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誒,瀟凌凌來了!”
胡星撞了撞應斯里的手胳膊。
應斯里擡起頭來,就看見瀟凌凌朝他們的桌位走了過來。胡星盯着瀟凌凌,露出玩味的笑容,“應斯里,她今天特意打扮過了,別有用心啊。”
應斯里:“關我屁事。”
“誒,你這人也太不解風情了吧!”胡星笑了笑,也低下頭去,繼續跟應斯里對戰。
瀟凌凌在應斯里的左手位坐了下來,她見應斯里在玩遊戲,也沒有打擾他。
打開餐具,瀟凌凌用茶水洗了一遍又一遍。最後覺得乾淨了,這才倒了杯麥芽茶喝,也不知道是喝慣了咖啡和高級綠茶還是怎麼的,麥芽茶喝進嘴裡,瀟凌凌有些不適應地動了動鼻頭。
之後,她便沒有再碰過那杯茶。
應斯里打完了遊戲,琢摸着菜該做好了,這才收起手機。他也洗了一遍杯子,然後倒了杯麥芽茶,一口喝了大半。瀟凌凌看見他的動作,目光轉了轉,卻沒說什麼。
前方餐廳裡熱熱鬧鬧的,後臺也忙得熱火朝天。
“趕緊的,上菜了!”
老闆在後臺吼了一聲,正在洗青菜的女生擡起頭來,她將手清乾淨,跟其他服務生一起,端着菜去了外面的餐廳。一道道菜端上來,胡星嚐了嚐,笑着說:“沒看出來,這店看着不咋的,做的菜味道不錯啊。”
應斯里笑了笑,說:“斯宇都說好吃。”
聽他們這麼說,瀟凌凌也夾了一道名叫泡椒藕尖的菜,所謂藕尖,就是嫩藕的細頭。瀟凌凌也覺得味道不錯,不免多嚐了幾口。菜陸陸續續上完,最剩下最後一道蒸蛋。
胡星不知道是看見了誰,忽然說:“這裡端菜的服務生長得真好看。”
應斯里癡笑,“看上了?”
胡星搖了搖頭,“沒,我對翹翹可是死心塌地。”
“那我銀大伯會很想弄死你的。”敢惦記才十四歲的銀翹,胡星絕對是在找死。
胡星搖頭不語。
“應斯里,這個菜不錯,你嚐嚐。”瀟凌凌說着,往應斯里碗裡夾了一根藕尖。
應斯里垂着頭,沒有人發現他皺了皺眉。“嗯。”他主動伸筷子去夾了藕尖,但碗裡那根,卻沒有碰過。瀟凌凌注意到了這一幕,笑容略微僵硬。但好在,沒有其他人發現。
有人來給應斯里敬酒道喜,應斯里都以未成年不宜飲酒爲由,打發走了。吃完飯,大家散夥,只有胡星跟瀟凌凌還在餐廳沒走。
應斯里說:“我去結賬。”
老闆不在櫃檯,可能是在後臺忙碌,應斯里走進廚房,問廚師:“你們老闆呢?”
廚師朝後門方向高喊一聲:“老闆,客人結賬啦!”
關閉的後門從外面被拉開,老闆彎着腰,跟一個女服務生合力端着一筐洗乾淨的蘿蔔走了進來。“稍等啊!”老闆跟那服務生將蘿蔔放到了檯面上,他對那服務生說:“好了,啞巴你先去吃飯。”
那啞巴點點頭,轉身朝應斯里的方向走過去,打算去拿碗筷吃剩飯。
聽到啞巴這個稱號,應斯里下意識蹙了蹙眉。
那個累的腰都直不起來的女生從他身旁路過,應斯里低頭看了一眼,沒看清她的臉。他心想,那丫頭明明在海城,不可能會跑來奉城的。他倒是想多了。
結了賬,正準備走,胡星忽然要上廁所。
“廁所在哪兒啊?”
