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子琛並沒有回答安然的那句話,而是隔了一會兒,才低聲開口說道。
“安然,竟然搬回來了,就暫時不要搬出去了。”
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是低沉,好像是用了極大的決心,並不是對安然,而是對他自己。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讓雷子琛親口說出這句話,是他想整昨天一晚上的結果。
之前把安然趕出去的決定是他自己做的,當時用的是那麼狠厲的手段,如今突然間後悔,雷子琛也是下了極大的決心。
因爲最近的安然實在是太過反常了,雷子琛現在還搞不清楚安然到底在計劃些什麼呢,也不知道安然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與其讓安然一個人在那邊冒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倒不如把她放在自己的身邊,不要靠的太近,也不要離得太遠。
這樣,當安然有所行動的時候,自己也能想辦法阻止,或者幫助她。
或許到了此時,雷子琛都還沒有明白過來,自己所有的這些理由都不過是找個藉口罷了,他最終想要的,還是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
安然當時心裡還在,想着項目上的事情,沒想到突然間就聽見了雷子琛說這句話。
一直在心裡頭期盼的、計劃的,突然間被雷子琛說了出來,就在這樣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她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可正是這樣的表現,讓雷子琛誤以爲她是在猶豫着拒絕。
所以雷子琛立馬又多說了一句,“我想了一下,我覺得在咱們兩個人正式對外宣佈離婚之前,你還是一直住在這邊好了,免得遇到這種突擊情況,又要臨時搬回來,那樣真的很麻煩,而且,要是讓記者知道你住在外面的話,到時候也會給咱倆帶來麻煩,等到手上的這幾個項目都開始動工的時候我估計會變得很忙,到時候我可沒有時間,爲了這些緋聞的事情煩心。”
安然靠在書桌上,聽着雷子琛的這番話,不由的笑了一聲。
“你說的確實挺有道理的,但是我仔細想一下,這些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突擊情況被逮到也好,被記者抓到也好,有麻煩的人都是你,對我來說,應該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吧?”
安然的臉上又恢復了那種狡黠的笑容,雷子琛就煩她那副樣子,明明就是個小白兔,非要做出一副老狐狸的模樣來。
更可氣的是,自己對她這副狐疑的模樣,根本就無可奈何!
“你想要試試看嗎?假如讓記者知道,咱們兩個人早就已經分居了,你看到時候麻煩的是我,還是你那邊。”
明明剛剛還溫和無比的氣氛,此時便變得有些劍拔弩張了。
“你是在威脅我?你憑什麼覺得我惹到的麻煩會更大,就因爲我沒權沒勢,沒有辦法抑制輿論嗎?”
安然這語氣問的有些尖酸刻薄了些,但是也怪不得她,從前她也沒把人心想的那麼壞,更是沒有把雷子琛想的那麼壞。
但是第一段婚姻的時候,她曾經試圖相信過得葉晟唯,最終不就是給了她無數的打擊嗎?
那個曾經說過不在乎她出生的男人,最終卻用那些她最在意的東西將她傷的體無完膚。
安然從葉晟唯那邊學到了一個道理,那就是絕對不要輕易的相信一個男人跟你說的話,尤其是那個男人在對你有感情的時候說過的話,和後來他心裡沒有你之後做出來的事情,那就完全不是同一個概念了。
以前她那麼相信雷子琛,是因爲她確定雷子琛愛她,但是現在這一點,安然卻不敢盲目的自信了。
儘管雷子琛和章沐白之間的事情有着諸多的疑點,但是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是安然害怕的夢魘,像是個可怕的魔鬼,常常折磨着她的神經,讓她再不敢確定,雷子琛的心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本來就有些僵硬的氣氛, 因爲安然的那句話,頓時變得更加的詭異了。
雷子琛仍舊保持着那個姿態坐在那裡,但是黑眸中的情緒卻漸漸的藏進了一片墨色當中。
他隔了好久纔開口說道,“不是,我只覺得,你處心積慮的回到易安,拿到維尼夫婦給的通行證,爲的應該不僅僅是這樣兩敗俱傷的結果而已。”
安然的心頭猛地顫了一顫。
處心積慮。
這個詞,用的還真是妥帖。
看來他果然是起疑心了。
安然靜默了一會兒,忽然間明媚一笑,“好,既然你說的這麼清楚了,那我也不用繼續裝害羞了,我留下來,但是,希望咱們兩個人能保持這樣的關係,就算住在一個屋檐下,也不要冒犯彼此。”
“冒犯?什麼樣的算是冒犯?昨天晚上那樣子,算嗎?”
