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剛纔的那個電話,他不禁微微笑了。
這丫頭,到底怎麼了呢?突然之間——
還真是個孩子啊!
她說她看了他的那些船模,問他什麼時候還可以在自己的家裡繼續做,教孩子們一起做。
他笑了,說:“現在沒有時間,不過過年的時候倒是可以做,和孩子們一起。”
“嘉漱會不會搗亂呢?”她說。
“那還用說啊!你覺得你兒子很乖嗎?”霍漱清笑着說。
蘇凡笑了,眼裡卻含着淚。
“那,你教我,可以嗎?”蘇凡問。
“你?”霍漱清愣了下,笑道,“那個很費時間的,還是算了。”
蘇凡擦去眼角的淚,道:“我記得,以前你說過要教我彈鋼琴的。你是不是都忘了?”
霍漱清笑了,道:“你還想着這個啊?”
“那當然了,你教的話,至少不用掏學費。”蘇凡道。
“我應該說你摳門呢,還是勤儉持家?”霍漱清無奈地問道。
“有你這麼一個現成的老師,我幹嘛去找別人呢?”蘇凡道,“要是請了別人來教,不是要被人笑話霍書記你的琴技退步了?”
霍漱清笑着,道:“好吧,你真是爲我考慮。看來爲了挽回名聲,我還真的接下這個活兒了。”
蘇凡含淚笑了。
霍漱清斂住笑容,想了想,才說:“突然羨慕他們幾個成雙成對了。”
蘇凡愣了下。
“你說,我活了這麼大歲數還這樣,是不是太矯情了?”他說着,不禁苦笑了一下。
她能說什麼呢?而他似乎也沒有期待她回答什麼,卻依舊自顧自地說:“人啊,真是很容易孤獨的動物,害怕孤獨的動物。”
是啊,怎麼會不害怕呢?
有首歌裡說,孤單是一羣人的狂歡,狂歡是一個人的孤單。很多時候,的確是如此。
“額,我很快就會回來了,媽好多了,後天應該可以出院。”蘇凡擦去眼淚,道。
她想問他,是不是在孤單的時候做那些模型就不會孤單了?在分開的那三年裡,他是不是很孤單?
可是,現在就算不問這些問題,她自己也能找到答案了。
他感到孤單的時候,她又何嘗不是呢?
原本是完美契合的兩個人,兩個靈魂,一旦分開,那種孤單,寒冷了的是兩顆心,沒有誰可以倖免,不是嗎?
“等家裡安頓好了,你就回來吧!”他說。
“嗯。”她說。
手機裡,好長一會兒都沒聲音,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最後,還是蘇凡先開口了。
“霍漱清——”她叫了他一聲。
“嗯。”他應聲。
“我們,什麼時候有空了一起去看看逸飛吧!我們,兩個人一起,怎麼樣?”蘇凡道。
霍漱清愣了下,她不是已經決定了自己去了嗎?怎麼現在又——
“我剛纔在你的書房看見了一張照片,就是你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張,你還記得嗎?”她問。
“額,我有點記不清了。”霍漱清道。
的確,他說的是實話,他怎麼可能完全記得住那麼多的事?
“那張照片,是逸飛給咱們拍的。”蘇凡道。
霍漱清不語。
“那三年,如果沒有逸飛,我會過的很艱難,念卿也會失去很多的愛和關心。我一直,都覺得,覺得自己很苦,其實,”她擡頭,看了一眼天花板,道,“其實,我只是,只是,自己,給自己,找藉口,我——”
霍漱清沒有說話。
她爲什麼突然說起三年前的事?他不想追問,但是,她這樣提及小飛——
是她真的完全放下了嗎?
但願如此,但願吧!
“霍漱清,我,一直都只想着自己的痛苦,卻沒有去了解你的經歷,沒有切身,沒有真實感受你的,我,沒有體會過你的孤獨有多麼——”她,說不下去了,心,一下下抽着痛。
“傻丫頭!”他嘆了口氣,語氣卻依舊那麼寵溺。
蘇凡閉上眼,淚水涌了出來。
“我,真的,太自私了,霍漱清,我,太——”她的嘴脣顫抖着。
“傻丫頭,你啊,”他打斷了她的話。
他聽見了她的哭泣聲。
“誰讓我比你大那麼多歲呢!我不寵着你讓着你怎麼行?難道你要我跟你這麼一個小孩子計較?”霍漱清道。
蘇凡,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和小飛啊,都是孩子,每個孩子,都會長大的,儘管有些成長過程很慢也很痛,可是,我相信你們都會長大。”霍漱清道,“而且,你說的很對,如果沒有小飛,那三年,你和念卿的生活都會很艱難。小飛幫了你,也幫了我,他幫了我們一家。所以,該過去的,總會過去。我這麼相信,你,相信嗎,蘇凡?”
