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楊鐸散朝回來後仍舊心緒不佳,奏摺堆滿了案頭,任憑林秀蓮怎麼哄勸他都不肯移步書房去批摺子。
外面天陰着,楊鐸握着卷畫冊子閒閒的翻着,林秀蓮煎了茶捧到他身畔,他接過茶水喝了一口,看林秀蓮期期艾艾的望着自己,忍不住道:“你又要催促我去批摺子嗎?”
林秀蓮的想法被他識破了,啞然坐了回去,給自己倒了杯水,慢吞吞喝着,“你若是真的能放下,我也就不說催你了。可是你又放不下,人在這裡坐着,又神思不屬的,心還在那些事情上羈絆着,又是何苦呢?”
楊鐸撂下畫冊子,把身旁的人摟入懷裡,“你說的不錯,我是放心不下那些惱人的國事。可是我真的從未感到像現在這樣累過,從前在北海的時候險象環生,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的,提防着頭上的刀何時會落下。後來又謀劃着對付你們林家跟他們武家,韜光養晦,處心積慮,步步爲營。那時候我都不覺得有多累,大約那時候清楚的知道敵人是誰,只要打倒了那個敵人便勝利了,現在我根本不知道敵人是誰,或者壓根就沒有敵人可言。那些人那些事既高深複雜又簡單粗暴,看似無堅可摧似乎又無孔不入,處處都是人事似乎又處處都不幹人事,到最後你不知道自己是在進攻還是在防守。他們每天喋喋不休的爭論,每天都在指責我,本來一些事情內閣首輔是可以化解掉的,可是周紹陽根基尚淺,手底下又沒有多少人脈,雖然有真才實學,可是很多人壓根就不聽他的,長此下去,只怕連他都要遞辭呈了。”
楊鐸前面的話林秀蓮都明白,可是聽到後面還是有些吃驚,“怎麼會這樣呢?他們還是爲了封我爲皇后的事情指責你嗎?”
楊鐸搖頭,“多了,不僅僅這一件事情。”
從楊鐸執意要封林秀蓮爲後,到楊鐸挪用惠王抄家的財產修建溫室殿,再到皇莊祭祀時楊鐸私自離開,再到後來楊鐸遇襲惠王造反,這些所有的事情都被那些文官們拿來指責楊鐸,說林秀蓮身世不清不白,說他修建宮殿揮霍無度,不知節儉,必然招致上行下效,天下臣民都會興起奢靡之風。說他祭祀時提前離開有損皇家顏面沒有盡到皇帝的職責,反正所有的事情都被歸結成爲皇帝的過錯,羣臣紛紛上疏,要求皇帝規範自己的言行,務必給天下臣民起到表率的作用。
林秀蓮道:“我做不做皇后都沒有區別,就是不做皇后,他們也不能把我從宮裡攆出去,只要我們能在一起就好了,你不用再爲了這件事情跟他們慪氣。”
楊鐸悶悶不樂,也不答言。
林秀蓮幽幽嘆了口氣,“早知道做皇帝這麼不快樂,當初就該讓給別人去做好了。”
楊鐸苦笑一聲,沒有接言。
林秀蓮搖着他的胳膊,“好了,不要生氣了,我們出去走走吧。”
楊鐸懶得動,其實也是沒心情。怎奈林秀蓮十分堅持,又是衝他扮怪臉,又是給他講笑話,楊鐸繃不住,終於跟她一起往後面院子裡去看梅花。
(轉)
晚間楊鐸仍舊去皓月軒程書瑤處。
禮部冊封的文書已下,靜嬪如今已是酈妃了,楊鐸雖然堅持要給她安一個麗妃的稱號,可是禮部的官員認爲麗妃袁明玉剛剛去世,讓另外一個妃子繼續用這個封號不大吉利,最終把麗改成了酈。楊鐸不欲旁生枝節,只好勉強接受。
靜嬪晉位爲酈妃,宮殿也換了,她卻對內務府說,如今是冬日不宜挪到宮室,打算次年春天再搬遷。故而仍舊住在皓月軒。
酈妃一朝得寵,宮裡的其餘妃子都有些坐不住了,賢妃與淑妃倒也還好些,第一個坐在不住的便是惠妃娘娘了。她以爲是哪天梅園裡的事情得罪了皇上,想來想去都是那個不懂事的宮人替她招來了皇上的厭惡,雖然當時求情楊鐸饒恕了那個宮人,她回去後卻另行處置了那個宮人,總之這輩子是不用見到她了。
閒話不提,卻說楊鐸到了程書瑤寢殿裡,殿中水汽濛濛,原來卻是程書瑤坐在一隻碩大的浴桶中沐浴。
楊鐸羞辱了程書瑤兩次,程書瑤終究有些忍耐不住,想來想去,也只有用這個法子報復他。
當初楊鐸藉着躲在她的浴桶中躲過了武明熙的搜查,想來楊鐸對那件事必然是深以爲恥的。
程書瑤極力的在浴桶中賣弄風騷,見楊鐸走近了,她微微從花瓣中探出身子,露出半邊酥。胸來,“皇上,臣妾已經跟爹爹通了消息,爹爹會盡力勸說那些大臣,想來不日皇上便可達成所願了。”
眼前的場景與當日武明熙搜府時何其相象,程書瑤是故意的,楊鐸那裡會看不出來。他的眸子一片暗沉,洶涌而起的風暴似乎要吞噬掉面前這個讓他憤怒的人,可他還是露出幾分笑意,隨手抓起幾片花瓣,盯着水中的人說道:“你莫非不知道水不光可以供人沐浴還可以讓人溺死嗎?”
