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病人不行了,準備急救!”
當護士再一次推着蘇然呼嘯着從icu裡趕向急救室時,坐在門口的萬子歸再也沒有了起來的力氣,頹喪的坐在長椅上,拳頭緊緊的握住,像是在隱忍着什麼。
他都已經快要數不過來這是蘇然經歷的第多少次搶救了,連他都已經對這種將搶救當做家常便飯的生死之刻麻木了。
望着急救室門口閃亮的紅色led燈,萬子歸只覺得時間過得彷彿比之前的搶救都要緩慢。
忽然——
萬子歸只覺得自己的右眼皮不自覺的抖了抖,一股不好的預感瀰漫在他心尖,讓他忍不住一拳砸在了牆上。
蘇然,你一定要給我好好的,不然,咱們這麼多年的兄弟情就此爲止!
可身在急救室的蘇然卻根本聽不到萬子歸的這句狠話,急救過程很是兇險,蘇然的心跳一度停止。
“病人心跳停止,電擊準備,通知家屬!”
站在手術檯前的主刀醫生冷靜的對着身邊的助手吩咐,然後很快的接過了身邊護士遞過來的電擊儀器。
手術室門一開,萬子歸本能的向從裡面出來的護士靠了過去,萬子歸還沒開口說話,護士就直接摘掉了自己的口罩,目光嚴肅的看向萬子歸。
“你是病人蘇然的家屬麼?”
萬子歸皺了皺眉,心裡不妙的感覺越發強烈,“我,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護士似乎並不滿意萬子歸的回答,皺着的眉頭沒有絲毫的放鬆,一本正經的對他說:“請趕快通知病人的家屬過來吧!”
家屬?
萬子歸臉上閃過一絲的遲疑,他還從來沒有聽蘇然提起過他的家人,在他的印象之中,蘇然一直是獨來獨往的,幹什麼事都很是隨性。
見萬子歸遲疑了,護士輕嘆一聲,“病人目前的狀況很是兇險,必須要讓家屬知道病人目前的情況,我們需要好好的溝通。”
護士一句話就讓萬子歸的身形微微晃了晃,艱難的嚥了咽口水,萬子歸這才慢慢的找回自己的聲音。
“他的父母雙亡,是個孤兒,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有什麼問題就和我溝通吧!”
護士目光灼灼的盯着萬子歸看了好一會兒,見他眼底有明顯的疲憊,也想到了這段時間一直是他守在蘇然的病房門口沒有離開過,稍微思索了片刻便直接將蘇然的情況告訴了萬子歸。
“是這樣的,病人的心跳在搶救過程中一度停止,因爲這位病人比較特殊,自從入院以來,他就經過了多次搶救,心臟等器官已經開始明顯的衰竭了,所以,我們的主刀醫生下達了病危通知書,您要做好病人隨時離世的心理準備!”
護士一大段話說完,卻讓萬子歸彷彿天都要塌下來了一般,腦海裡嗡嗡作響,也顧不得站在他面前的護士還是個手無寸鐵的女人,便直接揪住了她的衣領,對着她吼起來。
“怎麼會搶救不過來呢?都已經搶救了這麼多次了,怎麼還是救不活他呢!他還這麼年輕,連三十歲都沒有,怎麼就可以這樣死在手術檯上,爲什麼這個世界要對他這麼不公平!”
萬子歸粗暴的行爲讓被揪住衣領的護士完全掙脫不開,正巧路過的醫生護士見到失控的萬子歸連忙小跑過來拉住了萬子歸。
“先生,你冷靜一點好麼?這裡是醫院,我們的醫護人員也在盡力,請您保持鎮定,不要爲難我們的護士好麼?”
處於暴走狀態的萬子歸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冷靜不冷靜了,對着拉他的男醫生就是一頓亂吼。
“盡力了?人都要死在手術檯上了還算是盡力了?我看你們就是在互相袒護,什麼醫生,還這麼年輕,他連戀愛都還沒有談過,還沒來得及給他喜歡的人告白,怎麼就這麼不公平的讓他死在手術檯上呢?”
出來傳達醫生意思的護士好不容易被自己的同事從萬子歸的手裡救了出來,見解救自己的護士代替了自己被萬子歸炮轟,馬上又上去勸他。
“先生,我們的主刀醫生只是下達了病危通知書,也不是說蘇先生完全就沒有希望被救活了,您的心態放端正好麼?您要相信,會有奇蹟發生的!”
奇蹟兩個字讓萬子歸忍不住冷笑出聲,彷彿很不相信這兩個字一般,可手上的力道卻忍不住無力的鬆開了。
匆匆趕來的卓翔宇剛一來就看到一羣醫護人員圍着萬子歸,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剛要開口問是怎麼回事,急救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萬子歸馬上向從裡面走出來的醫生擁過去,語氣急切的開口發問,“醫生,病人的情況怎麼樣了?”
