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晚拿着手機的手抖了抖,“媽,怎麼了?家裡出了什麼事了?”
衡璞玉這個人,性子屬於比較溫和的,平常也不是太有主見的女人,但是她更不是那種,一有事情就會哭哭啼啼的女人,相反,她骨子裡卻也透着一股韌性。
否則,當年又怎麼可能頂着一個所謂“小三”的頭銜,把夢晚拉扯長大,還給予了她最好的一切刀。
所以這會兒,夢晚聽到她的聲音都變了調子,自然是嚇了一跳,“媽,您慢慢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恍”
陸錦承正好將車子熄火,聽到邊上女人的聲音,他拔出車鑰匙,側過臉看了她一眼,見她秀眉緊緊擰着,他沒有出聲。
夢晚聽到衡璞玉在那頭斷斷續續地說着,“……是你爸爸出事兒了。”
夢晚耳邊嗡一聲,怎麼都沒有想到,竟是自己的父親出了事,她的父親是經商的,她在第一時間,唯一能夠想到的,似乎就只有一個——就是和公司有關的。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陸錦承,而陸錦承也正好看着她,兩人的眸光在安靜的車廂裡撞到了一起,男人看到她眼底深處透出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複雜情緒,摻雜着——害怕、震驚、恐慌、還有迷惘。
…………
陸錦承蹙眉,捏着車鑰匙的手指輕輕動了動。
不知道衡璞玉又說了些什麼,夢晚的臉色更白了,陸錦承很快就見她匆匆忙忙掛了電.話,就要推開車門下車。
“衡夢晚——”
男人長臂一伸,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扯回來,聲線低沉,“你去哪兒?”
“回家。”
夢晚一開口,嗓音帶着顫音,陸錦承見過的衡夢晚,一直都是伶牙俐齒的,倒是真沒有見過這樣慌亂無措的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她後面說的話,嗓音都帶着哽咽,“……陸錦承,放開我,我現在要回家。”
“你家出什麼事了?”
陸錦承一邊問着,一邊將鑰匙重新插.入鑰匙孔內,他騰出一隻手來,放下手剎,調整好檔位,“我送你回去,你和我說,你家出了什麼事?”
夢晚是真有點兒六神無主。
蔣博橋於她而言,是一個怎麼樣的存在?
其實她小時候,真的挺怨恨蔣博橋的,別人都可以大大方方叫着爸爸,她卻不可以。她上幼兒園的時候,就有人叫她是野孩子,她從來都是一個人忍受着。學校開家長會,出現的那個人,永遠都是她的媽媽。
她不是沒有叛逆過,在初三升高中的那一年裡,她就質問過衡璞玉,爲什麼自己是隨着媽媽姓衡的?爲什麼自己的媽媽要做“小三”?爲什麼她明明有爸爸,卻是不能叫爸爸,那是唯一一次,衡璞玉紅着眼睛,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然後衡璞玉自己先暈了過去。
夢晚當時都嚇傻了,送到了醫院,蔣博橋也趕到了。在瞭解整件事情的始末之後,蔣博橋暗啞着嗓子,對自己說:“晚晚,對不起,我愛你媽媽,是真心的。”
夢晚想着,自己或許真的永遠都不會忘記,蔣博橋當時說那句話的眼神,她只是一個初三的學生,但是她已經能夠分辨出一個人的真心和假意。
也許當時就是因爲蔣博橋的那句話,她纔開始去了解母親的過去。
衡璞玉的確是很不容易,她和蔣博橋相遇的時候,蔣博橋的原配已經臥病在牀很多年,其實他們雖然是在道德上不被允許,但是在感情上,他們卻是付出了真心。
不過後來,夢晚知道,母親在和蔣博橋在一起的時候,一直都不知道,他其實已經結婚有了孩子,再後來,她自己也懷孕了,一直都和蔣博橋保持着關係,是因爲她不想拿掉肚子裡的孩子。
可是夢晚出生之後,她卻沒有用過蔣博橋一分錢,一直等到夢晚的外婆出事之後,整件事情纔有了戲劇性的的改變。
所以要問夢晚對蔣博橋到底是怎麼樣的感情,她其實真的有點說不上來——婚後的6年,她都在美國,回來之後,因爲離婚的事情,兩父女也鬧過幾次矛盾。
可是現在乍一聽到他出事了,她才意識到,自己對於這個父親的感情,其實一直都壓抑在心底,她現在很擔心他。
“……晚晚?衡夢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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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錦承見她一直沉默,不回答自己的問題,他單手操控着方向盤,又接連叫了她好幾聲,也不見她迴應。
他蹙眉,伸手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晚晚。”
他又叫了一聲,聲音低沉,簡單的兩個字,卻又透着一種前所未有的耐性,“嗯?我在問你話,你家出了什麼事?”