雷子琛的眼底扯出一抹笑意,但是臉上又沒什麼表情,那個樣子,看的安然心頭有些發毛。
但她知道,越是這樣,越是要保持冷靜才行。
“昨晚那個樣子……就像我昨天晚上說的,各取所需罷了,假如有一天咱們又有了那種需求,其實有也無妨,不過,一夜情而已,當不得真的。”
一夜情而已,當不得真的。
真真假假,他們兩個人之間估計連彼此都弄不清了吧?
不管怎麼說,安然最終還是如願以償的住了下來,躺在臥室的大牀上,安然用手機給蔣俊恩發短信,說自己應該暫時是不用搬回去了,末了添了一句玩笑話,祝他和堂嫂住的開心。
蔣俊恩那頭很快回復過來。
“好,記得保護好自己,必要時候,先保全推離,其他的事情都能從長計議,但是你和孩子不能。”
安然收了手機,又把那兩條短信給刪了,自己發送的記錄和蔣俊恩回過來的,一條都沒有留。
不需要想着應付雷子琛,安然難得睡了個好覺。
一夜無夢到天明。
……
第二天,週一的早會剛剛結束,今天早上總裁和總裁夫人同乘一輛車過來上班的事情就在易安上下傳開了。
安然沒有想過這麼高調的,但是早上出門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車子拋錨了。
天地良心,安然敢對天發誓,這個絕對不是她設計的,她雖然想要藉着雷子琛找到安在昕的下落,但是也沒想過要這麼快給章沐白一個下馬威!
奶媽一大早就打包行李過來了,對於之前在西郊別墅的事情,蔣俊恩已經囑咐過她來這邊隻字不提,安然起得早,所以出門也就早點,只是在車庫弄了半天沒能發動車子,一直到雷子琛過來,看了看她的車子說道,打不了火了。
當時雷子琛的眼神有多奇怪,安然的內心就有多絕望。
來的一路上雷子琛都沒說話,臉色也並不好看,安然也只能絕望的想着,算了算了,就當是落實了那個“處心積慮”吧!
章沐白來的比自己想象的要慢一些。
當安然在茶水間聽見自己和雷子琛和好的消息之後,安然本來以爲章沐白中午的時候大概就會過來找麻煩了,但是等了一個午休,也沒等到她來,最後專心工作了一下午,還是臨近下班,章沐白纔拿着一疊文件過來。
看起來是一副公事的態度,但是安然知道,絕對不可能那麼簡單。
事實上,章沐白從早上就已經氣得要炸毛,但是一整天雷子琛都在辦公室,她找不到機會下來找安然,加上上一次雷子琛的警告還沒過幾天,她也不敢胡來,好不容易在秘書室那邊弄來了個可以名正言順下來找安然的機會,她當然不會放過了!
章沐白是藉着拿文件下來的名頭來的,一進辦公室就把手裡頭的那些文件摔在了安然的桌子上,啪的一聲響,安然不確定外頭的人是否聽見了,但她還是拿起手邊的遙控器,把那邊玻璃窗的百葉都合了起來。
這樣子,就算她在辦公室跟章沐白打起來,外頭的人應該也看不見了。
當然,安然沒打算跟章沐白打架。
她只是淡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放了手中的東西,仰面靠進身後的椅子裡頭,雙手合十放在胸前,眉目含笑的看着章沐白。
“章秘書,你這是做什麼?”
“我做什麼?這話應該我來問你吧,安然,你到底想幹嘛?”
安然挑了挑眉頭,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設計圖。
“我在修改設計圖,章秘書難道看不見嗎?”