程書瑤怔了怔,面色一白,繼而又強笑着說道:“皇上是要跟臣妾玩鴛鴦戲水嗎?若臣妾真是不幸溺亡了,明日朝堂上那些大臣怕又要指責皇上荒淫無度了吧?”
楊鐸死死的盯着她,冷漠的道:“皇宮裡淹死幾個女人再平常不過,你以爲你的死會在朝堂上激起多大的波瀾?”
程書瑤笑的更厲害,揶揄道:“皇上以爲這裡還是西苑嗎?以爲我皓月軒是晩隱居嗎?以爲我程書瑤只是林秀蓮身邊那些下賤的宮人太監嗎?您當年一把火燒了他們,就像是捏死幾隻螞蟻,是沒有多少人替他們分辨,可是臣妾就不同了,臣妾的父親是帝師,臣妾現在是皇上您的酈妃,若是好端端的死了,只怕他們不會善罷甘休吧?”
楊鐸怒不可遏,一章拍在了浴桶中,激起了無數水花,程書瑤下意識的去躲,嚇得面色慘白。
楊鐸轉身便要離開,程書瑤卻在他身後不知似乎的繼續說道:“皇上真的要走嗎?若是走了,弄不好您下個月還要再來呢,那多耽誤您的功夫呢。”
楊鐸又頓住了身形,他厭惡這裡,永遠都不想再來,每一次來他看似都是在折辱程書瑤,可他自己未嘗不是在受着屈辱呢?
楊鐸伸手把程書瑤從浴桶中硬拖了出來,水濺了一地,大紅的花瓣淌在水漬中,毫無生氣。
浴桶旁邊就有桌案,楊鐸連案頭的書籍茶盞等物都懶得推開,直接把程書瑤按在了那些東西上面,程書瑤痛得叫了一聲,第一次沒有迎合他,而是拼命的掙扎。楊鐸用力分開了她的雙腿,把她的手臂反壓在她的身下,他粗暴的在她身上施爲,程書瑤反抗不了,身子支離破碎的痛,眼淚再也抑制不住的流了出來。
完事之後,楊鐸整理衣袍便欲要離開,程書瑤的身子像是斷了線的紙鳶,向桌子下滑了下來。
程書瑤蹲在地上蜷縮着身子,忽然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厲聲質問道:“楊鐸,你不能這樣對我,你爲何要這樣對我呢?我不過是喜歡你,我沒有做錯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呢?”
楊鐸簡直像是聽見了一個笑話,一邊整理袍帶,一邊隨口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你不能這樣對我,我喜歡你難道有錯嗎?”
“你說你喜歡我?”
程書瑤的神智已有些不夠清晰了,幾近崩潰的邊緣,“我喜歡你,我七歲的時候就喜歡你,那時候你跟着爹爹讀書,爹爹帶着我入宮,我看見你穿着大紅的袍子,神氣又漂亮,就像是個小仙童,你拿糕點給我吃,你對我笑,跟我講笑話,那時候你不是這樣的,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爲什麼要打破我的美夢?我恨你,恨你。”
她聲嘶力竭的怒罵着楊鐸,楊鐸一時愣怔在那裡,良久,他緩過神來,程書瑤說的那些事情他全然沒有印象,可是又似乎都發生過,過去,現在在他腦中更迭交替,楊鐸的頭忽然疼的厲害,他抓起一件袍子走去蓋在程書瑤身上,怔怔的轉身往殿外走去。
殿門外幾個小宮人探頭探腦,不妨楊鐸突然走出來,都嚇了一跳,縮回去已來不及,楊鐸忽然回過神來,衝外面大聲喊,“趙六兒。”
趙六兒去了茅房,過了一會才提着褲子趕過來,“皇上。”
楊鐸冷聲吩咐道:“今晚皓月軒當值的宮人太監都賜死吧。”
方纔那些偷聽的宮人們都嚇了半死,魂不附體的跪在那裡,連求饒都忘了。
楊鐸一步步的走出皓月軒,突然對身後的趙六兒道:“備馬,朕要去西苑。”
趙六兒雖然知道皇上來皓月軒多有不願,可是方纔他肚子疼去了茅房,這邊發生了什麼確實不清楚,聽見楊鐸這樣吩咐,雖然疑惑,也只好照辦。
十一月底的天氣,冷的呵氣成霜,滴水成冰,楊鐸騎在馬背上在空蕩蕩的宮城中馳騁,一口氣奔到西苑,跳下馬,縱身躍入了太液池。
今年冬暖,太液池水雖然已經結冰,可是冰還很薄,楊鐸跳下去,冰層就碎裂開來。
緊跟着楊鐸而來的趙六兒嚇得半死,提着燈籠尖着嗓子在水邊喚了幾聲,就要跟着跳下去時,楊鐸從水中浮了起來,他吐出口中的冰水,“下來還不把皮給你凍破了,在岸上老實待着。”
趙六兒心想我下去會凍破了皮,那皇上您呢?張開嘴剛想要勸楊鐸兩句,楊鐸卻又潛入了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