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南天從艙房裡出來,推動輪椅離開船艙來帶甲板上。
甲板上,各個角落有幾名侍衛守在那裡,這個時候寶兒在無殤的陪同下正在午睡,楚玄遲和沐初以及楚江南、年一都在七七的艙房裡。
他身邊沒有其他人,想了想,便轉動了輪椅往後艙的方向而去。
直到無人的角落他才把停了下來,五指微動,閉上眼慢慢讓自己的意識陷入到一片忘我之境中。
忽然,一雙大掌落在他肩頭上,他驀地睜開眼,尚未完全進入意境,意念已經被打斷了。
“師父,你不能再算了。”楚江南垂眸看着他,沉聲道:“再算下去,你就得要死第三次了。”
“又詛咒師父。”夢南天迎上他的目光,淺嘆了聲。
其實他自己也有幾分不安,算命,從前是最喜歡的,如今卻是讓他最驚恐的事情,如催命符一般,因爲連自己都很清楚,再算下去,性命隨時都會保不住。
可七丫頭如今這般……
“師父,年師父不是說了她只是睡過去,或許很快就會醒來嗎?”楚江南繞到他身後,推着輪椅慢慢經由船邊通道往前頭甲板返回。
“你不是很關心那丫頭嗎?她不醒來,你心裡豈能安樂?”夢南天看着船板上兩人拖下來的那兩道身影,看着走在他身後的影子,他溫言道:“師父知道你心裡難受,在師父面前沒必要隱瞞。”
“我難受,我們所有人都難受,師父,關心七七的不僅僅只是我一個人。”楚江南並不想與他說起自己對七七的那份感情,不管他們前生今世有什麼牽連,對他來說,他始終只能把七七當成自己的妹妹,除此之外,他不敢也不能再有任何想法。
像似忽然想起什麼,他忽然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怎麼?”夢南天回頭看了他一眼。
楚江南握着輪椅的大掌微緊,沉默了片刻他忽然道:“師父,你說過,如果這輩子我不死,死的便是七七。”
“愚蠢!”夢南天豈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輕斥了一聲,他沉聲道:“你的劫數已過,如今就算你死了也化解不了,不要幻想着用這種方式解救她,你若這樣犧牲了,那一定就是世上第一蠢貨。”
楚江南不說話,他並不介意當天下第一蠢貨,自己這條命是七七給他撿回來的,爲了她,他隨時都可以犧牲。
但他沒想到原來哪怕現在自己死去,也解不開她的劫數,那麼這麼劫到底要怎樣才能解開?難道真的要他和七七在一起,來傷害四皇兄嗎?
不可能,事情一定還有其他辦法可以解決,一定還會有其他辦法。
他又推着夢南天繼續往前艙返回。
夢南天依然看着那道修長的影子,好一會才又道:“師父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化解,或者說用什麼辦法來化解,或許等回到夢族之後能找到新的轉機也不一定,只要七丫頭能醒來……”
“這事不要在她面前說起。”不等他把話說完,楚江南便直接打斷道:“師父,別讓她難受,她好不容易纔和四皇兄在一起,別再增加她的煩惱,這事,我們再從長計議。”
“你爲何就不願意和她在一起?”夢南天實在不知道這個徒兒究竟在想些什麼,只是一些很簡單的事情,只要兩人在一起,一切便都好了。
既然他有心於七丫頭,爲何不去爭取一番?雖說會對不起他四皇兄,但遂了自己的願,也能將兩人的劫數散去,何樂而不爲?
七七是夢族的人,還是夢族的殿下,將來的女皇,他實在想不明白這麼簡單的事情,對他們來說究竟有多難。
楚江南明白,師父在夢族活了二十多年,從小到大,夢族的一切規矩早在他心裡根深蒂固的,他沒辦法向他解釋,自己和四皇兄根本無法接受同一個娘子。
別說四皇兄不願意,就算他願意,他自己寧願讓七七永遠當自己的師妹,也不願意打破這份寧靜。
與別人同享一個娘子豈是他能承受的?他不是夢族人,就算是,他也是在紫川長大的,四皇兄也是一般。
夢南天知道他固執,既然他不願意,自己也不多勸說了,或許等回了夢族之後,大家的想法會有所改變也不定。
那裡多的是數個男子嫁給一個女子的事例,等他們見多了,是不是心結也能慢慢解開?
雖然連他自己都無法確定,但事到如今,這些年輕人一個個都不能接受,他們這些老一輩又能如何?