應斯里:“我帶你去。”
將胡星帶到了廁所,應斯里自己也順便洗了洗手。他洗完手,推開廁所的後門,這才發現後門站着幾個端着碗吃飯的服務生。他一眼就看到坐在一個小凳子上,迅速吃飯的女服務生。
她可能是餓壞了,吃得那叫一個快,一直低着頭,只看到筷子在動。
“啞巴,先別吃了,來剝個土豆皮!”
那啞巴用更快的速度吃了兩口飯,這纔將碗放到一旁的小凳子上,擡起了頭,走進了廚房。應斯里盯着女孩的側臉,目光死死的落在她左臉頰靠近鼻子的那顆黑痣上。
還真是她啊。
“走了!”
胡星走過來摟住應斯里的肩膀,應斯里冷聲問:“洗手了沒?”
胡星賊兮兮地笑,又走到盥洗池洗了一遍手。
三個人站在餐廳外,互相看了一眼,胡星問瀟凌凌:“瀟凌凌,你打車回去,還是司機來接?”
瀟凌凌看了眼應斯里,見應斯里完全沒表示,這才說:“我等司機來接。你們呢?”
“我坐公交。”應斯里說。
胡星也道:“那我跟應斯里一起。”
瀟凌凌嗯了聲,應斯里便帶着胡星去了路對面的公交牌。瀟凌凌站在飯店門口,有些疑惑,爲什麼應家的孩子都那麼喜歡坐公交車。應斯里手裡把玩着兩枚硬幣,一直低着頭的他忽然擡頭,看了對面的飯店一眼。
瀟凌凌的司機已經來了,她正在開車門上車。
胡星以爲應斯里是在看瀟凌凌,便八卦地問:“終於發現瀟凌凌長得好看了?”
應斯里沒有說話,他的目光仍盯着飯店方向。
飯店門面全是透明的玻璃,做生意的時候捲簾門全部收了上去,打烊後纔會放下來。透過玻璃窗,應斯里看見那個被老闆喚作啞巴的女孩子彎着腰,手裡拿着一拖把,跟其他三四個服務生一起拖地。
她大概是太累了,時不時的直起腰來,用手捶打腰。
“車來了!”胡星的聲音,拉回了應斯里的目光。
跟胡星一起上了車,坐了十多分鐘,再過兩站就到了應斯里的公寓。應斯里突然問:“胡星,像咱們剛纔吃飯那樣的餐廳,做服務生一個月有多少工資?”
胡星說:“試用期大約兩千左右吧,正式錄用了也就兩千五左右。”說完,胡星咂咂嘴,詫異地看着應斯里,忍不住問了一句:“你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不會是想不通要去打工吧。”
應斯里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我到了。”
他起身,胡星跟他揮揮手,又低頭去玩遊戲。
他下了車,在小區的超市裡買了幾瓶水,這纔回公寓。一推開門,就有一聲細細的喵叫響起。應斯里低下頭換鞋子,喵咪已經走了過來,圍着應斯里的雙腿轉圈圈,腦袋在他褲腿上蹭,十分親暱。
應斯里抱起貓咪,說:“水水,我看到她了。”
聽到應斯里喊自己,水水擡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添他的手背。
應斯里走到客廳,發現客廳的地毯上,有一個被撕爛的禮物盒。“嗯?”他放下水水,撿起被撕爛的盒子,這纔想起,這盒子是一個月前瀟凌凌送給他的禮物。
還是從日本帶回來的。
他一直沒有看過,還不知道是個什麼禮物。
他打開禮盒,這才瞧見禮物的真面貌,那是一條黑色的皮質吊墜項鍊,項鍊上面刻了一個裡字。應斯里撇撇嘴,將那禮物隨意丟到桌子上。水水跳到桌子上,用牙齒咬住項鍊,顯然很喜歡。
“你想要?”