手機裡,傳來模糊的一聲“嗯”。
霍漱清的嘴角,慢慢舒展開來,道:“那我儘快安排一個時間,咱們一起去看看小飛。我們,兩個人!”
蘇凡“嗯”了一聲,他笑了下,道:“你啊,真是個孩子,爲了這麼點事就哭成這樣。你可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這樣可怎麼行呢?”
她擦去眼淚。
“好了,別哭了,你早點去休息。有什麼話,過兩天你回來了咱們再說。”霍漱清道。
“哦哦,你,還要去陪他們的。”蘇凡這才反應過來,道。
“我是被他們給刺激的不行了。”霍漱清笑着說。
蘇凡也笑了。
“我嫂子也去咱們家了嗎?”蘇凡問。
“嗯,她和以珩他們一起過來的,還要在這邊住幾天,我讓小孫好好陪陪她。”霍漱清道。
“哦,她怎麼突然就過去了呢?”蘇凡道,“我一直都擔心她和我哥之間還有小問題,不過現在看來,他們兩個已經沒事了吧!”
霍漱清沒有和她說那夫妻兩個人之間的一些不那麼協調的地方,不想讓她擔心,便說:“沒事,他們沒事的,你別擔心了。”
“那就好,那就太好了。”蘇凡道。
“放心吧,一切都會沒事的。”霍漱清道。
兩人說了兩句就掛了電話。
霍漱清站在原地,腦子裡想着蘇凡剛剛說的關於逸飛的事,心裡不禁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這件事,應該就這麼過去了吧!應該可以不用再成爲問題了吧!
然而,回到房間準備休息的兩對夫妻,情況卻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局面。
曾泉一直都沒有問方希悠怎麼來了這裡,明明說不來的——
剛纔是因爲和大家在一起,曾泉沒辦法問,現在獨處了,曾泉纔開口了。
“你,不是說在滬城玩嗎?這邊這麼冷,怎麼就過來了?”曾泉問。
方希悠正在準備沖澡,聽見他這麼問,心裡頓了下,卻還是走向了他。
“我,”她低頭,伸手抓着他的衣襟,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阿泉,我想,我——”
曾泉沒明白,看着她,卻見她擡起頭,良久之後才說:“我來這邊,你,是不是不高興?”
“不高興?”他沒明白,道,“我沒有不高興,只是——”
“只是什麼?”她問。
“我,很意外。”他說。
“爲什麼?”她問。
“爲什麼?這,沒有爲什麼,就是——”他完全不明白,道。
“阿泉,我,我一直都在想,我們之間,問題,到底出在了哪裡。”方希悠道。
曾泉看着她。
“這次的事,我,我的心裡很歉疚,我知道我現在和你說再多的抱歉和對不起,都沒辦法彌補這次的影響。我——”方希悠道。
“不是都說這件事過去了嗎?”曾泉放低聲音,道。
“可是,我——”方希悠道。
曾泉的手,輕輕握住她的手,道:“我們,都不要再說了,這件事的影響,我會想辦法消除,你,不要再說了,好嗎?”
“阿泉——”方希悠道。
“沒事了,我,”曾泉頓了下,道,“希悠,我可以跟你提個要求嗎?”
“什麼?”
“以後,不管有什麼事,我希望你可以告訴我,可以和我商量。如果,你有什麼,什麼傷心的事難過的事,如果有人想要傷害你,或者,或者事情已經發生,請你告訴我,我,我想要知道。可以嗎?”曾泉道。
方希悠低頭,良久,才說:“你,怪我,是嗎?”
“是的,我,怪你。”曾泉道。
方希悠擡頭,看着他苦笑了。
“可是,我,更加怪我自己。”曾泉道。
“你怪你自己什麼?是我的錯,我——”方希悠道。
“如果我可以多承擔一些,可以多爲你考慮一些,事情,就不會這樣。你就不會利用葉黎去接近葉首長,更加不會被葉黎因此要挾——”曾泉道。
方希悠,驚呆了。
“我希望那件事發生的時候,在你身邊保護你的人是我,而不是,沈家楠!所以,我怪我自己。”曾泉道。
方希悠,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說的是,真的嗎?
他怎麼會突然之間有這麼大的,轉變?
他怎麼會突然之間爲她着想?
他怎麼會突然之間——
“希悠,你說,你想知道咱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我們的問題到底在哪裡,其實,我們兩個人,都犯了錯,犯了很多錯。”曾泉沉聲道。
“阿泉——”方希悠道。
“可是,我們必須重新開始,是不是?我,想要重新開始,你呢?”曾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