“你去看着她吧,師父自己一個人就好。”回到前艙甲板上,他道。
楚江南卻不願意離去。
夢南天轉過輪椅面對着他,淺淺笑了笑:“放心,師父沒你想得那麼勇敢,師父也是貪生怕死之徒,不到迫不得已,我一定不會讓自己陷入絕境。”
楚江南抿了抿脣,看了他片刻才頷首道:“那我先去看看寶兒睡了沒,師父,記住你自己說的話。”
得到他頷首示意,楚江南才轉身離去,往寶兒和無殤所在的艙房去了,等確定寶兒睡過去之後,他還得要回去看看七七。
已經三天三夜了,從三天前的上午昏倒,直到現在近四十個時辰,她竟沒有半點要醒來的跡象,這丫頭,此時究竟神遊在何方?
是不是回了她那個家鄉玩得不亦樂乎,所以不願意回來了?
如此調皮,就不知道這裡一堆人正在爲她憂心嗎?
七七,什麼時候才願意睜開眼回到這個世界?
……
七七哪裡是不願意回去?甚至,因爲回不去,她已經急得在屋子裡不斷團團轉了。
三天了……不,這是第四天了,她留在二十一世紀,一留就是四天,不管自己做什麼,哪怕倒在牀上強迫自己睡過去,她還是回不去,每次睜開眼,看到的還是二十一世紀的一切。
“是不是你在那邊又受了傷,傷的很重?”夜澈打開電腦一邊研究新武器,一邊抽空問道。
他這裡是不聯網的,研究的也是自己研發出來的新武器,還在琢磨階段,上不了網看不了別人從前的經驗資料,日子也是過得有幾分無聊。
雖然有丫頭回來陪他偶爾說說話做做事,但看到她一天比一天焦急憂心的模樣,他自己心裡也是不好受。
她想着那邊那幾個男人,想着她的寶兒,他都明白,已經是爲人妻爲人孃的女人了,哪裡還能像過去一樣的無牽無掛輕鬆自在?
他丟開鼠標,看了下腕錶,晚上九點,離睡覺的時間還早。
最近這丫頭陪自己留在這裡,天天吃的就是飯堂裡打回來的大鍋飯,就算她不說夜澈也知道,這傢伙一定是吃膩了。
“我出去看看自動售賣機有沒有面粉,給你做披薩當宵夜。”他站了起來,盯着她的臉。
七七很清楚,大師兄這麼做無非是想看到自己高興一些,可她真的高興不起來,她不知道怎麼回去,更不知道那邊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
她倒了,楚玄遲和寶兒還有阿初和師兄,他們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以爲她死了?或許一輩子醒不過來了?
他們肯定焦急得不得了,寶兒也會害怕的吧?她要怎麼樣才能快點回去,告訴他們自己還好好的,無須擔憂?
“要不,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夜澈走到牀邊,傾身看着她。
“那怎麼行?”七七想都不想立即拒絕:“這裡是禁閉村,人就那麼點,不比部隊的生活村,無緣無故多一個人,上頭會查的。”
“沒事,我扛着呢。”有他在怕什麼?
七七擡頭看着他,一瞬間鼻子竟酸酸的,忽然就說不出話兒來了。
大師兄一直一直都那麼疼她呢,又當爹又當兄長的,甚至,有時候連孃的角色都要當,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大師兄就已經一人扮演了所有的角色,一直一直守護在她身邊。
直到現在,她都已經快二十的人……不,按照現代的年齡,她已經二十出頭了,而大師兄……快三十了。
眨了眨眼,眼底有點酸楚,她忙低垂頭顱躲開他的目光,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算起來的氣息被他看穿。
夜澈還是看到她眼底隱隱有幾分溼意,看到這個,心頓時就不太好受了。
“別這樣,很快就能回去,慌什麼?上回不也在這裡待了幾天之後就回去了嗎?再耐心等等,不會很久的,相信大師兄。”
夜澈在牀邊坐下,一看到她難過自己就受不了了,這輩子就是看着她一路成長起來的,年紀上雖然夠不上當她爸,但實際上和她爸爸有什麼區別?
七七吸了吸鼻子,努力將那份酸楚壓回去,才爬了過去枕在他腿上,看着天花板:“大師兄,我究竟是怎麼來的?”
“什麼怎麼來?”夜澈有點反應不過來,目光落在她一頭青絲上,忍不住執起一把拿在手裡把玩。
頭髮長成這樣,平時都是怎麼打理的?都已經到腰上了。
想了想,他忽然問道:“上回給你的洗頭水用完了沒有?我這裡還有幾瓶新的。”