應斯里問。
水水喵了兩聲,應斯里將它的叫聲理解成想要的意思。
“那給你。”
一把將水水提到雙腿上放着,應斯里拿起項鍊,剛要套到水水的脖子上,他忽然又想到了什麼,放開了水水。“等一會再給你。”他手裡拿着那項鍊,走到臥室去打了個電話。
二十多分鐘後,銀二的一個屬下按響了應斯里的公寓門。
“大少爺,這是你要的迷你定位器。”那二十多歲的小夥子遞給應斯里一個小盒子。
應斯里接過盒子,打量了一下,確認是自己要的東西沒錯。
“需要我幫你安裝麼?”小夥子善意提醒。
“不用了,這個我會用。”
“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麻煩你跑一趟了。”
等小夥子走後,應斯里這才關了門。他拿着迷你定位器,在水水好奇的注視下,將那小小的磁卡大小的東西,裝進了吊墜裡。“來!”他拍拍自己的大腿,花貓水水立馬跳到他的腿上。
將項鍊戴到水水的脖子上,應斯里也不管它聽不聽得懂,自言自語道:“有了這東西,你就走不丟了。”
“喵!”
舔了舔爪子,水水錶示很開心。
…
啞巴下班後,走路回了員工宿舍。
她目前的工作,包吃包住,吃的雖然是剩飯剩菜,但能管飽。住的地方離上班地點有些遠,走路要十五分鐘左右,當然,住宿條件並不好。那是一棟員工宿舍,裡面的人來自五湖四海,很雜,也很亂。
啞巴下班的時候,已經十點鐘了。
她回到宿舍,擡頭看了眼頭頂的天空。
她的宿舍在五樓,一二樓住的據說是一個醫療工廠的員工,三樓是一家夜總會的員工樓,四五六樓的人來歷最雜,做什麼事的都有。啞巴踩着狹窄的水泥樓梯,安靜的樓梯道只聽得到她輕巧的腳步聲。
走到三樓,安靜的空間裡,忽然響起一道嗤笑聲。
啞巴猛地擡頭,看見自己頭上方,斜靠着平臺牆壁抽菸的二十多歲的男人。那男人是夜總會的服務生,昏暗的燈光中,香菸的火光在他的手指尖跳躍。很明顯,剛纔那道輕笑聲,就是從他嘴裡傳出來的。
啞巴壓下心裡的驚慌,故作鎮定地從那男子身旁轉身上樓。
忽然,一隻大手抓住了啞巴的手腕。
啞巴奮力一甩,甩開了那個男生的手。她突然邁開大步,朝樓上狂奔而去。遠遠地,她彷彿還能感覺到那個男人注視自己的目光,陰冷,帶着勢在必得,以及不懷好意。
啞巴一口氣跑回房間,她將房門猛地關上,背靠着房門,大口喘氣。
她們的宿舍裡總的住了四個人,其中一個是啞巴的同事,另外兩個是一個洗髮店的學徒。
“怎麼了啞巴?”
先她幾分鐘到宿舍的同事朝她走了過去,語氣裡倒是不缺關心。
啞巴望着那女生,眼裡充滿了不安。
她努力喘了幾口氣,這才搖搖頭。她去洗了澡,穿上純棉卻便宜的睡衣躺在自己的木牀上。這個夜裡,啞巴做了個夢,夢境內容難以啓齒,充滿了罪惡跟黑暗。
夢醒時,天還未亮。
啞巴望着黑暗,無邊的恐懼跟絕望突然鋪天蓋地朝她襲來。
她像是溺水一樣,溺死在這份恐懼裡。
“啊…”
低低的嗚咽聲,從她嘴裡發出來。
她躲在被子裡,雙手死死揪住被單,張着嘴,艱難的發出絕望的哭聲。
…
自那晚以後,啞巴再也不敢一個人回宿舍。
可她不能換房子,她沒錢,她還了應斯里的錢,身上就只剩下五百塊。她是個女生,總有要用錢的地方,她根本就沒有多餘的錢滿足她換住宿的願望。
每天晚上她都儘快做完自己的活,然後跟唯一的一個女同事一起回家,如此,她已經好幾天沒有看到過三樓那個男人了。她卻不敢掉以輕心,她每天都提着十二萬分的小心謹慎,過得戰戰兢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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