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彥的到來,對於楚江雪而言不是什麼好消息。在李老夫人的壽宴上,靳彥似乎站在涼亭上看到過她的模樣。
靳彥不是李家的年輕小姐,更不是四公主這樣的草包,他眼力好得很,一來豈不是要識破她。
被靳彥這個老仇人識破了女扮男裝的事,她這個江大人也當不成了。
“四公主,你再不讓開,就別怪微臣不客氣!”楚江雪放了狠話,她絕不能跟靳彥正面相遇!
“本公主偏不讓!除非你告訴本公主與你婚配的是哪家小姐!”四公主這會兒更是示意自己的兩個宮女將楚江雪圍得死死的。
楚江雪倒是很想出手將這三人都擱倒,要是站在這裡的是楚江雪不是江學,她肯定怎麼囂張怎麼來,如今卻只能束手束腳。男裝固然有男裝的優勢,女裝也有許多不可取代的優點啊……
“李將軍,你要幫我啊,承王可是認得我的啊。”楚江雪拽住李樂天,靠在他旁邊低聲對他道。
“我都說了,你遲早被圍堵,你還不信。現在前有四公主,後有二皇子,可不就是正好驗證了我說過的話嗎?”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的處境,倒是告訴我該怎麼脫身啊!”
“出手啊,你的身手也不差,好好教訓四公主一頓,她也就不敢再來糾纏你了!”
“不等我收拾了四公主,二皇子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那就沒辦法了。”
“不做死就不會死,古人誠不欺我啊!”
楚江雪一臉絕望的表情,那模樣,看得李樂天莫名地覺得喜感。明明是個女子,卻被爛桃花和前未婚夫婿圍堵,做人做到楚江雪這個份上也真是……
“罷了,被認出便被認出吧,皇命親授,我也沒有什麼好心虛的!”既然躲不過,那便受着。
靳彥走近後,四公主也收斂了一點。四公主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公主,靳彥卻是受器重的皇子,她在靳彥面前根本不算個東西。
“二皇兄。”四公主乖乖地站好,衝靳彥行禮。
李樂天雖然不屑靳彥,但也不會少了禮節。
“下官參見二皇子。”
“下官參見二皇子殿下。”楚江雪也緊接着施了一禮。腦袋該低時就低,該擡時就擡,完全不刻意遮掩什麼。
“你是?”靳彥瞧見楚江雪,微微蹙起了眉頭,開口問道。
楚江雪壓下心裡那點慌亂,以鎮定的神色面對,以清朗的聲音回答,“下官八品司刑主事江學。”
“你就是江學?聽說你說服了左相大人,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個年輕的少年郎。”靳彥鬆開了眉頭,露出溫和的笑容,語氣相當和緩。
楚江雪意外,這發展……難不成,靳彥根本沒認出她來?又不是她頭低得太深看不見正臉,靳彥竟然都認不出她!
“殿下過獎了,不過是使了雕蟲小技而已。”
“你這雕蟲小技,本王倒是也想聽聽看,江大人可願意同本王說說?”靳彥儼然就是一副禮賢下士的態度,居然只把她當作一個難得的人才對待……
楚江雪心情微妙。
“殿下恕罪,今日下官與李將軍還有要事在身,要儘快離開,若是改日,下官一定詳盡地說給殿下聽。”正好這會兒四公主蔫了,她可以藉着這個機會脫身。
“如此便改日吧,本王也不能耽擱了你們二人的事。”靳彥簡直通情達理得不行。
楚江雪和李樂天前腳剛走,後腳四公主便要跟上來。
“四皇妹,你跟上去做什麼!不待在自己宮裡學些禮儀,來這裡胡鬧!”靳彥又不是不知道四公主的德行,哪能不知道這會兒四公主是在糾纏新晉的司刑主事。那司刑主事長得那般好看,好好一個棟樑之材可別被這個蠢貨給禍害了。
靳彥一出聲呵斥,四公主便不敢再向前了。
成功脫身的楚江雪和李樂天鬆了一口氣,今天楚江雪女扮男裝的事沒有暴露,那可真算是運氣好了。
“你不是說二皇子認得你,怎的根本沒認出你來。”李樂天與楚江雪並肩而走,一邊問道。
“是啊,竟然認不出我。”楚江雪又怎知,靳彥那日站在涼亭上那遠遠一看,根本沒能看清她的正臉,要認出女扮男裝的她談何容易。
即便有過去多年的相識,楚江雪一直頂着一張抹了厚粉的醜臉,頂着鳥窩頭,誰能把美得驚豔衆生的刑部小官聯想到楚家紈絝大小姐身上去。
李樂天意外於楚江雪的平靜,她既沒有露出逃脫一劫的欣喜神色,也沒有數落靳彥這個負心前未婚夫,和他想象的反應完全不一樣。
“你可討厭二皇子?畢竟他做了退婚那種過分的事。”李樂天問。
“當然討厭。”這還用說嗎,她還籌劃着怎麼玩死這個渣男來着。
“可是他現在根本已經認不出你來了。”
“是啊,所以更討厭了。”這一份,是替原主討厭靳彥。
“可是,李將軍也別忘了,搶走了我未婚夫婿的人,正是你李家的小姐。”她能和李樂天站在這裡好好地交談,也並不意味着她與李家無冤無仇,李媛媛是李家的嫡三小姐,李媛媛的所作所爲,難道不正代表着李家的意思嗎。
“李媛媛?”李樂天面上浮現了一抹諷刺的笑容,“她做出那種事情來,是我們李家的恥辱。只是她是大伯的嫡親女,大伯護着她,誰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江雪可不要因爲一個李媛媛,就對我們李家抱有偏見。李家世代武官,子孫大多正直,唯獨出了李媛媛這棵歪苗子!”
