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逝若白駒過隙,轉眼已過了元宵,這些天兩人白日相伴讀書寫字圍爐賞雪,夜間則於被底廝磨纏綿,除了楊鐸要去安禧宮給太后請安,其餘時間可謂是足不出戶。元宵這一日楊鐸本想偷偷帶着林秀蓮出去賞燈,卻被太后喚去了安禧宮。
林秀蓮懶得出門,故而楊鐸是一人前往安禧宮的,不想太后卻把賢妃,淑妃,惠妃皆請了過去,楊鐸看見這個架勢,知道是太后有意安排的,心中不悅,也只得忍耐着。
楊鐸不擅長飲酒的名聲在外,故而幾位妃子也不好太勸他酒,倒是太后命他飲了兩倍。
一時宴罷,賢妃先推說不勝酒力,要回宮中去,太后便準了,淑妃與惠妃又坐着陪太后與楊鐸說了幾句閒話,雙雙起身告退,太后卻笑着向楊鐸道:“方纔淑妃言說她宮裡的臘梅開的好,你替哀家去瞧瞧,若是真好,明日哀家打發人去折些回來插瓶。”
淑妃忙笑着道:“不用太后娘娘打發人去,臣妾親自送來。”
太后笑點了下頭,意味深長的盯着楊鐸。
惠妃臉上的笑便有些掛不住了,太后這可是明着讓皇上去淑妃宮中,難道我就不及淑妃嗎?
楊鐸明白太后的心意,說到底還是因爲子嗣。楊鐸略點了下頭,語氣淡漠的道:“兒臣這就去。”
楊鐸自從上次梅園事發後,就再沒有登過惠妃的縈華宮的門,她一方面認爲確實是自己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因爲楊鐸心裡有個林秀蓮,萬萬沒想到楊鐸此刻會答應太后去淑妃宮裡。臉瞬間就黑了下來。她縱使氣惱也沒用,楊鐸與淑妃已一前一後出了大殿。惠妃遂也匆匆別了太后,回宮去了。
楊鐸與淑妃分別乘坐自己來安禧宮時的轎輦前往儲秀宮。淑妃沒有要求與楊鐸同乘,這一點令楊鐸很滿意。
楊鐸還是第一次到儲秀宮,對儲秀宮的路徑並不太熟悉。
到了儲秀宮後,淑妃笑語晏晏的引着楊鐸去往後院裡看臘梅,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這一點也沒有引起楊鐸的反感。
儲秀宮的宮人們早已得到消息,後院中各色宮燈高掛,一方面應了元宵看花燈的景,另一方面也照的院子裡如同白晝,那靜謐綻放的臘梅花也一覽無餘了。
花叢中暗香浮動,楊鐸信步走着,道:“今年冬暖,花也開的格外好些。”
淑妃陪着笑臉道:“正是。”隨着楊鐸走了幾步,忽然又笑着道:“其實月下看花才更有趣,如今這麼多人跟着,又弄的滿院子燈火通明,反倒壞了賞花該有的雅緻。皇上若是有興致,臣妾這就讓奴才們把燈都熄滅了。”
楊鐸見淑妃沒有刻意的對她討好諂媚,心中的提防也便輕了少許,他的性子並不喜歡苛待人,便點頭道:“也好。”
淑妃遂帶着身邊的宮人們退了下去。
宮燈原都掛在四周的亭臺樓閣上,院子空地上也擺了個小小的鰲山,淑妃一聲令下,早已準備好的奴才們一起動手,轉瞬院子裡就暗淡下來。
已是二更將盡,一輪玉盤般的圓月掛在墨色蒼穹上,在院子裡撒下如水銀一般的光輝,尾隨的衆人都離開了,院子裡也寂靜下來。
果然月下看花更有意境,楊鐸信步在花叢中走着,嗅着花香,賞着月色,心曠神怡起來,忽而又覺得些許寂寥,若是林秀蓮能在此與他一起賞月觀花該有多好!
想到林秀蓮,楊鐸平靜的心又起漣漪,只想快點離開這裡,他穿過花叢,轉過一座假山時,忽然看見一個女子立在不遠處的花叢中,楊鐸心頭一陣恍惚,凝神望去,看那女子的側顏不是林秀蓮又是誰呢?他怔了怔,幾分詫異,問道:“秀蓮,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個女子起初只是側身站着,聽見楊鐸說話,慢慢轉過身來,盈盈拜了下去。
楊鐸又上前了幾步,月色朦朧,那個女子生了一張與林秀蓮有七八分像的臉,只是梳着雙環髻,身上穿着宮人裝束,顯然是儲秀宮裡的宮人。楊鐸定了定神,她並不是林秀蓮,心頭卻一陣吃驚,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相像的兩個人?
那個女子跪拜在他腳下,口中說道:“奴婢映荷,方纔遵淑妃娘娘吩咐,熄了這邊亭子裡的燈,正打算回去,怎奈院子裡暗下來,不辨路徑,就走到了這裡來,誤擾聖駕,求皇上饒恕奴婢這一次。”
大約是因爲她與林秀蓮有幾分像,說話也是江南口音,楊鐸對她頗有好感,扶了她一把,“起來吧。”
這個映荷正是之前那個碧水,原是惠妃宮裡的人,被淑妃調了過來,換了個名字。
映荷站起身來,低着頭,不敢正視楊鐸。
楊鐸心裡尋思,只怕這個叫映荷的宮人在此出現,不是巧合而是淑妃刻意安排的,不過因爲她與林秀蓮的相像,他對她並沒有反感,淡淡道:“朕方纔喝了酒,有些口渴,你去拿些茶水過來。”
映荷告退如儀,不多時就捧了茶水過來,楊鐸在一方亭子裡坐下,映荷娉婷立在一側,給他倒了杯茶,雙手捧上去。
楊鐸接過茶水喝了一口,問道:“你方纔說你叫映荷?”
