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挺拔的男人,背光而站,英俊的臉上一片晦暗,一步步朝着他們走來,壓迫的氣勢瞬間襲來,秦唐心底一顫,想起他剛纔威脅她的那些話,再也沒有勇氣去否認。
霍啓昀似沒有聽到穆希晨的話,雙眼緊盯着秦唐,一字一頓地說,“唐唐,你愛他麼?”
秦唐不敢面對他心碎的眼神,垂下眼睫,僵硬地點了點頭。
他突然扶着她的肩膀,嘶吼着,“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嫁給他,是因爲你愛他!”
“是……”他的手指深深地嵌入她的骨肉,她閉着眼睛,眼淚不停地滑落,斷斷續續地說,“我嫁給他……是因爲我愛他……你以後不要再管我了,忘了我吧……”
她深深埋着頭,牙齒咬着脣瓣,忍住抽泣聲,默默地流淚。
霍啓昀失魂落魄地看着她的發頂,客廳的燈光印在他的眸中,小小的一點亮光,與他眼中破碎的水光融爲一體,就像塵封的冰川,冷入骨髓。他緩緩鬆開手,茫然地起身,再也沒有看她一眼,轉身便融入了迷離夜色。
“啓昀哥——”秦唐看着他的背影,心疼如絞,想要衝出去追他,卻被穆希晨牢牢地抱住。
“啓昀哥!啓昀哥!”霍啓昀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她風狂地掙扎,捶打着穆希晨,他不知疼一般,將她死死地禁錮着,低聲道,“你們已經結束了。”
“沒有!沒有!都是你害的!”她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他將她的頭緊緊按在他的胸膛上,漆黑的眼底閃爍着異樣的光芒。
……
“唐唐,你看這是什麼?”英俊帥氣的小男孩抱着一個小紙箱,獻寶似地送給漂亮的小女孩。
小女孩打開紙箱,眼睛都直了,“哇,是一隻小兔子,好可愛啊,啓昀哥,這是你送給我的嗎?”
“是啊,喜不喜歡?”
“喜歡,太喜歡了,謝謝你,啓昀哥,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
那年,她六歲,他八歲。
美麗的少女嚶嚶哭泣,“啓昀哥,我快要死了。”
英俊的少年焦急地問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少女眼淚汪汪地說道,“我流了好多血……把褲子都弄髒了……啓昀哥,我是不是患絕症了?”
少年臉頰緋紅,無奈地揉了揉她的頭髮,“笨丫頭,你不是患了絕症,你只是長成大姑娘了,等我一下,我去給你拿一樣東西。”
於是,她眼巴巴地看着他跑進霍夫人的房間,拿了一包很奇怪的東西給她……
那年,她十三歲,他十五歲。
“啓昀哥,我聽阿姨說你要出國讀書了,你以後是不是不回來了?”花園裡,美麗的少女仰着頭,看着比她高出很多的英俊男子。
男子伸手按了按她的發頂,微笑着說,“傻瓜,這裡是我的家,還有很重要的人在這裡,我怎麼會不回來呢?”
“重要的人?”少女眨了眨眼,一臉期待地說,“那我包括在內嗎?”
“當然。”
那年,她十七歲,他十九歲,她對他的感情剛剛萌芽。
……
過去的一幕幕,在秦唐的腦海裡快速浮現,她熟睡的臉龐上帶着淡淡的淺笑,腦中畫面突然一轉,她看到霍啓昀一臉憤怒地質問她,“唐唐,你爲什麼這麼狠心,已經答應嫁給我,卻又轉眼愛上別人?”
她焦急地說,“不是這樣的,啓昀哥,你聽我解釋……”
“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如果得不到你,我寧願跟你一起死!”他憤怒地抱緊她,突然點燃了屋子,一場大火,熊熊燃燒,將他們二人化作了一堆白骨。
秦唐猛然驚醒,滿頭大汗,她沒有想到自己會做這種夢,先是夢見她和啓昀哥小時候的事情,然後就夢見他跟她玉石俱焚。夢中,啓昀哥悲痛欲絕的眼神,猶如利刃,在她心底劃開一條口子,大火燒身的劇痛就像真的一般,令她毛骨悚然。
造成這一切悲劇的,是穆希晨,都怪他,如果他不逼迫她,她和啓昀哥也不會變成這樣。她的心底,憤怒和悲傷交織。
“呀,小姐,您怎麼進來了,廚房油煙味重,您還是快點出去吧。”正在廚房忙碌,準備午餐的廚娘看到秦唐推門進來,連忙勸說她離開。
秦唐淺淺一笑,說,“我天天沒什麼事做,挺無聊的,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就來廚房幫幫忙,王嫂,我幫你洗菜吧。”
王嫂趕緊勸阻,“那怎麼行呢,要是被少爺發現,會責怪我的。”
“沒關係的,他還在書房工作,不會知道的。”秦唐一邊說話,一邊打開水龍頭開始洗菜,王嫂拗不過她,只好隨她去了。
兩人一邊忙碌,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秦唐見她已經開始炒菜,沒有留意這邊,便將身體側了側,背對着監控器,將手伸向了刀架。
書房。
穆希晨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吃午飯了,便放下手頭的工作,起身走向秦唐的房間,敲了敲門,沒有人迴應,他握住門把手,剛要開門進去,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一邊向着陽臺走去,一邊將手機放到耳邊,“媽。”
“希晨,吃過午飯了嗎?”
