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太太。”
牡丹急的都快哭了,一邊扶住雲瑤,一邊喊人:“作死的,人都到哪兒去了,還不趕緊去叫大夫,去找老爺回來。”
離的不遠的一個小丫頭聽到喊聲匆匆忙忙就往外跑,到底是才下了雪的路,石頭上光滑的緊,沒跑幾步就摔個跟頭,小丫頭摔的生疼也不敢哭,爬起來又跑。
在屋裡的芍藥聽到喊聲也趕緊出來,看到雲瑤的樣子也嚇壞了,趕緊和牡丹兩個人合力把雲瑤扶到屋裡躺下,她摸了摸雲瑤的手,只覺入手一片冰涼,就跟外頭的雪片子似的,沒丁點溫度,一下子,芍藥就哭了:“太太這是怎麼了?怎麼就凍成這樣了?”
牡丹一聽也過去摸摸雲瑤的臉和手,凍的她只覺骨頭縫裡都透着寒意。
她拉下臉出了門,跑到廂房裡一瞧,廂房的暖爐早就滅了,一屋子清清冷冷的,角落裡一盆水都結了冰,屋裡的溫度可不比外頭高多少。
牡丹看了之後臉色更加難看,回屋就對芍藥道:“拿被子捂住太太,再去弄碗薑湯來想辦法灌下去,這要是太太出了事,咱們也都甭想活了。”
芍藥也知道事關重大,也不叫那些小丫頭幫忙,親自開了櫃子取了兩牀棉被來給雲瑤蓋上,又去將暖爐的火再燒的旺些。
牡丹站在門口等人,急的來回轉着,使勁搓着手:“怎麼還不來?老爺去哪兒了?大夫呢?”
“老太太那裡通知了沒?”芍藥隔着房門問了一聲。
牡丹嘆了口氣:“老太太要是在就好了,這不,昨兒就歇在安郡王府了,到如今還沒回來呢,總不能去找老太爺吧,如今也實在是沒辦法,只能等着了。”
正急的什麼似的,就見小丫頭帶了季六指過來。
季六指在雲瑤懷孕的時候隔幾日就要來一回,和齊家這些丫頭們都熟悉了,牡丹一看他過來,就好像看到救星一樣,緊走幾步迎過去:“季大夫可算是來了,您趕緊去瞧瞧我家太太吧。”
見牡丹這麼急,季六指也跟着着急,幾步進了屋,把藥箱放到一旁就問:“你家太太人呢?”
那廂芍藥已經將帳子放了下來,更是將雲瑤的手拿出來放在一個小枕上。
牡丹引着季六指進屋,季六指也顧不得別的,立馬就給雲瑤診脈,診了一時,季六指一臉的爲難:“這個……能不能把帳子掀起來,叫我看看齊太太的臉色如何。”
芍藥看看牡丹,牡丹一咬牙,過去把帳子掀了起來,季六指湊過去瞧了一會兒,打個手勢叫牡丹將牀帳放下來,他自己坐到一個小凳子上冥思苦想。
芍藥和牡丹見此也不敢說話,全都緊張的看着季六指。
過了許久,就在牡丹和芍藥都要忍不住詢問的時候,就聽得外頭一陣響動,緊接着,齊靖穿着墨色繡飛座的袍子,披着墨色的大氅進了屋,他一臉焦急,進來就問:“太太怎麼了?”
季六指趕緊過來見禮,齊靖一擺手:“免了吧,我家夫人到底如何了?”
季六指皺皺眉頭:“脈象上看齊太太是心神耗損太多以致於昏迷不醒,另外,齊太太受凍太久,虧損了身體,這……往後怕是要耐不住一丁點寒氣,身子恐會更加虛弱。”
“受凍太久?”齊靖一拍桌子:“怎麼會受凍太久?”
他一雙狹長的鳳眼帶着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暗沉看向牡丹:“牡丹,太太向來都是你和芍藥照顧的,你來說說,太太怎麼會受凍?”