夢晚這才倉促地回過神來,前面是紅燈,陸錦承已經停了車,蹙着眉峰,一瞬不瞬地凝視着自己。
她伸手抹了一把臉,徹底回過神來,想着衡璞玉剛剛和自己說的話——
“晚晚,你爸爸出事了,他手上的一塊地皮,說是有問題,我實在是不太懂他的那些商場上的事情,我就知道,關部分已經來抓人了,大晚上的就把你爸爸帶了進去。”
…………
她腦海裡,反反覆覆的想着地皮,夢晚很快就想到了之前父親興致勃勃和陸錦承要籤的那塊地皮,她雖然沒有去過蔣氏,也沒有接觸過那個項目,但是最近她有關注新聞,她知道蔣氏是在弄一個大項目,而且她也知道,已經和陸氏簽約了。
地皮,那麼就一定是這個項目的地皮了。
她吸了一口氣,“陸錦承,我爸之前是不是和你簽了一個合約?你們陸氏是不是投資了蔣氏?他手上的那塊地皮,你知道麼?”
紅燈跳轉到綠燈,陸錦承換剎車踩油門,聲音很平靜,“你是說你父親打算用來建造b市最大遊樂場所的那塊地皮是麼?我知道,合約是之前剛剛籤的,他的確是準備了很久。”
聽夢晚這麼一說,陸錦承如此精明的人,自然是想到了,她臉色這麼難看,說是家裡出事,應該是蔣博橋出了事。
不過他怎麼會出事?
還是和那塊地皮有關係的?陸錦承蹙眉,想着那份合約,其實他已經看過好幾次,應該是不存在什麼問題的,好端端的,怎麼可能出事?要是他出了事,自己這邊也不可能無動於衷……
這個念頭剛一閃過腦海,陸錦承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拿起來一看,是陳佳影的號碼。
這個時間,自己的首席秘書會打電.話給自己,他自然是能夠想到,因爲什麼事。
他也沒有避諱夢晚,直接就按了通話鍵,聽到陳佳影在電.話那頭,有些急切地說:“陸總,和蔣氏合作的那個項目,好像蔣氏那邊出了點問題。”
陸錦承一手沉穩地操控着方向旁,打了一個轉向燈,低聲問:“出了什麼問題?”
“……剛剛我收到的消息,蔣氏那邊和我們簽約,讓我們投資的項目,是屬於商業詐.騙,因爲蔣博橋同一時間還讓自己的助手和另一家公司簽約,合約裡面,我們陸氏投資20億,另外一家公司也是相同的數目,但是這件事情曝光的很快,現在經濟犯罪偵察隊已經在調查蔣博橋,這個項目是肯定更要叫停的,搞不好,他還會有牢獄之災。”
車廂並不大,陸錦承一直都沒有開口說,只是安靜的聽着陳佳影在手機那邊說,夢晚就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雖是聽得不是太清楚,但是隱隱約約的,她還是聽到了一些關鍵的詞。
——商業詐.騙,20億,經濟犯罪偵察隊,調查……還有最最關鍵的那個名字,蔣博橋。
…………
夢晚本就煞白的臉蛋兒,這會兒是連最後一絲血色都消失殆盡。她耳邊嗡嗡的,腦袋也是混沌的,就那麼一瞬間,好似被一雙手給扯入了一個無盡的深淵裡,周圍的一切都成了黑色,她都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哪裡,更是聽不到,她不知道陸錦承說了什麼,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蔣家的,一直等到下了車,她才恍恍惚惚回過神來。
“……陸錦承。”
兩人站在蔣家的大鐵門口,夢晚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伸手就一把拽住了男人的衣袖,她捏着他袖子的力道很大,語無倫次,“……你、我……我爸爸他,他沒有……他不會,不會……那麼多錢……”
陸錦承的臉色很不好。
看似平靜的五官下,分明是蘊着狂風暴雨,因爲天色已經漸漸暗沉了下來,更是給他整個人添了一層詭異莫測的感覺,他本來就深邃的五官,氣場一開,就會給人一種很強大的壓迫力。
只是,這個時候的夢晚,根本就沒有心情去揣測陸錦承的心思是如何的,她腦袋裡只記得自己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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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錦承一言不發,反手扣着夢晚的手腕,就按了門鈴,蔣家的傭人很快就來開門,很是意外見到的不僅是夢晚,還有陸錦承。
男人一言不發,拉着夢晚走進了客廳裡,衡璞玉滿臉愁容地坐在沙發上,聽到了腳步聲,她馬上就站起身來。
“晚晚……錦承……你、你也來了?”
