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覃逸飛剛要說,葉敏慧就微笑着走過來了,習慣性地挽着覃逸飛的手。
“抱歉抱歉,我們剛纔聊了下,現在出發吧!”葉敏慧笑着說,看了覃逸飛一眼。
她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難過,完全看不出她剛纔對他說了那樣撕心裂肺的話。
雖然看着此刻兩個小年輕情意綿綿,可是徐夢華的心裡還是有點不踏實。
直到送舅舅舅媽上了車,覃逸飛和葉敏慧都去了公司,徐夢華和女兒一起回家的時候才說出了自己心裡的疑惑。
“媽,您幹嗎那麼想啊?說不定人家小情侶是在悄悄表達愛意呢,在您這裡就變成有問題了。”覃逸秋笑着對母親道。
“是嗎?我怎麼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勁的樣子啊!”母親道。
“別多想啦!”覃逸秋雖然嘴上這麼說,可是心裡也還是和母親一樣的。
弟弟和蘇凡的事,她真是從開始看到現在的,弟弟當初對蘇凡和念卿,那真的就像是對自己的妻子和女兒一樣——儘管他當時也不一定那麼想,可是事實就是那樣——而後來,聽羅文茵說蘇凡和霍漱清有陣子也關係不好,而那之後,蘇凡就說要關了榕城的店,要放棄做婚紗設計師,各種因由,她也猜得出一些來。
蘇凡是在躲着弟弟,弟弟呢?這個傻瓜啊!
別人都不知道他爲什麼和葉敏慧結婚,可是她這個做姐姐的怎麼會不清楚?這個傻弟弟,就是爲了讓霍漱清不再有疑心,讓蘇凡和霍漱清可以好好過日子,才——
現在,眼看着婚禮在即,逸飛這樣——到底是該勸他放棄這樁婚姻,還是接受呢?
覃逸秋也陷入了疑惑。
人生啊!
回公司的路上,葉敏慧和覃逸飛都沒有說話。
可是葉敏慧注意到剛剛他們經過蘇凡家門口的時候,覃逸飛的視線一直在那裡,她還笑着對覃逸秋和徐夢華說“剛剛看見迦因回來了,不知道這會兒在不在”,當然她也注意到自己說這話的時候,正在同舅舅聊天的覃逸飛好像頓了下。
當時,她說出這話的時候,覃逸秋和徐夢華也都意外了。
而這時,母女二人路過蘇凡家門口的時候,覃逸飛就說:“媽,要不我去看看迦因?敏慧不是說她回來了嘛,不知道是不是帶了孩子過來。”
“咱們一起去吧!我也好久沒見她了!”徐夢華道。
當初爲了自己的兒子而用支票打發蘇凡的徐夢華,這些年也是爲兒子操碎心了。看着兒子一直忙着工作,不談戀愛不相親,做媽媽的怎麼能不操心呢?至於對蘇凡,最初的尷尬也早就過去了,大家都是聰明人,沒必要揪着過去那點不放的,蘇凡也不是說不明白事理的。
然而,母女二人按門鈴的時候,卻久久沒有迴應。
“是不是睡着了啊?”覃逸秋道,“我打個電話給她吧!”
結果,電話打過去,是無法接通。
“這就怪了!”覃逸秋道。
“你問問漱清,要是迦因過來了,咱們請她到家裡來坐坐。”徐夢華道。
畢竟有曾元進和羅文茵的面子在那裡。
本來在家裡帶孩子的霍漱清,突然接到電話有急事又走了,覃逸秋電話打來的時候,霍漱清正在開緊急會議。
秘書一看來電提示,也知道“逸秋”是什麼人,便趕緊接了。
“您好,覃小姐!”秘書忙說。
覃逸秋也愣了下,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道:“漱清呢?在開會?”
“嗯,您有什麼話要我轉達嗎?”秘書問。
“哦,沒什麼,我就問一下迦因來榕城的事,等他開完會了讓他回個電話給我。”覃逸秋道。
霍夫人去榕城了?
秘書愣住了。
“漱清在開會,咱們回家吧,媽!”覃逸秋道。
和母親一起並肩走在石板路上,覃逸秋的心裡,卻是不平靜。
剛纔葉敏慧爲什麼要說蘇凡來了?是無意說的,還是有意?如果是有意,是什麼意思?是想提醒逸飛還是什麼?葉敏慧當然不會好心到讓未婚夫去和他心愛的人去見面,那麼,葉敏慧到底是——
且不說葉敏慧在想什麼,那麼蘇凡來幹嘛了?電話打不通,門也沒人開——
“你說,小飛他是不是還——”母親的話,突然把她拉回了現實。
覃逸秋看着母親。
“媽,您說什麼?”覃逸秋問。
母親看着她,覃逸秋猛地明白母親的意思了,母親想問,小飛是不是還忘不了蘇凡。
覃逸秋沉默了,慢慢挽着母親往前走。
“怎麼了?”母親問。
覃逸秋搖頭。
母親抓住她的手,覃逸秋望着母親。
“小秋,你要是知道什麼,一定要告訴我。”母親道。
覃逸秋本來想說“媽,您別胡思亂想”,可是,她不想那麼說。
兩個人繼續慢慢走着,走到了自家院子裡,覃逸秋纔開口道:“媽,您覺得小飛他結婚了會幸福嗎?”