“還沒有。”
“別淨忙着工作,一定要注意身體……”莫可叮囑了一番,然後進入正題,“希晨,可恩從你那裡回來之後,就不太對勁,你們倆兄妹是不是吵架了?”
秦唐被霍啓昀救走的當天晚上,穆可恩也被藥暈了,第二天醒來,穆希晨稍稍解釋了兩句,就強制性地將她送回了C市,還讓她發誓,不許告訴父母有關珠珠的事情。穆可恩回家之後,雖然遵守了誓言,沒有對父母吐露半個字,但是心裡總覺得愧對秦唐,又擔心哥哥抓住秦唐之後會對她不利,所以心理壓抑,好幾天都悶悶不樂的。
穆希晨稍稍猜到點什麼,薄脣微微一抿,溫聲道,“媽,我跟可恩沒有吵架,她或許是不想跟我分開,所以有點小脾氣,沒關係的,過幾天就好了。”
莫可嘆了口氣,說道,“那丫頭平時能吃能喝能玩的,最近飯量也少了,也不出門閒逛了,我跟你爸爸都很擔心她……”
“這樣吧,媽,我待會兒跟可恩好好談一談,看看她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也好,有些話她可能不好當着我們的面說,你跟她好好談談,開解開解她……”
穆希晨正要說什麼,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是秦唐微微顫抖的聲音,“放了我,否則,我就死在你面前!”
他身體猛然一僵,電話那邊,莫可狐疑的問道,“希晨,我怎麼聽到你那邊有女人的聲音?”
“是電視機裡面傳出來的聲音,媽,我這邊又有一個電話進來了,先掛了。”他快速掛斷電話,轉身望向身後的人。
秦唐站在距離他不到五米的地方,右手握着一把水果刀,將鋒利的刀刃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她表情很緊張,身體微微顫抖着,說道,“放了我,放了陳媽,不然,你得到的就是一具屍體!”
重樓和木藍聞聲趕來,秦唐突然轉身,衝着他們說道,“你們都不要過來!”
穆希晨豎起右掌,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他絕美的臉沁着冰霜,緊抿的薄脣壓抑着怒氣,他幽暗深邃的眸子緊緊盯着她脖子上的利刃,突然邁步,向她靠近,每靠近一步,周身冷硬威嚴的氣息便濃重一分。
她後退到客廳裡,手上一用力,刀刃已經在脖子上劃出一條口子,鮮血瞬間涌了出來,劇烈的疼痛讓她突然鎮定下來,她的身體不顫抖了,聲音冰冷地說,“你不要過來,不然,我就立刻割斷自己的脖子!我沒有跟你開玩笑!”
穆希晨薄脣緊繃,一言不發,停在距離她兩米遠的地方,用一種蒼涼複雜的眼神望着她。他朝她伸出右手,緩緩開口,“把刀給我!”
“你先放了陳媽!”秦唐手上並沒有放鬆分毫,與其被他脅迫,被他囚禁,被迫跟他共度一生,她寧願拿自己的性命來做賭注,跟他豪賭一場。輸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她什麼都沒有了,也沒有動力活下去了。
他緩緩收回手,沉聲道,“好,我可以放了陳媽。”
說完,他立刻吩咐重樓,將陳媽從地下室裡面放了出來。陳媽雖然看起來滄桑了很多,但是穿戴還算整齊,她撲通一聲跪在秦唐面前,愧疚地說道,“小姐,我對不起你,我不值得你這樣做,你還是趕緊把刀放下來吧,不要傷了自己。”
秦唐苦笑了一下,說道,“陳媽,是我連累你變成這樣,是我對不起你。”
“不是的,小姐,是我的錯,是我差點害了你,我——”陳媽突然說不下去了,她愧疚啊,她沒臉說出真相。
秦唐擔心穆希晨出爾反爾,趕緊打斷她的話,說道,“好了,你什麼也不要說了,趕緊離開這裡吧。”
陳媽並沒有直接走人,她先是擡頭看了一眼穆希晨,見他沒有反對,這才“咣咣咣”地衝他們兩人磕了三個頭,說道,“大少爺,小姐,謝謝你們,我走了,你們多保重。”
她起身離開的時候,額頭上已經冒出血痕,眼裡也涌滿了淚光,一路走出別墅,沒有一個人爲難她,她知道,她是真的安全了,她終於可以去H市跟女兒團聚了。
客廳內,穆希晨緊盯着她的黑眸,說道,“現在,陳媽已經安全了,放下你手中的刀。”
秦唐冷冷道,“你還要答應我,以後都不能再找她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