“這……”牡丹咬牙,被齊靖看的渾身發僵,嚇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太太,太太……奴婢該死,沒有發現廂房的暖爐早就熄了火……”
牡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奴婢該死,奴婢願意受罰。”
芍藥也嚇壞了,趕緊也跟着跪下:“奴婢該死。”
齊靖一臉陰沉的看着兩個丫頭,眼波之中帶着沉刻的惱怒以及淡漠,似乎是在思量要如何取了這兩個丫頭的性命。
牡丹身上一軟險些癱倒在地上,芍藥更是嚇的面無人色,只知道使勁嗑頭。
“大人。”季六指看的有些不忍心,咬牙替兩個丫頭說了一句話:“太太如今這個樣子可離不得這兩個丫頭。”
齊靖這才收回一身的氣勢:“罷,暫且叫你們倆戴罪立功,好生照顧太太,要是太太有個三長兩短的,你們自己了斷吧。”
“謝,謝老爺。”牡丹和芍藥嗑了頭,兩個人攙扶着起身,起來之後就趕緊去照顧雲瑤。
齊靖看了季六指一眼:“還請季大夫開些藥。”
季六指點頭,到一旁鋪開紙寫藥方子,齊靖幾步過去看向雲瑤,牡丹退到一旁,芍藥趕緊去幫齊靖解開大氅脫下來放到一旁。
齊靖看到躺在牀上的雲瑤面色青白,尤其是眼下的眼圈都帶着一片青紫,兩條秀眉皺的死緊,似乎就是昏迷了也極爲不舒服,她原本秀挺的鼻子鼻頭上帶着一片紅,原本粉潤的嘴脣如紙一般的白,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紙片人一樣,似乎叫風一吹就會跑了一般。
“瑤瑤。”
齊靖輕輕叫了一聲,坐到牀邊握住雲瑤的手,這一握,他更加擔憂,都這麼長時間了,雲瑤的手還是一片冰涼,這一刻,他明白過來季六指所說的受了凍是什麼意思,雲瑤只怕是不知道受了多長時間的凍呢,以至於凍的渾身發涼暖都暖不過來,以至於虧損了身子骨,往後再受不得一點的冷。
“瑤瑤。”齊靖又叫了一聲,雲瑤還是靜靜躺着沒理會他,齊靖心裡酸澀難當,嘴脣顫抖着,不知道要說什麼纔好。
“老爺。”牡丹突然想到雲瑤昏過去之前交待的話,雖然害怕,可還是大着膽子上前:“太太,太太昏迷過去之前叫奴婢告訴老爺一聲,就是,就是奇石都弄好了,老爺不必再犯愁了。”
“什麼?”齊靖一驚。
牡丹又趕緊道:“太太說奇石都弄好了,叫老爺不必再犯愁。”
“奇石?”齊靖這纔想起雲瑤在機關一道上異乎尋常的能力,只是,他只知道雲瑤精於機關器械,從來沒有想過雲瑤能弄出奇石來,這一驚更加非同小可。
“牡丹,你好生照料太太。”扔下一句話,齊靖風一般出了屋子,直接進了廂房。
這一進去,饒是齊靖這樣五大三粗自身極爲強壯的漢子都凍的直打哆嗦,他看看四周,終於明白雲瑤到底爲什麼會被凍着了,在這樣的屋子裡呆了那麼多天能不冷麼,齊靖真的很不明白這樣冷的地方,雲瑤是靠什麼撐着過了那麼些日子的。
廂房很大,是三間房子打通的,齊靖進去往裡走了好幾步纔看到有白色布塊遮住的石塊一樣的東西。
他又走幾步,伸手掀開一塊白布,白布底下是一塊巨石,這塊巨石約摸高有五尺餘,寬也有三尺多,整塊石頭都顯的極不溫潤,如白玉一般的色澤,石頭的形狀也有些古怪,整塊石頭看起來頭尖底寬,像是,像是一個梨子的形狀,這也就算了,關鍵是,石頭上面隱隱約約有一幅畫。
仔細去看,竟是一副江山圖。
畫上山脈綿延起伏,江水滔滔不絕,江兩岸蒼松翠柏,碧柳成蔭,江上白鷺飛過,更有漁人划船捕魚,這畫雖說是石中畫,可卻也能分辯得出山石樹木,看得到江水不竭,意境竟然十分的悠遠。
齊靖伸手摸了摸,巨石質地細膩,摸起來帶着一股子寒意,竟是一塊絕品奇石,只這一塊石頭,頂得上旁的成百上千塊。
旁邊還有一塊白布遮着東西,齊靖乾脆也掀開來看。
白布底下遮了六塊石頭,只這六塊石頭小上許多,每一塊都約摸有兩尺有餘,看起來圓溜溜的十分光滑,這六塊石頭上也有畫,第一塊上面是雪松圖,第二塊上頭是野蘭圖,第三塊是寒梅圖,第四塊是翠柏圖,第五塊是綠竹圖,第六塊是秋菊圖,整整六塊,每一塊上面都有不同的花草,而且,每一種草花自有妙處,看的齊靖都有些愛不釋手。
齊靖伸手摸摸那塊帶有寒梅圖的石頭,才摸到石塊上,就看到石頭後面有一張紙,上面隱有字跡。
齊靖趕緊撿起來去看,又想着,這紙應該是放在石頭上的,只是他掀開白布的時候用了力,把紙給掀到後頭去了。
卻見紙上字跡宛然,卻是雲瑤的筆跡。
齊靖從頭飛速的看到尾,看過之後,紙從手中脫落下來,齊靖呆了似的站在當下動也不動。
這紙上寫了一些話,大約是雲瑤把奇石做好了之後也知道要昏迷過去,爲怕齊靖擔憂,特地撐着寫了一封信,告訴齊靖是怎麼回事,叫他不必很擔心,她只是累了,待睡上一些日子就會醒來。
信上說齊寶盒爲尋奇石深入山間,落得失了孩子,肅州不知道多少百姓爲了奇石受傷的受傷,挨凍的挨凍,她不忍心再瞧下去。
還說她原是能做出奇石的,只是會很累很累,她是個很自私的人,不願意受這份累,所以就很冷漠的看着大家爲尋奇石着急上火,爲了這幾塊石頭弄出許多事來,她覺得很對不起齊寶盒,也對不起肅州的百姓,所以,便開始尋了材料煉製奇石。
雲瑤原是有信心做的,可她卻忘了自己的身體並不好,真的撐不住這份辛苦,所以,在製出那塊巨石之後,實在沒有力氣去做另外六塊同樣的奇石,只能偷機取巧做了六塊小的,希望運到長安能夠過關。
若是承平帝看不過眼,她也是沒辦法的。
最後,雲瑤還說做最後一塊的時候她實在沒力氣撐着了,爲了叫自己能夠精神一些,她把暖爐的火熄了,想要用寒冷來提醒自已,這實在不是下人們不盡心,是她自己太過任性,叫齊靖千萬別怪罪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