陸錦承沒有錯過,衡璞玉在看到自己的時候,眼底深處閃過的一絲複雜光芒。他的修養,自然是極好的,這個時候也沒有忘記做到最基本的禮貌,“正好晚晚今天和我在一起,她說家裡出了事情,我送她回來。”
衡璞玉“哦”了一聲,卻是沒有了下文。
夢晚剛剛在車子裡的時候,就聽到了陸錦承的電.話,就算再不清楚,她還不至於到了現在還一點都分辨不出來,也許父親出事,是和他有關兒關係的。
現在母親什麼都不肯說了,她猜到了,估計母親已經知道了一些事情的內幕,只是陸錦承在,她不好開口。
夢晚穩了穩思緒,儘量控制着自己的聲音,“……今天謝謝你送我回來,不過我已經到了,小煜一個人在你那邊,我也不放心,你先回去陪小煜吧,你告訴他,我晚上會給他打電.話。”
陸錦承看了她一眼,似乎也沒有勉強要留下來的意思,他沉吟了片刻,才說:“打我的手機就可以,我會把電.話給小煜。”
夢晚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她知道父親的事情,十有八.九是和陸錦承有關,而且剛剛他接電.話的時候,臉色是真不好看,這會兒卻又將自己的氣場壓的這麼沉穩。夢晚猜不透,猜不透,到底是什麼情況。
不過將他支走,那當然是最合理的。
陸錦承一走,衡璞玉才急急忙忙走過來,夢晚還沒有張嘴,她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說了,“……晚晚,之前是經偵那邊的人過來了,他們說什麼你爸爸涉嫌了商業詐.騙,我真的是被嚇傻了,你爸爸打理的蔣氏不是一年兩年起來的小公司,之前所有的項目都沒有任何的問題,我就知道,這次他和陸氏簽了一個合約,突然就這樣了……”
夢晚光是聽着這麼幾句話,那心中的不安就更甚了。
“……媽,到底是怎麼回事?”
“剛纔陸錦承在,我不說,但是我想他應該也知道了,你爸之前策劃了好久的項目,突然被人說是同時和兩家公司簽約,數目不小,涉嫌詐.騙,套現……晚晚,我剛剛到處找人問了一下情況,但是我聯繫不上你爸,你也知道我平常都不太出門,認識的人也不多,這個時候,我真是六神無主。”衡璞玉說着說着,都快要哭了,“……可是,我認識你爸那麼多年了,他不是會因爲錢就恨不得的將自己的前途都毀了的人,他是把公司看的比自己命還要重的人,他怎麼就會攤上這種事情呢?”
果然是這樣。
所以剛剛陸錦承接的那個電.話,她所聽到的那些零零星星的字眼,聯合起來就是——她的父親,將一個項目同時和兩個公司簽約,20億,也就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爲了套現,商業詐.騙的騙子……
怎麼會這樣?
別說是衡璞玉信誓旦旦的保證蔣博橋絕對不會幹這種事情,在夢晚的心中,她也不會相信自己的父親會因20億,就將整個公司都賠進去了。
這麼明顯的事情,根本就瞞不住不是麼?只有一些專業的騙子,纔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拿了錢也都是跑路的。
可是蔣氏這麼大企業,爲了20億,把整個公司都搭進去,怎麼可能?
夢晚伸手抱着頭,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她告訴自己,現在不能慌,不能亂。
這件事情,一定是有蹊蹺的!
“媽,您先彆着急,讓我想一想。”她深吸了兩口氣,忽然想到了什麼,又問:“經偵過來的人就帶走了我爸麼?有沒有其他的消息?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爸和陸氏簽約應該是他親自去的,那同一時間和別的公司簽約的人是誰?肯定不是我爸……”
衡璞玉紅着眼眶,整個人一瞬間憔悴的不行,她的嗓音也是暗啞的,“……不知道,他們人一過來,就直接帶走了你爸,我現在……我現在也不知道應該去聯繫誰,剛剛我是打電話給你爸的助手,不過手機一直都不通。”
夢晚伸手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她在極度混亂之中,又閃過陸錦承剛剛一臉沉寂的樣子,
她像是突然抓住了什麼,連忙拿出自己的手機,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對衡璞玉說:“媽,您先去洗把臉,我上樓,我打個電.話,您別急,我一定不會讓爸有事的。”
她轉身跑上了樓,走進自己的臥室,才撥了陸錦承的電.話。
陸錦承這邊,車子剛開到了半路,手機就響了起來,其實他絲毫不意外,夢晚這麼快就給自己打電.話,將藍牙套在了耳朵上,他按下了接聽鍵,那頭就傳來女人低啞的聲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