映荷點頭,“正是。”
這個名字取的也是別有深意啊,楊鐸放下茶杯,又問道:“你在這宮裡做什麼?”
映荷道:“奴婢負責照看花木。”
楊鐸微微詫異,“照看花木?”
映荷復又點頭,“正是。”雖然她早有準備,可是在楊鐸面前,還是多有些恐懼的,話也就說的不多。
楊鐸見她拘謹的厲害,便沒有再多說什麼,喝完杯子裡的茶水,徑直往亭子外走去。
楊鐸剛到前殿門口,淑妃已迎了數來,笑眯眯道:“皇上莫怪,方纔失陪了,妾身匆匆準備了些酒水,皇上還要再用些嗎?”
楊鐸不置可否,擡步往大殿裡走去,淑妃眼中溢出幾分得意的笑,緊隨楊鐸向暖閣裡行去。
淑妃殷勤的爲楊鐸執壺斟酒,楊鐸一直打量着她,待她倒好了酒水,問道:“方纔後院裡的映荷是怎麼回事?”
淑妃的手顫了一下,把酒杯送到楊鐸手中,強笑着道:“原來皇上已見過她了,她與皇后娘娘生的有幾分像,臣妾正要把她引薦給皇上呢,這世界之大,真是無奇不有,不過是幾道宮牆之隔,就會有這樣相像的人,臣妾當日見了驚的什麼似的,就想着讓皇上也見一下。”
淑妃知道楊鐸已經起疑,是瞞不過去的,索性說了實話。楊鐸聽她說了實話,心頭的疑惑淡了幾分,似笑非笑的問道:“果然只是讓朕看看這麼簡單嗎?”
淑妃乾笑了一聲,一橫心,低頭說道:“前兩日臣妾去與太后請安,太后說起皇上子嗣單薄,臣妾自然明白太后的意思。只是臣妾年紀大了,連太醫也說臣妾的身子不太好,只怕子嗣上艱難,臣妾又不能違背太后的懿旨,所以便想了這個法子,臣妾就是想,映荷與皇后有些像,興許皇上見了不會反感。這個映荷在臣妾宮中有些日子了,臣妾也早看出來她生的與皇后娘娘相像,故而哪裡也不敢讓她去,連宮門都沒有讓出過,怕人看見了徒惹是非,這一點請皇上放心。”
楊鐸略點了下頭,端起酒杯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子嗣一事,是他作爲皇帝的責任,更是他的妥協與退讓,朝臣們拿着這個問題不放,甚至以此相脅迫,不同意他立林秀蓮爲後。
淑妃見楊鐸手中的酒杯空了,欲要再給他斟上,楊鐸卻道:“不用了,時候不早了,歇息吧。”
淑妃面上露出幾分喜色,忙道:“是,臣妾這就去準備。”
楊鐸略點了下頭,想起等下的事情又覺得頭大如鬥,問道:“你都與她說清楚了吧?”
淑妃陪着笑臉道:“說了,臣妾也命女官們暗中教導過她周公之禮,請皇上放心。”
楊鐸輕點了下頭。
淑妃告退出去。
楊鐸獨自一人坐在暖閣中,心中幾分悒鬱,他今晚歇在儲秀宮的消息已令人傳到了承德殿,想來這會林秀蓮已睡下了。做一個皇帝的無奈大約沒有幾人能真正理解,還好她完全的理解他,儘管她說不要皇后之位,不讓他爲了那個位置替她去爭去妥協去受委屈,可是他覺得不把那個位置給她纔是真正委屈了她。
少頃之後,淑妃風擺楊柳的笑着走來,笑的幾分曖昧,輕聲道:“皇上,都齊備了,請移步到寢殿沐浴。”
楊鐸在淑妃的指引下往寢殿走去。
快到門口時淑妃停了下來,示意宮人們把門打開,她便自行離去了。
楊鐸步入寢殿,殿門在身後關上。
寢殿裡燈影幢幢,卻又不甚明亮,映荷含羞上前與楊鐸行禮,扶了楊鐸去往與寢殿相連的偏殿裡沐浴。
映荷遵照淑妃的吩咐上前與楊鐸寬衣解帶,服侍他沐浴,楊鐸倒也沒有拒絕,只是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
楊鐸靠在桶壁上,映荷輕輕給他揉着肩膀,又舀了水給他沖洗背部。
自進入寢殿後一直沒有說話的楊鐸忽然開口道:“朕想給你換個名字。”
映荷愣了愣,雖有詫異還是明白這個時候是要謝恩的,忙道:“奴婢多謝皇上賜名。”
楊鐸回頭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以後就叫如意吧。”
映荷雖然不太懂皇上的意思,但是如意兩個字的口彩聽着就比映荷要好,歡歡喜喜的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