顯然,李樂天半點要護着李媛媛的意思,雖然是堂親,李媛媛所爲是令李樂天不齒的。
楚江雪本也知道李樂天不太喜歡李媛媛,但沒想到他能在她面前表達他自己的想法,看來不是一般的嫌棄李媛媛,而是真的是相當不喜歡。
“哦?”楚江雪勾了勾嘴角,道:“我也算是從小和李三小姐一起長大的。她曾經,是我最好的姐妹。”
“嗤——她自小便會算計。我十三歲那年,從戰場上凱旋而歸,聖上賞賜不斷,一時風光無限,李媛媛想要討好我,成日跟在我後頭。我不願意搭理她,她便在我面前裝作被我二姐欺負。結果你猜如何?”
“如何?”楚江雪挺樂意聽李樂天說李媛媛小時候做過的壞事的,跟李樂天一起說李媛媛壞話的感覺不錯……
“二姐就依着她所言,當着我的面當真狠狠地欺負了她一頓。我就站在旁邊拍手稱好!”
“噗——”楚江雪聽得忍俊不禁,展顏一笑。
李樂天看得一呆,只覺得霎時宛如百花爛漫,天地都明亮了一分。連同那分笑聲傳進耳裡都撩得人心癢癢。
馬車與駿馬在皇宮門口分道揚鑣,楚江雪回了左相府。
剛一踏進大門,便有小廝朝着她跑來。
“大小姐,老爺讓您去前廳。”
“你不就是之前那個小廝嗎。叫什麼名字來着?”之前那個靳如瑜來時,被楚紹元幾次三番打發來她小院煩擾她的那小廝。
“小的慶春。”小廝低眉順眼地答道。
“這名字誰取的,聽起來像個太監。”楚江雪說完,便乾脆利落地走人了。
小廝心裡默默流淚,這名字,好像是他剛進府時,大小姐給取的……
楚江雪來到前廳,便見前廳裡楚紹元和楚江流兩人圍着一個小男孩說個不停。
“墨墨侄兒,你今年幾歲了?”
“墨墨,讓你江流叔叔帶你去換身衣服吧。”
任憑楚紹元和楚江流如何搭話,那小男孩自巋然不動,硬是沒理會他們。
楚江雪走近後,便見這小男孩一身粗布衣裳,小臉白淨,神色陰鬱,她記得這個侄兒今年應該是七歲來着。
楚玉鳳那一家子說他陰沉也不是瞎說的,不過七歲便不會笑不說話,這般性子不是陰沉是什麼。
“姐,你來了啊!”楚江流注意到了楚江雪的到來,當即扔下楚墨,迎着楚江雪過來。
“這就將人帶回來了?以後這小矮子就住在左相府?”楚江雪也沒想到這父子倆去一趟楚家本家,事情辦得如此順利。
“是啊。不過他總是不與人說話,姐也來幫忙開導開導?”楚江流拉着楚江雪走到楚墨身旁。
楚紹元嫌棄地看了一眼楚江雪,開口道:“就她還幫忙,別過來添亂。”
楚江雪不滿地看了自己老爹一眼,她楚江雪幾時不行過了,便要讓親爹看看,她這個當女兒的比他這個當爹的更有本事!
“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楚江雪起身去一旁端了一盤糕點過來,在楚墨的面前蹲下。
楚墨看都沒看楚江雪一眼,連同那盤糕點也引不起他的注意。
楚紹元見楚江雪使的招數雖然沒用,但好歹也靠譜,便放任她不管了,結果緊接着,便見楚江雪掏出把銀光閃閃的匕首來遞到了楚墨的面前。
“玩具,要嗎?”楚江雪風輕雲淡地開口。
玩具個鬼!
“楚江雪,你別教壞孩子!”楚紹元當即出聲呵止。
楚江雪確切地看到楚墨見到她的匕首時,眼睛亮了亮,不過親爹那麼說了,她也該爲侄子的身心健康考慮一下,將匕首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