“誰在問你這個!安然,你少在我面前裝蒜了,現在咱們兩個人算是徹底的撕破臉,你沒必要跟我玩那些虛的,你到底想怎麼樣!”
章沐白趾高氣揚的站在那裡,雖然看起來還是跟平日一樣優雅,只可惜,添了憤怒的嘴臉,總是顯得有些氣急敗壞。
安然把面前的文件一把合上,手拍在文件夾上,啪的一聲響,在安靜的辦公室裡頭,帶着一股子震懾人心的威懾力。
“章秘書,恕我不太明白你這話的意思,我在易安安分守己的工作,平日裡頭工作上和章秘書也沒有什麼接觸的地方,章秘書突然拿着東西來我這邊發火,我很茫然。”
章沐白蹙起了眉頭,牙關咬的滋滋作響,“安然,你明知道我來質問你,爲的根本不是工作上頭的事情!”
安然笑了笑,眉眼淡漠,“既然不是工作的事情,章秘書在上班的時間點,跑到我辦公室裡頭來,這樣質問我,似乎更不合適吧?就算章秘書在雷總那邊享受了特殊的待遇,但公司畢竟是工作的地方,我來易安是因爲認準易安的前途,可不是想着其他的事情,我不像章小姐,生下來就是章家的二小姐,有背景有後臺又有錢的,只能兢兢業業的在公司好好做事,還請章小姐……”
“安然!”
章沐白怒喝了一聲,直接打斷了安然要說下去的話。
她一雙手撐在辦公桌上,拉進了和安然之間的距離,那雙赤紅色的眼睛,如今顯得越發的凌厲些。
安然看着她那般氣憤的樣子,心頭倒是有種報復之後的快感。
以前她被章沐白耍的團團轉,總是在她背後默默掉眼淚的日子,如今想來都覺得愚蠢的可以,好在自己終於醒悟過來,也終有一天能看到章沐白這張氣急敗壞的臉!
但這遠遠還不夠!
她曾經加諸在她身上的那些痛苦,安然會一一討回來!
安然在章沐白的怒聲當中,淡定的喝了一口茶,然後放下水杯,臉上的笑容已經不復存在了。
“你想問什麼?問我早上爲什麼跟雷子琛一起過來上班,還是問我爲什麼搬回天景?”
章沐白知道她搬走的事情,那天安然就已經知道了,所以現在也沒有掖着藏着,乾脆跟她攤開了談。
見安然終於將話題拉回了正軌,章沐白的臉色才稍稍緩和了一些,但看着安然的一雙眼睛,仍舊怨毒的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
“終於知道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是吧,就你剛剛自己說的那兩個問題,你是不是該好好的跟我解釋一下?”
“跟你解釋,憑什麼?章沐白,你是以什麼身份站在這裡質問我這些話?雷太太嗎?你別忘了,現在全易安上下,所有人眼中的總裁夫人都還是我!”
安然語氣不重,但是每一個字都說的鏗鏘有力,她字字誅心,每一句都是正好戳在了章沐白的心坎上,所以只是簡單的一句話,也足夠擊潰章沐白最後一點點的僞裝了。
安然能夠清楚的看到,章沐白的臉在那一刻已經扭曲的有些變形了。
“安然,你想試試看嗎?你想試試看到最後雷子琛會站在誰的身邊嗎?”
她越發的逼近了安然,說這句話的時候,章沐白一改剛剛的怨毒,就連眼神裡頭都透着自信的光芒,那種自信安然看的十分清楚,是毫不掩飾的,好像是對雷子琛勢在必得的樣子。
安然心頭顫了顫,笑了笑說道。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給你個解釋吧,我之所以搬回天景,是因爲維尼夫婦要過去參觀,這一點章小姐就坐在總裁的辦公室裡頭,應該是再清楚不過了,至於我爲什麼還沒搬走,那自然是因爲方便應付這種突發情況,而早晨我和總裁同乘一輛車來上班的這件事情,章小姐既然有剛剛那樣的自信,那就該直接去問總裁,而不是跑到我這裡來耀武揚威的,這樣只會讓我覺得你是心裡沒底,不敢問他,所以纔來問我。這個答案,不知道章小姐滿意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