母親停下了腳步,覃逸秋回頭,望着母親。
“其實,我們都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覃逸秋道。
“他想的什麼不重要!”母親打斷她的話,聲色俱厲。
母親雖然嚴厲,可是,在對待他們姐弟的事情上極少如此,特別是他們成年以後,特別是對弟弟,可是現在,母親——
“媽——”覃逸秋道。
“他想要和迦因在一起,是不是?”母親道。
覃逸秋不語。
“可是,你覺得這可以嗎?”母親道,“迦因,她是漱清的妻子,在小飛這裡是嫂子,當初,他們那點事兒,是因爲大家都不知道她和漱清的關係,後來知道了,小飛還能和迦因有牽扯嗎?你覺得這樣是讓漱清沒面子,還是我們沒面子?小飛不懂這個道理,難道你也不懂?”
母親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如針落地。
覃逸秋幾乎是驚呆了,不光是母親的話語,還有母親的表情。
母親是個很和藹的人,反倒是父親更威嚴一些,也許正是因爲如此,母親此時如此,才讓覃逸秋難以接受!
“面子?媽,您覺得你們的面子,比逸飛的幸福更重要嗎?”覃逸秋反駁道,“他現在,真是爲了顧全所有人的面子,他在強迫自己接受敏慧,強迫自己接受這樁他根本不會幸福的婚姻,他——”
“幸福?難道他和迦因在一起就幸福了?難道他背棄了漱清的情意,他就幸福了?迦因呢?她呢?難道她拋棄她的家庭,拋棄孩子和丈夫和小飛在一起就幸福了?如果這就是你們年輕人所謂的幸福,那麼,這樣自私自利的幸福,乾脆就不要要了!”母親打斷覃逸秋的話,道。
望着母親,覃逸秋久久不能說出一個字。
深明大義的母親,疼愛他們的母親,爲什麼,爲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是她不明白母親了,還是她的思路出了問題,是她太縱容弟弟了嗎?
母親看着她,從她身邊走過去。
“我知道你心疼小飛,可是,長痛不如短痛,他和迦因是不會有結果的,這是早就註定的事。你還是去勸勸他,讓他早點放棄吧!我和你爸支持他和敏慧結婚,不是爲了我們這個家,而是爲了他自己。只有敏慧纔是能陪他一輩子、愛他一輩子的人,只有和敏慧在一起,他纔會幸福。也許他現在體會不到這一點,可是將來他會明白的,他會知道現在這纔是最好的選擇!”母親的聲音低沉,卻是一字一句都進了覃逸秋的耳朵。
覃逸秋苦笑了,望着那秋風吹動着樹葉,笑了。
“媽——”覃逸秋叫了聲,母親停下了腳步。
可是母女兩個人誰都沒有轉身。
“也許,你們是對的,你們是大人,經歷比我們多,你們的選擇和想法,可能在長遠和普通狀況之下看來是正確的。”說着,覃逸秋轉過身望着母親的背影,“可是,您要小飛怎麼度過這漫長的人生?您知道他什麼時候纔會明白現在的選擇是最好的?在他明白之前呢?明白之前的這麼多年,您讓他怎麼過?”
母親沒有轉身。
“從小到大,你們總說,現在這麼做是爲了將來好。以前,我們小,不懂,什麼都聽你們的。可是,現在我們長大了,小飛長大了,您又用這樣的理由來說服他讓他接受。將來?什麼時候算是將來?如果現在都不好的話,將來的好,又從何而來?將來的好,又建立在什麼樣的基礎之上?”覃逸秋的話,讓母親震驚了。
“媽,我們每個人都是活在現在的,沒有人知道將來怎麼樣,人生不是照圖施工,您怎麼可以確定讓小飛現在做了這樣的選擇,他將來就會幸福?”覃逸秋追問道。
母親轉過身,神態威嚴,簡直和父親如出一轍。
“那好,你去告訴他,立刻和敏慧解除婚約,分手。然後呢?迦因會等他嗎?迦因愛過他嗎?從始至終,他只是一廂情願在愛迦因,迦因表示過嗎?她只不過是把小飛當做漱清不在的時候的一個依靠,她根本就不愛小飛!如果她愛小飛,當初就會在和漱清重逢之前和小飛在一起了,而不是一直到現在這樣糾纏不清?你覺得讓你弟弟爲了這樣的一個女人而孤獨終老嗎?”母親道。
覃逸秋,愣住了。
她,無言以對!
“好,就算,就算她曾經愛過小飛,可是現在呢?現在你覺得小飛前腳和敏慧分手,她後腳就能和漱清離婚,然後和小飛一起走?你覺得可能嗎?漱清會答應還是曾家會答應?”母親道。
覃逸秋,真的是無言以對。
母親長長呼出一口氣,語氣緩了下來。
“你說的對,沒有人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沒有人知道將來會怎樣,現在的選擇是不是一定能夠保證未來的幸福,這世上沒有人可以做到,我們能做的,就是儘量不要去傷害更多的人,不要去犯更多的錯。我不知道小飛將來是不是真的會幸福,可是,我知道,敏慧,是這個世上最愛他的人。而現在,也只有敏慧才能讓他走出迦因留給他的陰影,別無他法!”母親道。
也許,母親是在等着女兒的回答,徐夢華沉默了許久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