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應該下來嗎?”寧寧失笑,這傢伙把她故意丟給卓擎,讓她尷尬的無以復加,她可以問問爲什麼嗎?
“事實上我們見過,我是說在餐廳之前。”他邊說,邊伸出右手,突然撩開她細碎的劉海,手指撫上她光潔的額頭,一處,一點傷疤都沒有,“復原得很好,你的話是對的,的確是小傷。”
被陌生男人突然觸碰,就算寧寧性格豁達,也終究有點不自在,她後退一步,將自己的臉脫離他的手,撥了撥頭髮,眼睛看向別處,可突然,她又轉過頭,恍然大悟般看着他,瞪大了眼睛,“你是那個……那次在醫院走廊……”
蘇景澈一笑,“還記得?”
那次半夜,她讓卓擎帶她來醫院,在病房門口看到蘇貝兒和歐文皓的互動,心酸的離開,一扭頭就撞到了這個男人,這麼想一切就通順了,蘇貝兒是他的妹妹,那天,他也在。
可是如果蘇景澈也在,蘇貝兒又爲什麼非要歐文皓半夜三更的去呢?
果然在蘇貝兒眼裡,歐文皓,是不一樣的。
心裡說不明是什麼感覺,看來那些關於未婚妻的流言蜚語不是空穴來風,歐文皓與蘇貝兒,的確……的確不是那麼簡單,真的不簡單。
蘇景澈看她臉色越來越難看,挑了挑眉,“怎麼了?不舒服?”
寧寧回神,急忙搖搖頭,露出一個乾澀的笑容,“沒有。”說完才覺得自己的否認好蒼白,頓了一下,她又急忙轉移話題,指着花園裡的護士和輪椅小妹妹,問道:“剛纔我看你目不轉睛的看着她們,還以爲你認識她們。”
蘇景澈順勢視線再看過去,眉目微挑,表情一片平靜,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問,“莫小姐,你能猜出那個小妹妹是什麼病嗎?”
“額。”這可難爲她了,她不是醫學專業的。盯着那可愛的小妹妹好一會兒,她才抓抓頭,“看不出來,不過,她應該做了化療,她沒有頭髮。”
“白血病。”他一語道破。
“……額。”寧寧不禁皺眉,這孩子還這麼小,竟然得了那種病。
蘇景澈彎了彎脣,轉身朝停車場方向走去,寧寧急忙追上去,蘇景澈邊走邊說:“所以,醫院,真是個能摧毀人意志的地方,再堅強的人進來,也會被裡面的各種藥水,各種味道,磨得蒼白無力……”
“你好像……很感慨?”寧寧側着眸盯着他,他的表情太灰暗了,彷彿整個人都蒙上了一層灰塵,外面的人看不到裡面,裡面的人,也隔絕了外面。
他微微偏頭,對她莞爾一笑,笑容裡,卻藏了一些她看不懂的蕭瑟,“我有一個很重要的人,在醫院呆了十年,至今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寧寧錯愕,“怎麼會生死不明呢?”既然呆在醫院,又不是失蹤,是生是死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身體死了,心還活着,你說,這樣的人,是生是死?”他的聲音突然有點尖銳,帶着雷霆萬鈞的狠戾。
寧寧被他突然驟變的態度弄得心頭一顫,渾身都忍不住戰慄了一下。
意識到自己失態,蘇景澈又緩了緩,臉上依舊那麼溫潤,“植物人,那個人,做了十年的植物人,到現在,還躺在那張病牀上,每天過着不敢變,也不能變的日子。”
他話音落時,兩人已經走進了停車場,停車場裡只有蘇映兒,看到他們過來了,蘇映兒蹬蹬蹬跑過來,對着莫寧寧說:“總裁讓我送你回去,走吧。”
寧寧看了看四周,脫口而出,“總裁呢?”
蘇映兒嘲諷一笑,“和偉大的影后小姐,燭光晚餐去了。”
寧寧表情一滯,沒有吭聲的隨着蘇映兒上了車,待她們的車從蘇景澈身邊劃過時,她才後知後覺的衝他揮揮手,以示再見,蘇景澈面上溫潤的笑笑,衝她點點頭,彷彿剛纔那個一瞬間失控的男人,並不是他。
只是在車徹底消失在停車場後,他突然沉下臉來,溫和的面容在陰霾的籠罩下,顯得清冷黑鷙,那雙眼睛,深得仿若深潭,他目光晦澀的看着車尾方向,嘴角勾起一絲涼薄的弧度。
車裡,坐在駕駛座上的蘇映兒側眸看了寧寧一眼,隨口問道,“我哥跟你說了什麼?”
寧寧遲疑了一會兒,不確定那些話能不能說。
見她似乎有難言之隱,蘇映兒表情變了變,臉色有些難看了,“是秘密?不能告訴我?”
