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姨,我是玄遲。”楚玄遲抿了脣,目光定定落在烏雅司晴臉上。
十幾年過去了,她蒼老了不少,但面容還像過去一般,正因爲這樣,他在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就已經認出來,只是還不敢去確定。
這兩日向七七打聽了下,才確定她果真是自己的晴姨,是他的親姨,他母后的親妹妹。
烏雅司晴長嘆了一口氣,真沒想到他和七七竟在一起了。
她和姐姐還在夢族裡,連回紫川的機會都沒有,自己一直在擔心小殿下身邊沒有人照顧,卻不想她不僅過得這麼好,就連當年幾位將軍的後人也都一一回到她的身邊。
沐初是心如的兒子,楚玄遲是烏雅靜的後人,那麼無名和楚江南呢?爲何一個個看來都這般眼熟?難道是真有這麼巧合?
雖然七七已經與她相認,可是,因爲弘卿在這裡,他們並沒有深入去交談過太多,關於楚江南和無名,七七也沒有與她多說什麼。
直到現在她還是雲裡霧裡的,但此時此刻能重見楚玄遲,心裡已經說不出的感動了。
“十幾年來,你一直在這島上度過嗎?”楚玄遲看着她,從未想到事情竟會巧合成這樣。
七七無緣無故被捲入凌渡口,他爲了救她闖了進來,卻在這裡見回了十幾年前便失了影蹤的晴姨。
這一切究竟真這麼巧合,還是上天在安排?可,他最不願意相信的就是這個蒼天。
“晴姨,我母后她……”
“她被困在誅仙島。”其實這事還是七七告訴她的,當初她和烏雅靖分別的時候大家都還好好的,可若是七七的情報沒錯,那麼被困誅仙島上的人就必然是她的姐姐。
“我們坐下來聊聊。”她牽着他的大掌,與他一起走到案几旁坐下,確定船上只有他們兩人之後,纔將當年自己和烏雅靖回到夢都之後發生的一切事情,挑着重要的告訴了他。
楚玄遲早就知道自己的母妃被困在夢都,卻不知道被困在誅仙島上,那還是後來夜闌風猜測的,是真是假還有待驗證。
如今聽烏雅司晴說起來,心裡還是止不住有幾分難受。
十六年了,他有十六年沒見過他的母后,說是被困在誅仙島,可誅仙島上是什麼情況誰也不知道,被困了這麼多年,她人究竟是生是死也沒有人能確定。
他只希望她還堅強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他總是能把她救出來的,只要還有萬分之一的機會與母后見面,他就絕不會放棄。
“一轉眼你都長這麼大了。”想當初他來這裡見她,和姐姐一起離開的時候,他不過是個十歲的小男孩,如今一轉眼,十歲的男孩已長成二十六歲年輕貌美的男子。
歲月蹉跎,日月如梭,時間總是流逝得飛快,現在哪怕再出去,夢都的一切也已經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了吧?
“你怎麼會和小殿下在一起?你們是怎麼遇到的?夢族其他幾位將軍,你可有找到他們?”這些事情未曾有機會從七七口中得知,她心裡其實已經好奇了許久。
楚玄遲靜心凝聽了下,不見船上有任何異動,纔看着她,將他與七七和幾位將軍的事情一一告訴於她。
其實也不過是短短兩年多的時間而已,連三年都不到,可他們之間竟已經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如今回想當初與七七相識的一幕幕,竟像是早已恍如隔世那般。
如果說他和七七沒有緣分,有緣分的是五皇弟,那爲何七七的靈魂來到這裡之後,第一個遇見的是他?難道這不是一種緣分嗎?
東陵浩天身邊那個婢女哪個山崖不好挑,爲何偏偏帶到了他運功的寒潭之上?
當初沒有七七無緣無故的跌落,他也不會與她相識,既然相識了,給了他們在一起的機會,如今再說要收回去,這算什麼?