身穿白大褂的主刀醫生先是摘下來自己臉上的口罩,露出一臉的疲憊,看向萬子歸明顯皺了皺眉,有些不太清楚萬子歸是以什麼樣的立場問出這句話的。
看到醫生的遲疑,先前出來傳達他意思的護士馬上開口向他解釋起來。
“這位萬先生,代表病人的家屬,是病人最好的朋友!”
醫生微微點了點頭,然後一臉遺憾的對着萬子歸搖了搖頭,“我們已經盡力了,但是,由於病人多次的搶救讓他的腎臟器官都開始出現了衰竭的症狀,所以,很抱歉!”
聽到醫生的遺憾,萬子歸反而沒了之前的暴怒,臉上的表情一反常態的平靜了不少。
“我可以……進去看看他麼?”
目光冷然的看着醫生,蘇然的平靜反而讓醫生心有感嘆,在醫院裡工作多年的他,自打入了這一行以後,不知道經歷過了多少的生離死別,像萬子歸這樣反常態的表現也見過了不少,倒是他這樣的反應才更要他們這些救死扶傷的醫生心有感慨。
“當然可以!”
萬子歸感覺自己的心彷彿麻木了一樣,得到醫生的允許,他才慢慢的走進了手術室。
睡在手術檯上的蘇然,除了臉色比平時蒼白了許久以外,根本讓人看不出他已經離世了,安靜的躺在那裡,卻讓萬子歸覺得自己的腿彷彿灌了鉛,走一步都像是耗盡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氣。
“蘇然,你說你怎麼就這麼不負責任呢?一聲不吭的跑回來,然後又一聲不吭的徹底消失在了我的世界裡面,你是不是任性慣了,一點都不考慮其他人的感受!”
萬子歸感覺自己的眼眶都要紅了,鼻子也有些酸澀起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摯友的離開對萬子歸來說也確實算得上是人生的一大重擊了。
“蘇然,你是不是覺得兄弟都是拿來傷的,我前幾天才和方芷蘭說了你喜歡她,不,不是喜歡,是愛,你就這麼走了,讓她怎麼辦?別說什麼還有我,我不是什麼慈善家,也沒有義務讓你愛的女人幸福,我連我自己的幸福都解決不了,又該怎麼讓你愛的人幸福呢!”
萬子歸站在手術檯前,臉上的表情有些悵然,彷彿自己的心裡都像是缺了一塊一般,可蘇然躺在那裡,卻一點反應都給不了他,讓他不禁一片窩火。
“蘇然,你tm要是個男人就跟我起來,別這麼玩兒人,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有多無聊!”
萬子歸的怒吼讓身在手術室外的卓翔宇都忍不住輕聲嘆息了,看着和他一樣站在手術室外等着萬子歸的醫護他們的臉上都是擔憂,不禁無奈的撫了撫額。
邁着沉重的步子,卓翔宇推開了手術室的門,一步一步的向着蘇然走了過去。
聽到動靜的萬子歸併沒有回答,只當是醫護人員過來想把他趕走,心裡正窩火着,對着進來的卓翔宇就是一聲吼。
“滾出去!”
卓翔宇也知道萬子歸現在的情緒很是不穩定,並沒有和他計較,而是走到了他的身邊,按住了他的肩膀。
“節哀,我很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不過,逝者已逝,我們還要繼續的活着,向前看!”
萬子歸低着頭,擡頭煩躁的揉了揉自己的短髮,卻沒有做聲。
“蘇然的葬禮,是要把他送回香港麼?”
萬子歸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本能的對香港兩個字很是排斥,揚起頭,定定的看着卓翔宇。
“送回香港幹什麼?讓那些人看他的笑話麼?他一個孤家寡人,在哪不都一樣?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到底是哪裡的人,他的養父母在他畢業之後就在一場空難裡去世了,他……”
卓翔宇還不知道蘇然居然會是一個孤兒,只以爲蘇然並沒有把他遇難的事告訴他的父母,卻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眉頭也忍不住皺了起來。
“那他的葬禮就在s市辦,要我幫忙麼?畢竟,一場葬禮辦下來也是很要精力的,你在醫院守了他這麼久,還撐得住麼?”
萬子歸擺了擺手,表示自己還撐得住,“一場葬禮而已,不過……我並不希望媒體對這件事大肆宣傳,蘇然他都已經死了,就算有什麼和他糾扯不清的事也該就此斷了,他本就不該被牽扯到方氏!”
萬子歸話裡的意思卓翔宇自然明白,輕嘆一聲,隨即安撫意味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直接說就好,你的意思我很清楚,香港方家那邊,我就只通知芷蘭,你看怎麼樣?”
卓翔宇的安排很中萬子歸的心意,見他點了點頭,前者便直接轉身離開了手術室,將空間留給他和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