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李伯手忙腳亂地接住昏厥的莫可,大聲叫道,“來人啊,快來人啊,大小姐暈倒了!”
在客廳幫忙料理後事的穆紹風聞訊趕來,動作飛快地將莫可從李伯懷裡搶過來,攔腰抱起,快步走向她的臥室,同時吩咐李伯,趕緊叫醫生。
穆紹風面色沉冷,薄脣緊緊繃着,他抱着莫可,健步如飛,明知道她只是普通的昏厥,不會有大礙,他的心臟還是跳動很快,後背甚至緊張得冒出細密的汗水。
他一腳踢開她的臥室房門,將她平穩地放在牀/上,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將她散落到臉頰的髮絲撫到耳後,然後,他伸出大拇指,正要掐她的人中,她突然睜開雙眼,衝他咧嘴一笑。
穆紹風一怔,很快就反應過來,俊美的臉孔倏然變黑,就跟鍋底一般,他雙眼緊盯着她,咬牙切齒地說道,“小壞蛋,我差點被你嚇出心臟病!”
“對不起嘛,我只是想,在我得知自己身世的時候,假裝昏厥一下,會更加逼真。”莫可眨眼賣萌,小小聲討饒,“別生氣了,親愛的。”
被她用小白兔般可憐巴巴的眼神盯着,心中那點怨氣奇蹟般的消失了,穆紹風伸手用力揉了揉她的頭髮,低聲道,“這筆賬先記着,以後以一還五!”
以一還五……難道他想讓她用身體補償……
莫可訕笑,“親愛的,不要這麼小氣嘛,男人記賬什麼的,一點男子漢氣概都沒有……”
“別想耍滑頭,以一還五,少一次都不行。”穆紹風板着臉,修長的手指捏了捏她的鼻子,說道,“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必須提前跟我商量,不然犯一次就要罰十次!”
“……”莫可撇了撇嘴,小聲嘟囔,“哪有你這樣的,做錯事了,也用那個來做懲罰,我們當初談好的欠一還五,可不是這麼用的!”
“那個?”穆紹風眸光一閃,脣角彎起一抹壞壞的笑,壓低聲音說,“那個指的是什麼?”
“……”
作爲一個有節操的人,莫可當然不會說“那個”指的是他們兩人滾牀單……
她咬着脣,氣呼呼地瞪着他,“穆先生,你關注的重點錯了好嗎?我想要表達的意思是,就算我做錯事,你也不能那樣懲罰我。”
她炸毛的模樣,猶如一隻張牙舞爪的小野貓,可愛極了,穆紹風感覺她用肉呼呼的小爪子,一下一下撓在了他的心尖尖上。
他漆黑的眸底泛起一抹極亮的火光,脣邊揚起的弧度更深,眼神裡流露出溫柔寵溺,低聲說出三個字,“我樂意。”
爲什麼他能用這麼溫柔的語氣,說出這麼無恥的話!
莫可憂傷地別開臉,覺得自己就算再修煉一千年,也難以在無恥的程度上戰勝他。
穆紹風好笑地捏了捏她嫩滑的臉頰,低聲道,“好了,你現在是暫時性昏迷的病人,好好休息吧,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了。”
莫可眨了眨眼,剛想說什麼,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她連忙閉上眼睛,繼續假裝昏厥。
“穆二少,我家大小姐怎麼樣了,她沒事吧?”李伯手裡拿着那本厚厚的日記本,一臉關切地走了進來。
穆紹風看出這位老人是真心關懷莫可,他臉上表情稍顯溫和,說道,“她不會有事的。李伯,你剛纔跟阿可在一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她會突然昏厥?”
李伯看了一眼躺在牀/上“昏迷不醒”的莫可,猶豫了一下,說道,“下人在打掃密室的時候,發現了一本日記,大小姐在看這本日記的時候,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然後她就昏迷了。”
穆紹風視線往下,看到他手中拿的那本日記,眉頭微微一蹙,面色凝重地說道,“就是你手裡拿的那本日記?”
“是的。”李伯說道,“我想,這本日記事關重大,不能隨便亂放,所以我把它送到小姐的房間裡面來。”
穆紹風點了點頭,“你考慮得很周到,把它交給我吧,我會替阿可保管好的。”
經過這幾天的觀察,包括李伯在內的所有僕人,都看出穆二少和莫可關係匪淺,莫可信任他,李伯也相信他不會做出傷害莫可的事情,便順從地將日記本交到他手裡。
李伯從莫可的房間退出來之後,站在空空的走廊上,無聲地嘆了口氣,這莫家啊,又要發生大事了。
他走到臨時搭建的靈堂裡,先看了一眼躺在棺材裡面的莫偉業,然後移轉視線,望向另一口棺材,棺材內,一具骸骨安靜地躺着,它身上的衣物早就變成了破布條,一條條掛在森森白骨上面,看起來頗有些瘮人。
李伯感慨萬千地搖了搖頭,叫來那個叫老陳的下人,說道,“老陳,準備一套新衣服新鞋,給這副棺材裡面的人穿上吧。”
爲了準備莫偉業的後事,大家都忙得腳不沾地,哪有時間管那具骸骨?
