾個壓歲錢,就像到他們這邊裝一把,可沒想到這小屁孩子卻拿出來一沓嶄新的百元大鈔,而且從那沓錢的厚道來看的話,起碼有幾千塊之多,他嚥了口吐沫好半天才尷尬地說了那麼一句。
“呦,小兄弟真能說笑話,你哪還用我小二借錢啊,我們四個加起來都沒你的錢多。呵呵,那行,咱們就開玩吧。那什麼,小四,去村裡面小賣鋪買幾瓶飲料回來,記得要健力寶的,我這嗓子有點發幹。”
二小子打發一個看熱鬧的村裡小孩,拿着錢去買飲料去了,他就拿着撲克給衆人發牌。胡強露這麼一手實在是太扎眼了,那其他的三個人都不約而同地看了二小子一眼,那意思要不要坑面前這個小屁孩子點錢,他們覺得反正他手裡面那麼多呢。
二小子拿過牌之後猶豫了一陣,而後給其他三個人使了點眼色,那意思就是不坑白不坑,又不是他親兄弟,拿那麼多錢來俺們農村來擺譜來咋地。
其實,這也真怪不得胡強,他不過是隨手帶來的,這都是升學宴上收的紅包,外加廣告創意的那點費用,帶在身上也就預備以防萬一什麼的,可沒想到今天都帶上了賭場。
胡強將幾個人的眉來眼去的都看在眼裡,當時就明白怎麼回事兒了,心說你們幾個想贏老子的錢,本來是準備陪你們簡單地玩玩,現在看來要不讓你們出點血的話,那日後老子就隨了你們的姓氏。
胡強這也真不是吹牛,因爲在外貿幹工作有那麼點好處,可以在社會上接觸一些奇人,其中就有那些專業的賭鬼之類的。記得當時也是朋友介紹的一個人,據說那傢伙在澳門的賭場都是常客,之後出老千被高人發現了,斷了他一隻手臂。幹他們賭博那一行當的,只要那吃飯的傢伙受了傷,那就證明以前有過劣跡,所以日後都沒有賭場敢讓他進,都知道他是專門使詐的。
胡強當年比較習慣結交這些奇人,接觸幾次熟了之後就求那人教了自己幾招,雖然不能夠上什麼大雅之堂,在人家真正賭博人的眼中只是雕蟲小技,可在這些土包子的面前,估計累死他們也看不出來其中的名堂。
這不,才玩了三把,胡強的面前就多了一摞錢,不過只可惜都是一元的,但那也有幾十塊錢之多。那四個人彼此看了看,心中都暗暗地想着,這小子真是第一次玩?我靠了,這點子未免也太高了點吧。
他們這四個傢伙還不信邪,又繼續玩了下去,依舊是輸得很慘。到最後他們都將目光望向了那個小分頭,看來他們中就是這個傢伙會使點什麼手段。果然,到了那個小分頭髮牌的時候,他故意將牌用手指暗暗地夾住了,要是不注意觀察的話,還真發現不了那個動作。
可胡強的雙眼裡面從來就不揉沙子,見他把好牌都發到了自己手上,臉上露出的那種陰險的笑容。小崽子敢在大爺面前玩這套,我讓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不過,胡強可也沒直接點出來小分頭出老千,因爲畢竟這些人都和大爺王喜民一個村子住着,要是講究起來也不是很好。
可等大家都發好了牌正好下注的時候,胡強就突然說了一句。
“二哥,我們城裡有個玩法,要是我不想要手裡牌的話,可以要求跟我的對家換牌,不過要付給要換的那家十塊錢,不知道咱們這兒有沒有這個規矩。”
“咦?還有這個規矩呢,我怎麼就沒聽說。”
二小子彷彿在聽天方夜譚一般,他向那個小分頭看了一眼,那意思是問他你聽說過嗎?那小分頭晃了晃腦袋,心說連聽都沒聽說過。胡強暗笑你們當然沒聽說過,那是老子剛纔編出來的,要是你們聽過那才叫見鬼了呢!
胡強也就趁着他們這麼一愣神的工夫,右手速度地將一張牌褪進了衣袖裡,然後笑呵呵地就去取對家那小分頭的那副牌,同時左手遞過來十塊錢的鈔票,那意思就是準備要和他換牌。
“哎,小兄弟,我們這邊沒那規矩,咱們還是按我們的規矩來吧,不然摻和在一起,講頭又太多了,難免要出點差頭什麼的,你說你有理,我說我有理,都不知道到底誰對。”
二小子忙將胡強攔了回去,可他的動作也晚了一步,那胡強的手早就碰到了小分頭的牌,等他聽到二小子的話,把手抽了回去的時候,小分頭牌面上的牌早就換了。胡強裝作一副無所謂地“哦”了一聲,就叫大家繼續下注吧。
可能是那四個傢伙都知道小分頭使了手腳,所以都不敢跟着下注,只是象徵性地跟了一把,然後就只剩下了胡強和那小分頭兩個人,那小分頭還是很囂張的,以爲自己手上的牌很大,所以狠狠地把手裡錢都砸到檯面上了。
“呵呵,這位大哥可真狠啊,錢都壓上了!不留點下把玩?”
胡強那是好心地提醒他,給自己留條後路,你要是不聽的話,可別怪我無情。
“嘿嘿,小兄弟你這可就不知道了,玩這東西就要敢下注,要是沒什麼下的,我都能把我媳婦壓上,您信不信?”
胡強壞笑了一下,心說我還真想讓你把媳婦壓上。
“呵呵,那好吧,咱們就賭得大一點,我全壓上。”
胡強一推就把面前的一堆錢都推到了前面,那可是好幾千塊錢啊!就連小分頭都看傻了,心說這小屁孩子家裡不是開銀行的吧,把錢是不是當廢紙呢!可他立即就明白過來,現在雙方都沒有看牌,如果要是自己看牌的話,要跟對方的錢的話,就必須要付雙倍。
小分頭是一時拿不出幾千塊錢來賭錢的,他出去幹了差不多小半年的工,也只不過賺回來三四千塊錢,還要刨去那些給家裡置辦的東西之類的,手裡也就剩了那麼個兩千多塊。
可他還真是不敢看牌,所以只有皺着眉頭,他憋了好一陣子,纔對胡強說道。
“我剛纔說了,把我媳婦壓上,你是不是同意?”
胡強微笑着點了點頭,說道。
“只要這位大哥你願意的話,我倒是無所謂。”
小分頭咬了咬牙,他孃的今天拼了,反正保賺不輸,到時候給自己老婆買個金耳環什麼的。
“行,那就壓我媳婦,如果輸了,隨便你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