烏雅司晴並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只道他還在悼念着過去的一切,她握了握他的大掌,溫言道:“你不用擔心,要相信你孃的能耐,哪怕一個人在誅仙島待這麼多年,我相信她會像我一樣活得好好的。”
楚玄遲點了點頭,他娘是倔強而又堅強的,他相信她,不管條件有多艱辛,只要心裡還有所求,她一定不會讓自己輕易死去。
他娘一定還活着,等師父將誅仙島那邊的情況送過來,等他們也在暗城發展好自己的勢力,等待好時機讓紫川的大軍過來,他就會趕去誅仙島將他娘救出來。
“弘卿這個人你得要多留幾分心。”烏雅司晴又看着他道:“我懷疑他和夢弒月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若有機會出去,你得要在他身上多花點功夫,好好探探他的來歷。”
“我知道了。”他和弘卿雖然沒正面打過幾次交道,不過這個人他倒是有印象的,安安靜靜的,不大愛說話,也不喜歡熱鬧,除了照顧他們的兄弟幫忙做點事,大多時間他都是一個人坐在那裡發呆。
他出來的機會不多,但對這個人的印象還算深刻。
“但依晴姨所說,弘卿會不會真的認得你?出去之後他該也會有所動作吧?”楚玄遲道。
烏雅司晴蹙了眉沉思了起來,這倒真是個問題,若他們真有機會出去,除非將弘卿滅口,否則,他一定會對自己起疑,多番查探之下,不難查出她就是當時的皇城禁軍都統。
若自己還和七七他們在一起,那七七這一次去聖水門也就沒多大意義了,若是這事傳到夢弒月耳中,說不準就連七七他們也會成了夢弒月打擊的對象。
如今他們的大軍還沒到來,只他們區區數百人,以這個力量與夢弒月抗衡,無疑是以卵擊石。
“晴姨,你不防聽我一言。”楚玄遲看着他,忽然傾身向她靠近了半分,低聲耳語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有一炷香左右的時間,等夜色徹底籠罩了這一方,烏雅司晴才從船艙裡出來,拿了船上兩塊被海浪擊斷的浮木回到海灘上,試着以她尋回來木材修補去了。
整條船上又恢復了安靜,安靜到彷彿完全沒有人存在那般。
不遠處,弘卿看到從船上下來的烏雅司晴,也只是淡淡掃了那條身影一眼,便又坐在海灘上擡頭看着那一輪明月。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能出去,他們是闖進來了,可出去呢?出去還有機會嗎?
若是不能出去,以後是不是再也無法見到他想見的人?
明月安靜懸掛天際,這個問題,誰也給不了他答案。
……又過了一日,大家的體力也都恢復了七八成,楚玄遲開始命人以烏雅司晴尋回來的木材開始講受損的商船修補起來。
這次力求穩健,七七把天地鐲裡頭所有的釘子和錘子都拿了出來,讓他們嘗試在整個船身徹底修補一遍。
不是單單修補那些受損的地方,而是在外頭多加了一層,這樣至少在風浪來的時候,頭一層木材也能擋一擋,實在擋不住,裡頭還是一艘流桑木商船。
她不知道這辦法能不能行,不過這木的浮力比起流桑木要大一些,加一層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船隻被推到了岸上,二十多人一起忙碌,從早忙到晚,光是爲了修這艘商船也用了他們好幾日的時間。
又不知道過了多少天,商船終於是修好了,大家的身子也徹底緩了過來,楚玄遲決定第二天清晨就開始二度闖凌渡口。
那一夜七七準備了不少海產,還將她天地鐲裡大部分的肉乾取了出來,給大家熬了粥。
至於烏雅司晴,因爲知道他們要離開,所以她提起兩日已經將大海里面打回來的海產暴曬在海灘上,等到走之前的那個夜晚,她才把全部的東西收了起來交給七七。
七七還真沒想起來出去還得要花好幾日的功夫,看到那些被曬乾的海產,心裡也嘆息了起來。
有時候輪細心,她還真的遠遠不如其他人。
沐初到林中已經整整一個下午了,也不知道去了做什麼,入夜的時候七七還是忍不住喊了無名,想要進去尋找。
不料沐初卻拖着一大捆繩索從裡頭出來,把繩索扔在海灘上,擡頭便見楚玄遲迎面而來,他道:“回去的時候讓兄弟們每人身上把繩索捆起來,我們這一趟出去一個都不能少,要活一起活,死就一起死在海里。”
楚玄遲雖然不說話,卻也點了點頭,深幽的眼底有些什麼在涌動。
附近那些聽到沐初那些話的兄弟們一個個心裡都感動莫名,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對他們來說簡直是不敢設想的一件事。
他們是主子,而他們身爲部下,職責便是要守護主子們,只要主子們能活着離開就行,就算他們葬身大海,只要做到盡心盡責便已足矣。
可沐先生這話讓他們的身份和主子們忽然就同等了起來,生就一起生,死就一起死,若要生就一個都不能少。
雖然大家心裡都很清楚若真因爲自己而耽誤了主子們,他們寧願自己死去也不願意拖累其他人,沐先生這句話讓他們心裡更加堅定了,無論如何,這次一定要讓主子們安然離開。
楚玄遲走了過去,掂了掂沐初放在地上的繩索,繩索還不算太重,綁在身上應該不會增加太多負擔,他頷首道:“好,明日就讓大家綁上。”
說完,自己把繩子攬了起來,舉步往商船上走去。
夜色已經很深了,七七將被褥鋪好,超大家喊道:“兄弟們,手上沒有活的都趕緊回來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們出發離開這裡。”
喊聲在一瞬間響遍了整片海灘。
大家今夜確實沒什麼活了,各自回到自己這幾日休息的被褥上,安靜歇息了起來。
是生是死,就看接下來那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