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爲馬上就要離開的緣故,時間過得飛快。
彈指一揮間,她已經要和這個熟悉的城市說再見了。趁着晚上這段閒適的時光,餘微把自己不打算帶走的衣服和一些沒必要帶走的書籍送到附近的一個捐贈物品的站點,做了登記之後,把這些東西捐了出去。
有一部分東西還在陳衍那裡,沒有帶回來,所以東西不是很多。因爲要出國,總沒辦法把這些東西全部帶走,搞定了這些事情,她順便去附近的夜市裡,找了幾個以前來過的路邊攤,敞開了肚皮,點了很多吃的。
出國以後,這些東西大概是再也吃不到了吧。
所以她現在要吃這些垃圾食品吃個夠本,以後想起來也不會覺得遺憾。
她一邊吃一邊辣的呲呲哈哈的,這次要出國的消息她誰也沒有告訴,一來,她在華洲市已經沒有什麼朋友了,二來,這種事情也不能讓別人知道,悄無聲息的走對誰都好。
她撐的肚皮滾圓,還要一大半的東西都吃不下,她想了想,起身去拿了很多打包盒,塞滿了打包盒,又放到了塑料袋子裡。
加上路過超市時候買的東西,以及這打包的燒烤和街邊小吃,餘微的手都被佔滿了。她放慢了步子往會走,想借着這會兒的運動消化一下自己的肚子,不然晚上覺都沒辦法睡好。
月色出奇的清亮,清輝萬里,她住的地方稍微偏僻了點,一到晚上基本沒什麼人,隱約中她總感覺身後有人跟着自己,但是定睛回頭一看,又什麼也沒有,只有婆娑的月影和在月色中輪廓不顯的樹梢。也許是自己多想了,她這樣安慰自己,依舊保持着原來的步子,但是那種奇怪的感覺馬上就又涌上了心頭。
她這次不敢馬虎了,加快了速度。
但是仿若還有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她甩不掉那種恐懼感,這裡真的太過偏僻了,即使發生什麼意外,恐怕一時半會兒也沒人發現。這般想着,她壓下自己的想要奔跑起來的衝動,繼續鎮定的往家裡走去。
實際上,她的手心滿是黏膩的汗水,那種被人跟蹤的感覺很不妙。
很快,她終於到了自己住的小區了。
她顫抖着手打開了最外面的鐵門,走了進去。
重新把門鎖好的那一瞬間,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隔着鐵門仔細的打量着外面,仍舊是什麼也沒有,也許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她艱難的擡起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薄汗,才放心的上了樓。
餘微把東西放好,因爲這兩天就打算走掉,東西也已經收拾好了,客廳裡就顯得空蕩蕩的,除了房子裡本來就有的沙發和茶几,別的什麼也沒有。
看着着樣光禿禿的屋子,餘微忽然生出一點不捨出來。
但是這種負面的情緒也是轉瞬即逝,她洗了個澡出來之後,就覺得身心暢快,許是走了太多的路,消化了不少的體力,她在沙發喪坐下來,聞着燒烤的味道覺得肚子又一陣空空的,她打量了一眼,覺得不吃掉留到明天也不新鮮了,味道會變差,所以就決定今天晚上就把那些東西笑話掉。
她吃完之後,打了一個滿足的飽嗝,攤在沙發上,看着油膩膩的打包盒子,她心底生出一種煩躁的感覺,想着這麼油膩的東西自己竟然吃餓了這麼多,真是的,怎麼吃下去的。
她想眼不見心不煩的把打包盒連夜丟出去,本來都走到門口了,不知想到什麼的她又折了回來,走到客廳的窗子前,拉開窗簾朝着外面望去。
她的窗子剛好朝向的是馬路,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的光景。
昏黃的路燈下,有一個人影,倚着燈柱,頭仰的高高的,正朝着自己這裡看過來,她像是被雷劈了一道般的縮回了手,窗簾跌落,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包括那振聾發聵的聲音。
是他。
原來剛剛不是她的錯覺。
是真的有人跟着她回來。
餘微的鼻尖有酸澀的感覺傳來,眼眶微微的溼潤,手上提着的袋子也被捏的變形了,半響後,她也仍舊難以平復自己的心跳,她顫巍巍的重新把窗簾拉開了,她的目光定定的凝視在他的身上——黑色的長款大衣,將他的身形勾勒的更加好看,美中不足的就是他好像瘦了很多,他如玉般的臉龐上,毫無笑意,一片沉靜,只是仰着臉朝着這個方向看來。
雖然餘微知道他看不到自己,但是胸膛裡像是突然塞入了上百顆心一樣,砰砰的跳個不停,每跳一下,都震的她渾身發麻,四肢不能動彈,她甚至連放下窗簾這個動作,都沒力氣做出來。
她那樣凝視着他的身影,近乎貪婪。
她很想飛奔而下,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顧的衝進他的懷裡,告訴他她也不想離開他,她從來都沒怪過他,可是理智告訴她,她不能這樣,不能這樣自私。
更何況,她與他隔着千山萬水的距離,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她傾其一生,也沒辦法泅渡。
她心頭百轉千回,指甲狠狠掐進了肉裡也毫無所覺,她忘記了疼痛,忘記了自己要幹什麼,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自己爲什麼在這裡,她的眼中,只有路燈下那遺世獨立的年輕男子。
她知道,也許這一眼就是永別了。
她不捨得挪開眼睛。
樓下的陳衍好似有所察覺,對那樣專注而偏執的眼神,任誰都沒辦法當做不知道,他默然轉動了目光,恰好對上了餘微的目光,她在三樓,並不是很高,餘微有輕微的近視,到那時因爲這一瞬間,眼睛裡充盈了淚光,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陳衍臉上的表情,短暫的一刻過去之後,眼前再度模糊起來。
四目相交,百感交集。
餘微再也沒辦法承受這樣的對視,她率先挪開了目光。
手一鬆,窗簾便晃晃悠悠的跌落了下來,一切重新歸於寂然,餘微嘴邊一處一絲苦笑,她忍不住想,他也許是愛自己的吧,但是下一瞬她就想起蔣晨他們一起打得那個堵,以及那天晚上陳衍的謊言,以及那件白襯衣上的鮮紅脣印,她又漠然了。
也許他愛自己,但是也不妨礙他愛其他人不是嗎?
也許現在不後悔,但是將來呢?誰也沒辦法保證他不後悔,與其那樣消磨掉所有的愛,倒不如就這樣,在最美好的時候,戛然而止。
起碼,他會記得自己。
永遠記得自己。
是她拋棄了他,他會永遠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