寧寧急忙搖頭,“也不是不能說,只是……”好吧,蘇映兒是蘇景澈的妹妹,應該可以說吧。“他只是說……”她聲調黯然下來,“他有個很重要的人,做了十年的植物人。
前行的車子猛地一劃,整輛車突然失控,寧寧急忙拉住護手,驚恐的看向駕駛員蘇映兒……
車子在醫院長坡上劃出一道彎曲的弧度,而後嘎然而停……
寧寧抓緊護手,餘驚未消的喘着粗氣,而差點釀成車禍的蘇映兒卻整張臉黑透了的握着方向盤,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
“蘇經理……你……”寧寧抿了抿脣,吞吐着開口。
蘇映兒卻突然擡頭,鐵青的臉上一片冰冷,“他居然跟你說這個,他爲什麼要跟你說這些?”一雙眼裡,滿是不可思議。
寧寧被她的表情嚇得腳底生寒,僵硬的搖搖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蘇映兒盯着寧寧看了很久,像是確定她是不是在說謊,看了好一會兒,她才哼了一聲,轉過頭,繼續發動車子……這次的車速明顯放慢了很多,一路上,她再沒說過一句話,而寧寧也聰明的沒再開口,直覺的,她感覺自己捲進了什麼麻煩的事情中。
車子停在歐氏門口,寧寧上了十六樓,來到副總辦公室進行公事彙報。
“副總,與時科電子的洽談十分圓滿,整理所有資料項目之後交給對方過目,下週應該就能簽下合同。”她的態度並不好,對於這個差點攪亂了公司生意的男人,她一點好感也沒有,現在過來報告,也純粹是公事公辦而已。
丹尼爾坐在大班椅上,難得如此安靜。直到莫寧寧收了聲,他依舊沒有開口。
“副總?”莫寧寧皺眉喊道。
“歐總裁真是有心,竟然會親自出現洽談。”丹尼爾凝望着她,輕笑一聲。
莫寧寧站在他面前,只感覺周圍氣氛漸漸窒悶。
丹尼爾一向玩世不恭的俊容呈現出凝重,劍眉一擰,“我不知道你和他究竟有什麼關係,不過你不必這麼盡心替我辦事。因爲我根本就不需要。還有,你給我聽清楚了,不要做什麼可笑的麻雀變鳳凰的美夢。”
麻雀變鳳凰?莫寧寧抿着脣,胸腔溢出了一絲憤火。
“他絕對不會看上你。”丹尼爾冷硬的語氣在這個時候像極了某人,直接刺向了她。
深呼吸、吐氣。
再次深呼吸、吐氣……
來回三次,莫寧寧忍耐着胸口的鬱悶,咬着牙道,“我從不覺得我自己是麻雀,不過副總的話,我也聽清楚了。如果沒有什麼事,我就出去工作了。”
瞧見丹尼爾沒有阻攔,莫寧寧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只是在她離開後,丹尼爾卻冷笑一聲,那一笑裡,是掩蓋不盡的嘲諷和不屑,嘴硬的女人,最後期盼的不過也是那一套,女人,根本沒什麼不同。
下班時間一到,莫寧寧就急於離開。而她剛打開辦公室大門,卻見周特助站在門外,她擡着一張笑臉,剛想對寧寧說話,寧寧已經越過她,直接進了電梯。
周特助愣了一下,急忙追上去,兩人一同進了電梯,周特助想說點什麼,可是看到寧寧的表情,又生生的壓下了說話的慾望,直到電梯都快到了,她才悶悶的嘟噥,“一起吃晚餐吧,莫秘書。”
“不去。”寧寧冷硬的說,說完,像是一腔怒火找到了發泄點似的,扭頭就對着無辜的周特助說,“你就算再怎麼討好我,我也不會把小皓皓拿給你玩的,你死了這條心吧。哼。”說完,揹着包包,昂首踏步的出了大門,心裡因爲紓解了鬱氣,頓時覺得舒服多了。
後面的周特助可憐兮兮的對着手指,撇撇嘴嘟噥:“不給玩就不給玩,犯得着人生攻擊嗎?魂淡!而且……誰說吃飯是爲了小皓皓……”明明,她可是好心好意的查到了今晚總裁和舒媛吃飯的餐廳,想帶她的巧遇的,比之舒媛那孔雀一般的人物,周特助真心覺得,還是莫寧寧和總裁比較配……
額,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是因爲莫寧寧她才從助理升爲特助的,所以相比之下,她當然是支持寧寧的。
出了公司,寧寧正往車站走,身邊一輛黑色賓利突然駛來,副駕駛座的車窗滑下,露出舒媛精緻美豔的臉龐來,“莫小姐,這麼巧。”
莫寧寧愣了一下,下意識的看了眼駕駛座的男人,又極快的收回視線,對着舒媛點點頭,“剛好下班。”
舒媛笑了一下,風情萬種的撫了撫波浪形的長髮,一臉嬌豔的說:“要不要我們送你一程?”
她話音一落,歐文皓已經滿臉不耐的發動引擎,準備離開了,舒媛連忙挽住他的胳膊,嬌滴滴的挽留:“皓,不要這麼冷漠嘛,莫小姐又不是外人,我們吃飯晚一點也沒關係嘛,還是先送送莫小姐吧……”
寧寧瞥了一眼歐文皓緊皺眉頭的側臉,壓下心底那酸楚的感覺,後退一步,對着舒媛搖搖頭,禮貌的道:“不用麻煩總裁和舒小姐了,我自己坐車回去就可以了,祝兩位用餐愉快。”說完,她手指緊了緊公事包的袋子,急忙朝前方快步跑去。
看着她逃離般的背影,歐文皓眉頭皺得更緊了,揮開胳膊上舒媛的手,冷冷的道:“下次不要這麼無聊。”
舒媛嘟了嘟嘴,眼角卻難掩那絲得意的笑意,“皓,你怎麼這麼說人家,人家可是一片好心。”
到底是不是好心,大家心知肚明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