老陳嘟囔了一句,“它都變成骷髏了,不用再穿衣服了吧。”
李伯瞪了他一眼,嚴厲地說道,“逝者爲尊,不能這麼沒有禮貌,讓你去準備衣服,你就趕緊去準備!”
“好好好,我馬上就去準備!”
老陳一溜煙地跑了,心裡還在埋怨,真不知道老頭子發的什麼瘋,給骷髏穿衣服,那不是多此一舉嗎?
李伯雙手合十,朝着莫廣宇的棺木鞠了個躬,喃喃自語道,“莫大老爺,下人不懂事,您別往心裡去,希望你在天堂安息。”
李伯在莫家工作了二十年,自然知道莫廣宇這個人,莫廣宇是莫偉業的哥哥,早在很多年前就失蹤了,沒想到他竟然死在了密室裡面。
他想起莫可昏迷前說的那些話,她說她自己並非莫偉業的親生女兒,她的父親是莫廣宇,那麼,莫偉業爲何要隱瞞莫可的身世呢?
李伯還沒有老糊塗,他思來想去,覺得莫廣宇死得蹊蹺,說不定跟莫偉業有關,所以莫偉業纔會隱瞞真相。
嗨,豪門豪門,親情薄如紙啊!李伯在心裡深深地嘆息,然後又朝着莫廣宇的棺木鞠了個躬。
“爸……”李伯剛讓人幫莫廣宇穿上衣服鞋襪,莫可就一臉悲傷地來到靈堂,撲通一聲跪在了棺木前面,她望着躺在棺木裡面的莫廣宇,傷心欲絕地哭泣,“爸,對不起,這麼多年,我竟然認賊作父,女兒不孝……”
李伯連忙上前,“大小姐,你身體還沒好,請節哀順變啊。”
莫可拒絕了他的好意,兩腿在地上跪行,挪動到棺木邊,望着那具骸骨,淚如雨下,她現在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祭奠父親了,她將滿腹的悲傷都化作了眼淚,傾瀉了出來。
她趴在棺木邊,望着那個從記事開始就再也沒見過的男人,她的父親,她沒有他的照片,她甚至不知道他長什麼模樣,除了那本日記,還有那句他親手寫下的古詩,她再沒有其他東西去懷念他。
莫可哭得傷心欲絕,雙眼紅腫,嗓子沙啞,哽咽地說道,“爸,您死得不明不白,女兒一定會還您一個公道,讓您跟媽媽早日團聚……”
李伯唏噓不已,眼眶也微微泛紅,知道她此時悲傷欲絕,便沒有再勸她,讓她哭出來,好好發泄心中悲傷。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經漸漸暗了,李伯已經去忙其他事情,靈堂裡只有莫可一個人,她仍舊跪在莫廣宇的棺木前傷心落淚。
平緩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穆紹風高大挺拔的身軀出現在靈堂門口,很快,他走到她身邊,輕輕攬住她的肩膀,用手帕替她擦拭臉上的淚痕,語聲柔和地說,“別哭了,伯父如果在天有靈,也不希望看到你這麼傷心難過。”
莫可兩腿早已經跪得麻木了,只是被他輕輕一攬,她就身不由己地靠到了他的胸膛上,她轉頭看他,雙眼紅腫,好像桃子一樣,輕聲抽泣着說,“從我記事開始,我的世界裡就沒有了他,我不知道他長什麼模樣,是什麼樣的人,我只能通過他的日記本去了解他……更可悲的是,我還將害死他的人當做父親,叫了他那麼多年‘爸爸’……”
穆紹風一手攬着她的腰肢,一手揉捏着她早已僵硬的兩腿,溫聲說道,“不管他在,或者不在,他都是你的父親,你們之間的血緣關係從來沒有割斷過,阿可,不要自責,不要內疚,也不要再傷心,這些都不是伯父伯母希望看到的。他們希望看到的是一個快樂的,開朗的女兒。”
是啊,母親在世時,經常抱着小小的她,跟她說,“媽媽的寶貝,你要健康地成長,不管這個世界怎麼對待你,你都要快快樂樂的”。
在穆紹風的安慰下,莫可心裡好受了一些,試探性地動了動兩腿,腿部已經麻了,就像不是她的腿一般。
“先不要動,等腿部血液循環流暢了,你再起身。”
穆紹風修長的手指更加用力按壓揉捏着她的兩腿,他微微低着頭,從她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他完美的側臉,挺直的鼻樑,刀削般的下巴,眼神專注認真,原本硬朗的線條因脣邊的微笑顯得溫柔無比。
莫可心頭一暖,不由伸手握住他的手,彎了彎脣角,輕聲道,“謝謝。”
還好有他陪在她身邊,跟她一起經歷這場劇變,她很慶幸自己能夠找到這樣一個溫柔體貼,又愛她入骨的男人。
第二天,莫家的恩怨情仇便佔據了各大媒體報紙的頭版頭條。
C市的人,都被莫家的新聞震驚了。
原來,二十多年前那個天才畫家莫廣宇,竟然是莫偉業的哥哥,莫偉業爲了搶奪親哥哥的家財,竟然用繩子將他活活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